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深邃
隨著韓昭再次發難,一聲喝止又讓大夥心頭一哆嗦。
包括宇文周也都眼角一跳,嘴角卻不自覺的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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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相比起前一套後一套的劉兆明,他反而更期待韓昭又有什麼招了。
說實話他想不到韓昭如此勇氣可嘉。
先罵朝廷。
再當眾行兇。
前後卻好似占著所有的理,甚至令老百姓們都為韓家鳴不平,搞得此時誰動他韓昭都必然要先承一份罵名。
行軍打仗那麼多年,他便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的事情。
哪怕是近幾年一直待在朝上,也不見那群勾心鬥角的文官們有如此古怪的本事。
至少劉兆明便被嚇成軟蛋了。
明明有溫柚這枚令牌作為證據卻先慫了。
想著念著,宇文周也鬆開摁住韓昭肩膀的手,略帶笑意道:「你這瓜娃,又有何事?」
韓昭馬上斜眼瞪了這位老將軍一下,冷聲道:「你才是瓜娃,你全家都是瓜娃,你孫助紂為虐伺候閹奴,最是瓜娃中的瓜皮!」
宇文周也一吹鬍子,差點動手把這廝小鬼的頭擰下來。
「放肆!豈敢對將軍不敬!」邊上玄英當即呵斥。
然而不等眾人回神,韓昭已經將宇文周也的刀往肩上一扛,面向觀眾呵斥道:「誰說老子沒有證據!!我說過,我那些死去的弟兄都是為了保護我才死的,不為他們出這口氣,不為他們討回公道,今日誰都別想安生!!」
「溫家人,都給老子出來作證!!」
這最後一句,直叫凳子上的劉兆明瞳孔猛縮,一種不妙的念頭驟然湧現。
他忙抬頭望向宇文周也,卻見這老將軍早已被吸走目光。
荷園大門處,民眾分於兩旁。
皆看到溫家護院們或悲憤或憤怒的走出來,而順著他們的飽含仇恨的目光追望過去,恰好便瞧見了劉兆明倏然陰鬱的神色,仿佛做賊心虛。
霎時勝利的天平驟然傾斜。
幾乎每個老百姓都看出了韓昭有恃無恐,信誓旦旦。
而反觀劉兆明則是比吃了屎還難受。
這誰勝誰負誰占理誰不占理,肉眼已見分曉。
也就是這個時候,宇文周也也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難不成今日真要把劉兆明給斬了?
別的都好,就是心臟有點受不了。
劉兆明雖只有三十來歲,可也已經太初第四境,且還是四品御前公公兼十大內衛之一,頗得陛下的賞識。
且不說這軟蛋被逼急了會不會暴起發難。
光是這當街斬殺陛下寵臣,他老宇文也沒這把刀啊?
然而不等他想清楚,韓昭這邊已經率先開口催促:「來個明白人站出來,為你們家二小姐說話!今日我韓昭在此,誰也休想動你們一根汗毛,事後都跟著我,我看誰敢挾私報復!!」
此話一出,溫家護院登時膽氣大增。
說白了他們都是些小人物,主人家死了他們固然傷心難過,卻也不敢因此而得罪朝中大臣。
但問題是,待溫家本家人來了,他們也根本無法交代。
兩頭都是不當人。
怎麼辦?
那就豁出去先抱住韓昭這條腿!
頓時小護院惡向膽邊生,一刀拔出便遙指劉兆明怒斥道:「我能作此一證!!這廝閹奴日前去過我溫府,我家二小姐明明臥病在床他非是要闖,還帶了個形跡可疑的人,此人的頭此刻便在荷園中,便是刺客頭領,九幽堂堂主,楊修!!」
這一番話猶如深水炸彈,炸得老百姓譁然一片。
但這還不是結束,有大鴨子帶頭跳水就會有小鴨子緊跟,頃刻間所有溫家護院都挺身而出,相繼指證。
「我家二小姐根本不是臥病!!她是被這閹奴派刺客擊傷的,而這傢伙竟還敢上門威脅!逼我小姐與九幽刺客聯手,裡應外合伏殺韓公子!!」
「二小姐之所以遇襲,是因為她查得三公子的死因有詐,並非韓公子所為!!」
「二小姐心知不能被這廝閹奴利用,方才將計就計,順勢帶著我溫府一眾護院入駐荷園,假作伏兵,實際是與同為受害者的韓公子商議結盟,想一齊渡過此劫!!」
「誰知,這廝閹奴,竟,竟令刺客殺人滅口!不僅屠盡我溫家的高等護院,連二小姐,也未能倖免啊!!」
「二小姐啊,你死得好慘啊!!!」
「……」
待溫家護院悲痛哀嚎,跌坐而泣。
周邊百姓無不感懷,無不憤慨,便是不信也不疑了。
而這個時候,早先哭得淒切的溫家婢女們方才走出,在俞小姨的帶領下,紛紛上前將護院們扶起帶走。
臨進門前,有一位婢女忽然回頭說道:「我是溫柚小姐的貼身婢女,見過楊修也見過劉兆明,我也能作此一證。」
「請韓公子,為我二小姐主持公道。」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嗓子早已哭得沙啞,卻直擊人心,有一錘定音之神效。
於是天地萬籟俱無聲。
數以百計的老百姓頓時默然。
準確的說,是默認。
韓家一家咬死是朝廷,是劉兆明暗害。
或許不可輕信。
但有溫家人站出來,兩家一同指認是劉兆明暗害。
這便難再生疑。
以至於當韓昭仰頭悲望天空,哽咽之時,邊上的宇文周也的神態也變得極微妙。
他心裡清楚。
秦九川所攜帶的溫柚令牌乃是重中之重。
此間指認,無異於韓溫兩家一條心,那麼就變成了昨夜裡的炸燈行刺實屬兩家合謀!
難不成溫柚的令牌,是溫柚本人親自交給秦九川使用的?
這也太蠢了!!
斷無可能!!
再者,韓昭今日雖勇氣可嘉。
可其往日的荒淫無度以及浪蕩作風,無不說明他腦子裡全是屎,絕對做不成此一妙局。
倒是劉兆明淺提過一嘴,說韓家背後有高人指點。
但就目前的局勢來看,韓溫兩家皆已得民心,別說抓韓家背後這位高人了,就是想息事寧人都有了點難度。
於是他第一時間看向凳子上的劉兆明,沉聲道:「劉公公,人證具在,你還有何話辯駁,速速道來!」
此時劉兆明並未著急作答。
他早已滿心疑雲,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前方的韓昭。
從他的角度看,此時韓昭身著喪服披麻戴孝,滿面悲紅竟不消不退,試問這天底下哪有主子會為區區幾個家僕悲成如此模樣?
更何況,死的根本就不是他韓家人。
明顯是早有準備。
明顯是想與他劉兆明徹底撕破臉。
明顯是想藉此要他劉兆明的頭。
但是為何?
為何忽然發難?
宇文老將軍目前固然中立,可後續並不會站在他韓昭身邊守著護著。
這讓劉兆明很是費解。就像陛下無法明著殺死韓昭,韓昭多少年來也從未逞凶,否則與他劉兆明這般人結死仇,無異於在明擺著告訴他說:我韓昭就是藏了,你奈我何?
而且,此間歪曲事實反向利用他劉兆明與溫柚的聯手,確是好計。
先下手為強,這便堵死了他劉兆明的嘴。
只要他著急推翻謊言,一不小心多說半句,爆出其實是他和溫柚聯手在先,這便又中了此地無銀的計策。
又是圈套,又見殺招!
韓家背後的高人,竟如此陰險!
或者是……這姓韓的智謀竟藏得比想像的要更深更可怕!
正當驚心神駭之時,劉兆明抬眼望去,卻驟然怔住。
不知何時,前方仍望著天的韓昭,眼角中竟藏以極深邃的瞳孔。
正幽幽的盯著他劉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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