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來,砍我
「誒喲~~~~~~~~~」
「哪裡來的白毛老將軍?莫不是想拿輩分壓人呢?」
「怎麼,真當我家公子好欺負不成!!」
「韓家人,拔刀!!」
待樓下一聲又一聲的『喨喨』出鞘聲。
樓上的韓昭仍沉浸於柳大爺那一聲極陰陽的『喲』聲,繼而朝身邊的楊玉師感慨道:「有時我真的很好奇,有什麼事情是柳大爺做不到的嗎?」
此時他早已穿著一身喪服。
正在磨著辣椒的楊玉師也是一樣,但比他倆更刺激的還有。
邊上的幼妶也在磨辣椒,卻笨手笨腳的被熏得眼淚鼻涕一把又一把,不知道的還會以為她是一夜死虧了一百多個情郎。
所以當她把滿是辣椒汁的碗遞過來時。
韓昭偏過頭看了眼她糊了的臉,再看向她碗裡的鼻涕,算了。
扭頭接過楊玉師的碗。
深吸了一口氣,先喝一口,再掏一把往眼睛搓。
而這兩個動作直接就讓楊玉師跳了下嘴角,由衷佩服道:「寄君做不到的,自然是有。比方說,她就做不到公子這般心狠,特別是對自己如此狠心…」
下一秒,韓昭扭過頭來,現出一雙遍布血絲眼眶辣痛的紅眼。
還有直淌鼻涕的鼻子。
簡直是幼妶翻版。
然後他忍住痛,扭過頭和幼妶對視了一下。
正學著喝辣椒汁的幼妶當場噴出一大口,然後當場掐住脖子雙膝跪地,嗆得小拳頭連續捶地。
「公…咳嘔…子。」
「奴婢,要咳咳咳,死,了……」
呵~
楊玉師輕笑了一下,然後斂容屏息凝視韓昭。
看著韓昭這麼慘,不到兩秒鐘她便自然而然的落淚。
眼淚如豆子般巴巴的掉。
看得邊上的清濛如見鬼了般,而後也有樣學樣,忙看向把自己虐得不成人形的韓昭。
定下心神,幽幽凝望。
驀然心頭一緊,心痛的滋味湧現。
再看韓昭仰著頭失了神,一把鼻涕一把淚也不擦,馬上又有一種公子悲痛欲絕成了傻子的錯覺。
於是痛覺升級,變作如刀絞般痛徹心扉。
眼眶也就悄悄然的紅了。
「公子,節哀~」
「都哭了一宿了,龍體要緊~」
隨著清濛哽咽著上前來扶,正忍著劇痛的韓昭忽然抬起手來。
頓了一下,聲音沙啞著說道:「等,等一下,這北天無味通心椒有,有點猛,瞧不見東西了…」
話還沒說完,清濛已然『撲哧』破功,偏過頭竭力忍住嘴角上揚。
而始終面無表情的楊玉師卻是演技大爆發,微微仰頭而已,淚如泉湧:「公子,竟瞎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樓下再次暴起一陣怒斥叫囂。
細聽,還是柳大爺的娃娃音最具辨識性,連人祖宗十八代都已經帶上了。
而當她嚎出一聲『砍他老母』的剎那。
韓昭一個激靈立馬竄起身,一邊喊著『不行就別下來』,一邊跌跌撞撞的奔出房間,衝下樓堂。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當他踉蹌一步崴腳入堂時,一名韓家護院已經被玄英一掌擊飛。
與此同時,宇文周也沉喝一聲:「夠了!!」
他望向堂里瘸腿走來的韓昭,不禁縮了縮瞳孔。
從他的視角看去。
韓昭不單一瘸一拐,而且邊走還邊抬臂抹淚,每抹一下,其眼神便愈發兇狠。
恍惚間,他好似看到了韓昭小時候。
大約十三四年前,梟衛新亡,這小子的眼神便是如此兇狠。
然而多年過去,韓昭的狼藉聲名早已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甚至還有許多『軟蛋』『不能人事』等笑柄深入民心。
偏他宇文周也平生最恨的就是軟蛋!
也正是因此,他今日才會直接找上門。
不為別的,只為強硬查辦,直接嚇破這廝小鬼的膽。
但現在…好似不對勁了。
「公子~」
「韓公子~」
「請公子為我二小姐做主!!」
「公子啊!!!!」柳大爺頓時把刀一丟,抬起手來掩住雙眸哇哇大哭:「嗚嗚嗚嗚公子,他們,嗚他們欺負,我們,他們這群咯…朝廷走狗,想斬盡咯,殺絕咯,就想欺負我們韓家人!!」
韓昭暗道你快別哭了要把我哭笑了。
無視掉湧入園內來看戲的民眾,也不理會像一座座大山一般攔在前方的龍庭玄英。
他先到這位被擊飛的韓家護院身邊。
看其嘴角掛血的模樣,聽其說著『公子我沒事』。
頓時。
心情稍稍放鬆。
然後。
心火驟燃!
韓昭默不作聲的抓起這位護院的刀,起身的剎那轉身,目光幽幽的盯住那位將自家兄弟擊飛的玄英。
然後瘸著腿上前。
那位玄英年輕氣也盛,見韓昭提著刀逼迫而來,他也不懼。
但還是回頭看了眼滿臉凝重的宇文周也。
下一秒,他識相的收刀後退。
然而讓滿場震驚的事情發生了,韓昭徑直走過宇文周也,二話不說揚起刀就劈過去:「曹尼瑪的狗奴!!!」
霎時,一聲金音響徹天際,震入眾多看客心中。
不少老百姓都看傻了,是個人都看得出這位昭皇子的盛怒!
更可怕的是,他除了怒還有悲,悲得雙眼遍布血絲,宛若血海深仇要淹死人!
不單是他們這麼想。
及時以臂甲攔住刀鋒的宇文周也,也滿臉凝重的緩了神色,鬆了幾分語氣,道:「韓昭小子,認不得老夫了?」
韓昭一刀,劈得自己虎口破裂。
準確的說,是宇文周也的『鐵骨衣』被動反震。
「宇文爺爺嘛,宇文周也,九大玄將,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韓昭拖著刀在這老頭的臂甲上劃拉下來,隨即看都不看人一眼的說道:「但認得你又能如何?你又不是來幫我的,我的兄弟們拼死保我,死了那麼多人,好不容易活下來幾個,現在你們還要來傷我的人。」
「很好玩?」
「好玩那我也玩。」
「我玩得起,今天我就要砍了他。」
最後一句話,他說的很輕。
刀也指得很輕,就輕輕指了一下面前的青年玄英。
而此時這位青年玄英也早已滿臉陰沉。
他感受得到。
韓昭方才一刀是真想要他的命。
別的都好。
作為玄英又是在老將軍面前,他沒有理由認慫。
因此當場便回應一句:「那你也得有這本事。刀劍無眼,若是你殺我不成反而死在我手裡,此間百姓可都是證人。再者,你的兄弟們拼命保你,你倒好,怎的毫髮無傷?」
說話的功夫,宇文周也眉頭緊皺,早有想打斷的心想。
但自家的兵要自己罩。
被人踩臉砍刀的事他也見不慣。
何況,韓昭的態度也讓他略有改觀,忽然很想看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韓小鬼還能如何囂張。
就在這個時候,韓昭笑了。
當著越來越多的民眾,他攤開手聳了下肩,氣笑道:「這位仁兄說得對啊,本公子也很是費解,為什麼?朝廷安排了幾十號刺客來殺我,偏我就是毫髮無損呢?」
說著,他反刀上前走到這位玄英面前。
主動把刀塞到對方手中,並且在對方的狐疑的目光中,忽然笑呵呵的說道:「你對,我應該受點傷才對得起我這一家子人,才對得起天!下!蒼!生!」
說完,他低下頭露出後頸,拍了拍:「來,砍我!」
此時滿場靜默。
幾乎所有老百姓都被這『天下蒼生』四個字給鎮住,鎮得心情倏然沉重,然後莫名心疼的偏過頭,不忍直視。
哪怕柳大爺等韓家人,也不知這位公子到底是不是在演戲了。
於是宇文周也緊皺著眉頭,長出鼻息,看了眼正好遞來眼神的青年玄英。
剛想搖頭退讓一步。
韓昭忽然發難,怒嚎一聲震天響:「來啊砍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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