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酒狗都不喝
除了條件簡陋,守缺院真是個好地方。
徐言又睡了個回籠覺,到天近晌午,才被一陣喧譁聲吵醒。
側耳細聽,其中夾雜著不少人的笑聲,隱約還飄來燒雞滷肉的香味和酒氣。
徐言還以為自己鼻子出毛病了。
起身隔窗觀看,只見院中已經聚了二三十人,正在嘻嘻哈哈的擠在一處,確實是在喝酒吃肉。
徐言當時就驚呆了,回頭以詢問的目光投向對面靈照。
靈照臉色很尷尬,連忙向他小聲解釋。
「院值師兄,這些人戒律廢馳慣了,您可千萬不要動氣啊。他們多半武功尚在,要是鬧起來……」
靈照說的委婉,意思卻很明白。
這些人又凶又能打,非要管……容易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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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言哧笑一聲,心說我什麼時候要管了?
洒家甚至也想解解饞。
不過……
「靈照前輩,昨日你說本院缺衣少食,這些酒肉又是從哪裡來的?」
靈照抬手指向一人,「還不是那個番僧,叫波羅星的,蓄意結好本院弟子。他隔些時日就來一次,送來些酒食之物,又喜歡跟人切磋武藝。依小僧看,此人怕是別有用心。」
波羅星?
徐言仔細看了看那個黑矮番僧,很快對上號了。
靈照看人挺准,波羅星確實心懷鬼胎。
這傢伙來自天竺,就是奔著少林絕技來的。
但這廝做賊不密,後來被逮住了。回頭事發,他會被囚禁在少林。他師兄哲羅星來要人,還得跟少林打一場官司呢。
按說此事原本與徐言無瓜。
不過,現在守缺院是洒家的地盤,你個阿三想在此討便宜,怕不是想瞎了心?
徐言穿戴整齊,走出房門便重重哼了一聲。
正在吃喝的僧眾們紛紛轉頭,聲音不免立時虛了幾分。
「咱院裡什麼時候來了個穿黃衣的?」
「嘿,師兄不知,其實昨日便到了,聽說是新任的院值,法號虛言。」
「守缺院院值?哈哈……」
「別笑。現官不如現管,若是此人作梗,咱們這酒肉怕是不易吃嘍。」
「娘皮!他區區一個虛字輩小禿,若敢來攪佛爺的快活,我把他斬作十八段!」
「你斬他十八段容易。事發後寺里將你轟出去,你的仇家斬你十八段更容易。」
七嘴八舌之中,波羅星已經連忙快步過來見禮。
「原來是院值師兄當面,小僧天竺波羅星,不知師兄法駕此院,拜望來遲,恕罪如罪。」
波羅星姿態很低,一禮幾乎彎到膝蓋,算是個會做人的。
徐言稍微還禮,「原來是天竺神僧,怠慢了,請借一步說話。」
兩人來到二三十步旁一棵樹下,波羅星再次笑問,「未知院值有何指教。」
徐言冷笑,「你這番僧好沒道理。我少林乃佛門清靜之地,你卻弄些酒肉來壞我同門清修,安的什麼心?」
波羅星連忙擺手,「小僧豈敢?我是見眾師兄清苦,因此應他們之求才……師兄明鑑,貴寺武僧不是不禁葷嗎?」
「混帳!還敢巧言令色?以酒肉投其所好,圖謀盜取我少林武學。你以為你這點小心思瞞得過本座?等我上報寺中師長,非將你武功廢去終生禁足不可!」
波羅星被嚇得大驚失色,目光亦有凶光閃爍。
自己萬里東來,以交流佛法為名,謀取少林武功精要,這是何等秘事?
世上除了師兄哲羅星,理應無人知曉啊?怎麼被這個新院值當時就看破了?
最重要的是,現在怎麼辦?
一個虛字輩小僧,武功不可能很強,固然抬手就能斃了。
但殺人之後……以少林的勢力,自己下場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心中掙扎一時,他連連告饒。
「師兄慈悲!是小僧一時迷了心竅,求您老人家寬大為懷,給小僧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小僧這便離開,再也不踏入寶剎半步。您看如何?」
如何?
你當我瞎嗎?看不出你的殺心?
單憑這一件事,身段再軟都不能饒你。
不過現在,本座要先榨榨你的油水。
於是徐言又笑了,「永不入少林,那倒也不至於。」
「師兄你……這是何意?」波羅星有點亂。
「其實天下沙門是一家,你萬里求法,半途而廢也很可惜。然我佛有云:法不可輕傳。當年三藏法師西天取經,迦葉和阿難二位,可也收了他一件紫金缽盂做人事呢。」
波羅星不知三藏法師是哪位,但聽到人事,大概意思倒也明白了。
「師兄所言極是,實在是小僧疏忽了。那麼按您老的意思,這人事所需幾何?」
徐言湊到他耳邊,稍稍嘀咕了幾句,然後拍了拍他肩膀。
波羅星臉色變得更黑,卻也只能咬牙點了點頭,合什一揖扭頭就走。
院中眾僧都驚呆了。
雖然徐言和波羅星站得較遠,可他們的對話,耳力精絕者也能聽個十之七八。
所以,這位新院值,竟在明目張胆的跟人家要賄賂?
就算是在守缺院,這也是相當炸裂的行徑了。
面對眾僧異樣的目光,徐言卻毫不在意。
他大步走到桌前,撕了一條雞腿就咬了一大口,然後就是一聲冷笑。
「看什麼看?我佛的大智慧,都讓爾等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上好的竹槓送到面前,你們都不會敲他一敲?」
「本門武學不僅是達摩祖師親傳,也是歷代前輩大德高僧的心血,在你們眼裡就這般不值錢?被一個番僧用點酒肉就換了去?」
「真特娘的。」
說著徐言端起一碗酒,只聞了聞就連碗摔在地下。
「這等劣酒,狗都不喝!」
「你們這些廝禿都給洒家聽好了!那番僧每供來百兩足銀,本座許他在院中盤桓半日。但是這佛法交流……能說半句就別說一句,十分玄妙最多告訴他三分,懂了沒有?」
半天!
百兩銀子?
這都夠買幾十口大肥豬了!
眾僧有些不通事務,但知道百兩銀子是多少錢的也不少。
畢竟守缺院太窮,偶爾有些人也提起過要錢的心思,可眾目睽睽之下,還是開不了口。
雖然手腳殘了,可節操畢竟還有點呢。
誰也想不到,這位新來的院值,直接連臉都不要了,甚至還理直氣壯。
在此等情景震撼下,竟沒人覺得他剛剛罵人有什麼不妥,甚至感覺……
怪不得上面派他來做院值?
這都已經不能簡單說是我輩中人了,他比咱們都高出幾層樓去。
玄業瞪著獨眼又問,「那……話說半句,理講三分,又為的是什麼?」
徐言直接給了他個大白眼,「蠢!讓他早早把本事學去,這份進項不就斷了嗎?」
眾僧恍然大悟,連稱有理。
徐言扔下雞腿,又拈起一塊肉吃了。
「豬頭滷的還勉強,比紅燒黃牛肉、脆煎肥羊卻差得遠。大夥先對付幾天,等拿到錢,我給你們弄點好的。」
聽到紅燒黃牛肉,脆煎肥羊,僧眾們無不吞饞,未免覺得眼前的豬頭燒雞不那麼香了。
再看那兩壇劣酒,竟是一時沒人願意再伸手。
院值可說了,那玩意狗都不喝。
人家說的有道理。
徐言回到臥房,就看見房中僧人用極其震驚的目光在看他,數人明顯表現出鄙夷之色,甚至包括玄澄。
靈照也板著臉問,「院值剛剛所去何為?」
徐言掃視了他們一圈,直言:「斂了些錢財,吃了個雞腿,還有一塊鹵豬頭。」
「守缺院戒律廢馳,師兄就算不能制止,難道還不能以身作則嗎?」
徐言聞言哈哈大笑。
「錢財於我如浮雲,雞腿豬頭穿腸過,可我拿過吃過也就過去了。但是諸位心裡的雞腿豬頭,什麼時候能放得下啊?」
屋內諸僧無不愕然,如遭當頭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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