第777章 避風頭
第777章 避風頭
金州衛守將,正藍旗牛錄章京兀兒特一口氣從金州衛跑到了城子坦,這裡的守軍是正藍旗的另一個牛錄章京關保。
關保比京兀兒年輕好幾歲,兩人不僅是關係極好,更是實在親戚。真要論起來,京兀兒還是關保的九叔呢。
正藍旗本是莽古爾泰的,京兀兒和關保都算得上莽古爾泰的鐵桿親信,莽古爾泰大權在握那幾年,他們自然過的很不錯,可隨著老汗努爾哈赤病逝,皇太極登上了汗位後,正藍旗上下就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起初皇太極還沒把莽古爾泰和正藍旗怎樣,畢竟剛剛登上汗位位置不穩,皇太極需要收攏人心。可過了沒多久,坐穩汗位的皇太極就開始朝莽古爾泰動手了,先是消減正藍旗的牛錄,接著又是不斷打壓莽古爾泰,幾年下來不僅是莽古爾泰被邊緣化,就連當初八旗中實力強大的正藍旗也被皇太極拆分和折騰的不成樣了。
等到皇太極對莽古爾泰下死手,直接奪了他的旗主之位後,正藍旗更成了八旗中的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貨色,不僅旗主換了,就連待遇也直線下降,莽古爾泰死後,他們這些莽古爾泰派系的牛錄章京更是成了眼中釘肉中刺,直接被打發到遼東後方幾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駐守,要錢沒錢,要糧沒糧,日子過的苦哈哈。
正是因為這些緣故,京兀兒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在他看來給皇太極賣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正藍旗雖沒了老主子,但他們這些老人依舊還在,皇太極是怎麼對待正藍旗的?他們心裡都清楚,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們消極避戰了。
來到城子坦後,關保初見了京兀兒很是吃驚,明明京兀兒的駐守地是在金州,怎麼帶著人突然來了自己的地盤?要知道城子坦和金州之間足足有好幾百里距離呢,而且八旗軍法森嚴,各人駐守地不能擅離,京兀兒作為牛錄章京丟下駐地跑去了別處,這要是被人知道可不是小事。
「九叔,您這是……?」
「來你處避避風頭。」
「避風頭?」關保皺起眉頭,把京兀兒趕緊拽到一旁:「九叔您瘋了?您的駐地可是在金州啊!怎麼帶著兵來了侄兒這?金州那邊您不管了?這要是被人知道直接報上去可是要軍法處置的!」
「呵呵,軍法處置?」京兀兒冷笑一聲:「老子要是不跑,不用軍法來處置你九叔我恐怕連這條命都沒了。」
「究竟出了什麼事?」關保詫異問。
「實話告訴你吧,我從金州而來是來逼禍的,明軍已從褡褳登陸,領兵直擊金州,我要是不跑不僅金州會丟,就連性命都會不保,這不走更待何時?」
「什麼!您說明軍從褡褳登陸?什麼時候的事?來了多少人?」京兀兒這話一出關保大驚,急急追問。
京兀兒也沒瞞他,直接把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告訴了對方,等聽完京兀兒的講述,關保更是愣在當場,他怎麼都想不到向來軟弱的明軍會有如此膽量,居然渡海北擊遼東,還選中了褡褳。
「可是九叔,你守都不守就走,這豈非有些……?」關保神色複雜看著京兀兒,京兀兒嘆了口氣,搖頭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無非就是要講你九叔我太過膽小,墜了我八旗威風,明軍登陸聞風喪膽不戰而走罷了。可你知道來的這支明軍雖數量不多,但卻同普通明軍不一樣,如真打起來,憑我手裡這些人根本不是對手,死守就是守死,你九叔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但這樣丟了性命實在是不值得啊!」
聽了這話,關保更是疑惑,怎麼都不明白京兀兒為何要這麼做,而且他這番話說的也有些過了吧?雖然京兀兒的兵力不多,手下也就一個牛錄,可這都是正藍旗的精銳啊!再加上能調動的漢軍和當地的遼民,依託金州駐守,按理說幾千明軍都不一定能打得下來,怎麼京兀兒卻一口咬定打不過呢?
這完全和關保印象中的京兀兒判若兩人,京兀兒可是正藍旗有名的勇士,當年跟隨著老汗和莽古爾泰身經百戰,打了這麼多仗都沒怕過,甚至多次負傷,生死在他們這種人眼裡根本算不得什麼,怎麼可能懼怕區區明軍呢?
京兀兒告訴關保,這一次來的明軍可不是普通明軍,是明軍精銳的精銳。他問關保還記得當年跟著老主子在大明京師城下的一戰麼?正藍旗直接撞上了一支數量不多但極其能打的明軍,後來多爾袞兄弟在漠南和土默特對戰,戰場上也出現了一支類似的明軍,打得多爾袞兄弟狼狽而逃,再之後的長城之戰,皇太極親領大軍卻怎麼都攻不破明軍的防線最後無奈撤軍,這些往事歷歷在目,而這一次渡海而來的明軍就是那支軍隊。
大明如果沒有點把握,怎麼可能冒險渡海?更怎麼可能憑藉區區幾千兵力就敢來遼東後方行險?京兀兒是打了老仗的人,戰場嗅覺異常敏銳,得知明軍登陸後派人打探後頓時發現了不對勁,當知曉對方是那支部隊後,京兀兒立即就判斷出固守是絕對守不住的,與其白白在金州丟了性命,倒不如直接拍屁股走人。
何況京兀兒因為正藍旗的緣故本就不想給皇太極賣命,在他看來皇太極根本不是自己的主子,更不是什麼皇帝,而是正藍旗的仇人。為了仇人和明軍死戰?他京兀兒腦子進水了才會這麼幹,這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聽完京兀兒的話,關保一時間也不知怎麼說才好,如果京兀兒說的沒錯,那麼他走金州逃脫倒也算是明智選擇,可問題在於走是容易,萬一皇太極事後知道借題發揮怎麼辦?京兀兒雖是滿清貴族,可卻只是區區牛錄章京,要知道莽古爾泰這樣地位的人皇太極說下手就下手,更何況他們這些小人物?
「怕什麼!我棄了金州,褡褳往北的門戶大開,眼下登陸的明軍一定會北擊各處,等到明軍把戰火燒過去,他皇太極自顧不暇呢,哪裡還有心思找老子的麻煩?」
「再說了,誰能證明老子不戰而逃的?呵呵,只要伱不說,我不說,他皇太極又有什麼證據?另外,你難道就沒注意我帶來的兵麼?」
關保一愣,這才想起跟隨京兀兒來城子坦的都是正藍旗的八旗兵,卻沒見到一個漢軍旗的兵丁,忍不住追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自然是全殺了!」京兀兒冷笑一聲,語氣卻很是輕鬆道:「這些漢軍旗同你我從來不是一條心,我既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就絕對容不了他們活著,一旦留著這些人,誰都無法保證是否把真相說出去,萬一皇太極得知還能討得了好?」
「還是殺了更乾脆利落,只有死人不會開口,而且他們的人頭都給我砍了下來,到時候拿他們的人頭就說是登陸明軍的人頭就行了,到時候皇太極如派人來查問也能交差,總不能怪我不敵就放棄金州吧?這些人頭就是證明!誰能怪我?」
「九叔啊九叔,您……您這也太……。」關保哭笑不得,這不是掩耳盜鈴麼?如果這麼簡單就好了,可皇太極是那種眼裡能進沙子的人?而且這種事做的也太粗糙了,雖然漢軍旗的人殺了也就殺了,對於他們這些八旗貴族看來,漢軍旗的命就和牛羊沒什麼區別,可問題自於這件事哪裡是僅僅殺幾個人就能掩飾過去的?
京兀兒卻是滿不在乎,在他看來漏洞不漏洞的無所謂,關鍵只是要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罷了。而且他斷定自己離開金州後明軍後續必然會有大動作,等到那時候自己只要有合適的理由,皇太極為顧全大局也不會拿自己怎麼樣。
死豬不怕開水燙,京兀兒早就直接擺爛了,還怕你皇太極不成?你皇太極如果逼迫太甚,老子大不了一拍兩散,直接帶人去投靠大明去。反正老主子已被皇太極害死了,正藍旗上下都憋著一口怒氣呢,他皇太極就不擔心正藍旗造他的反?
雖然對京兀兒這樣的決定表示憂慮,可既然京兀兒都做了,關保也沒了辦法,他總不能把自己的九叔給賣了吧?沒辦法,關保只能收留了京兀兒,讓他在城子坦呆著,並且派人去西邊打聽消息,搞清楚西邊究竟是什麼情況。
沒多久,西邊的消息就陸陸續續傳來了,當得知明軍登陸之後四處出擊,先是拿下了新金,接著又打下了復縣,在復縣更是一把火把整個復縣燒了個精光,借著突然又出現在復州,攻占北信口,打得復州守軍急急求援,隨後又來了個聲東擊西,一眨眼又去了蓋州衛,接著還在蓋州衛以南熊岳驛設下埋伏,殲滅了八旗一部,令整個遼東大驚。
消息傳來後,關保驚愕不已,看著京兀兒更是神色複雜,這時候他不得不承認京兀兒的選擇是對的。
如果京兀兒當初不走的話恐怕早就折在這支明軍手裡了,他怎麼都沒想到這支明軍居然如此能打,更能如此運兵,其戰鬥力和戰術完全和他熟悉的明軍不同,而現在不僅是金州的問題,是整個遼東的問題,隨著後續的發展不斷惡化,京兀兒丟掉金州反而成了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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