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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這一生也沒有辦法

  陳石的父母都是普通人。

  在第十二地帶的「真心為你」保險公司,一個擔任保險事故調查員,一個擔任會計,早出晚歸、兢兢業業。

  生得普通、活得平凡、死得卑微。

  所以如今驟然見到他倆在這上鎖的日記本里,以近乎遺言的口吻說什麼關於超凡的秘密......

  不真實。

  陳石感覺這很不真實。

  可順著淡白色的紙頁再往下讀,他眼中閃動的懷疑神色,漸漸又被震驚給取代,令瞳孔越張越大、指尖越來越抖:

  「一切的起因,是你爸我去調查的一個老年男人的死亡事件。」

  「那個男人單身、獨居,子嗣早亡、幾乎不與親戚朋友往來,靠著年輕時候攢下的一點余錢過活,是個一隻腳踏進棺材的可憐漢......可這樣的人,卻在死前不久購買了一筆數額不小的人身保險,受益方是某個遠在第十地帶的佛寺,相當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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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催繳房租的房東發現死在了自家住宅的書房裡,整個人伏在案上、一動不動。而他的死因則很特別——是大腦爆炸。」

  「顱腔里的東西像是塞了炸彈一樣爆裂開了,濺射得滿間屋子都是。」

  「起初我和督察們懷疑,這是因為他向腦子裡插入了劣質人工智慧晶片而引發的意外事故。但隨後的調查卻發現,房間裡並沒有任何晶片碎屑的殘留。另外,他身上的血液則極其稀薄......簡直就像是被某種東西吸乾了一樣。」

  「考慮到房間裡的牆壁上全部都是厚厚的乾涸血膜,我們只能推測:這個男人在死前的數秒內,渾身的血液都濃縮、湧進了他的顱腔里,然後在某種力量的作用下,徹底爆炸了。」

  「也有魔法少女接到報案,前來查探......結論是這場死亡事件並非怪人所為,但屍體周圍的超凡磁場粒子有些不正常,像是有些什麼類似【災獸】一樣的東西接觸過了人體一樣。」

  「最後,公司還是不得不向那個佛寺支付部分保險金,但在支付之前,需要派遣我前去進行商談和記錄,方便討價還價。」

  「按理來說,事情到這裡就該算是結束了......但我的好奇心卻促使著我去檢查這個男人留下的種種生活痕跡。」

  「中間的波折就不多談了......總之,我在他書房裡找到了一本被隱藏在地板下的小冊子。」

  「那是一本超凡之書。」

  「其名為《達摩伏魔密經修行手記》。」

  「一開始,我以為這是一本可以賣出好價錢的佛家典籍——在佛學已不被社會所喜、遭遇排斥的今天,這樣的書籍已經很少在市面上流通了。可我在將它翻開之後才發現,這本冊子裡所記載的東西並非普通的信徒修行記錄。」

  「而是如何通過運用神念,為自己創造一個『心魔』,進而運用『心魔』的方法。」

  「據這本冊子裡所說,普通人也有概率通過操縱神念、分解神念,製造出屬於他們的『心魔』——一種清晰的、立體的幻象。一旦製造出來,那人便能立刻脫胎換骨、成就超凡。」

  「心魔可以為人所用,幫助人抵禦惡意、澄清魂魄,是個頂好的好東西……哪怕這成就的超凡,可能是被大眾所恐懼著的怪人,對我和你媽來說,都十足可貴。」

  「所以,別怪我,也別怪你媽。」

  「.....還記得幾年前的新年,家裡廚房柜子上擺著的那盒閃閃發亮的曲奇餅嗎?那是我和你媽花了年底的一半獎金買的稀罕貨。你和小沫吃了很多,還問我和你媽為什麼就只吃了一點。」

  「當時你媽說,我們不愛吃甜食。」

  「其實不是的......我們都喜歡吃。只是我們倆前幾十年太窮,買不起。現在能買得起了,身體又不好了,不能多吃。」

  「這一生也沒有辦法。」

  「我們倆吃苦吃了一輩子,實在不願意再讓你和小沫再繼續受罪、繼續重複我們這一代的人生了。」

  「而成為超凡,或許就是改變我們家命運的一個希望,一個契機。」

  「為了避免出現那個獨居老人一樣的悲劇,在按照這本冊子記載的方法嘗試之前,我和你媽決定一起出行,去第十區的那個奇怪的佛寺看看......既是為了公司的保險支付業務商談,也是為了我們自己。」


  「因為我總覺得,在那裡,或許可以發掘到更多的隱秘......」

  「當然,這樣的嘗試也的確有風險。具體我和你媽會面臨什麼樣的危險,也難以預料。」

  「但對於我們家庭來說,這是必須得要嘗試的一次賭博,請你原諒我們的輕率。」

  「所以,這本日記本就先留在這裡。」

  「為了以防萬一,冊子已經被我毀掉,但修出跟使用『心魔』的方法,我都抄錄在後面了。」

  最後幾行的筆跡變得有些潦草,但陳石仍然讀明白了:

  「石頭,如果我和你媽出了事、沒回來,你就是家裡的頂樑柱了。公司應該會給出差的我們支付一大筆賠償款,足夠你和小沫平安無事地還清房貸、生活到成年。」

  「之後的路,你們倆互相攙扶著走。」

  「這個成就超凡的方法要是不成,你就上繳給魔法少女公司,我打聽過了,也可以賺到好大一筆獎金。」

  「所以不論爸媽這次的結果如何,你們兄妹倆都可以順利、富足地長大的。」

  「不要怕,就算成不了超凡,平平淡淡、普普通通也沒關係......爸媽幫你們走過了歧路,你們就繼續在大道上走著,慢一點沒關係,平安就好。」

  「——以上幾行字是你媽臨時叫我出門前加的,她這個人你也知道......就這愛擔心的性子。呸呸,這一頁真不吉利,等你老爸我回來再撕掉!」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

  在看完之後,陳石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眼前更是直發黑,好像被人用鐵錘不斷奮力敲砸著、震得整個腦袋嗡嗡直響。

  日記本里記載的這些東西,實在是叫他一時難以接受。

  超凡的契機?

  心魔的培育?

  遙遠的佛寺?

  ......這些東西,對明明只是普通人、半輩子都生活在十二地帶沒外出過,更一向過得謹小慎微的父母來說,真的會象是他們倆說的那麼富有誘惑力、那麼重要嗎?

  陳石不這樣覺得。

  爸媽他們,儘管沒有明言,其實應該也是很惶恐、很擔心......

  很害怕的吧......

  想到這裡,他只覺得自己體內像是有一汪冰潭在搖盪,凍得五臟六腑發涼、手腳沉重發木。

  好冷。

  陳石恍惚地抬起頭、看向窗外明燦燦的陽光。

  爸媽死的那天,也是這樣。

  艷陽高照。

  父母破天荒地從第十地帶「出差」回來,他和妹妹陳沫則一起去車站接人。

  那一天天氣很好,爸媽的臉上都掛著笑容,好像外出打獵、滿載歸來的獵人一般快樂。

  不僅如此,他們還帶回來了不少零食——果脯、肉乾、甚至還有巧克力......

  可正在幾人一起坐上巴士、有說有笑地回返家中的過程中,高架橋的橋面突然塌陷了下去,令數十輛車都向下墜落。

  下落的路徑並不長,但車輛與車輛、車輛與地面之間的碰撞,卻引發了更糟糕的悲劇。

  金屬斷裂變形、玻璃破碎四散,車體爆炸、血肉橫飛。

  他死死地護住鄰座的妹妹,不顧自己的側臉被爆炸產生的火焰與氣浪灼燒得變了形;父母則將他和妹妹攬在懷裡,直到兩人半身都化為焦炭。

  由於耳畔發生的爆炸震動聲過於巨大,他的耳朵短暫失聰了,甚至沒聽到父母最後時刻留下的遺言。

  ......而事後他才知道,那是市區里突然出現的怪人和魔法少女正在交戰,戰鬥的餘波毀折了高架橋的橋墩,引發了橋樑的崩毀。

  二十多人死亡,八十多人受傷。

  這件事故,可以說是陳石人生的分界點:往前是彩色、鮮明、清晰的回憶;往後則是黑白、昏暗、模糊的折磨。

  慘劇發生後,陳家從光華公司獲賠十一萬元賠償,從「真心為你」保險公司獲得三萬五千元撫恤金。

  當然,加起來的這十幾萬都只是杯水車薪,根本無法緩解陳家困頓的財政狀況,令陳石不得不選擇放棄一切,帶著妹妹前往下層區、想要重新開始......


  以至於到最後,更賠上了妹妹的性命。

  「所以......這個日記本里記載的東西,就是一切的開始。」

  陳石突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他的目光從窗戶外無力地滑落下來,栽倒在手中的這一本小小的日記本上。

  如果不是有這什麼《達摩伏魔密經修行手記》的出現,就不會出現那個陌生男人的古怪死亡;父親和母親也不會被公司派遣去那個遙遠的第十地帶里的佛寺;也就不會在回程的路上,遇見橋樑斷裂的悲慘事故......

  那樣的話,父母不會死,房子不會賣,妹妹也不會死,自己也不會變成怪人。

  或許在另一個世界線上,一家四口還可以平安地活著。

  哪怕窮了一點也好。

  也可以活著。

  所以,自己一切的苦難,都開始於這什麼《達摩伏魔密經修行手記》……

  陳石吞了口唾沫。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有何感受。

  打開這本日記本,簡直就像是翻開了父母的另一面人生給他看一樣——那個總是一副精明強幹模樣,卻喜歡為各種小事情擔心、時常嘮叨不止的母親,還有那個總是樂觀開朗,喜歡在網上翻閱一堆低劣的推理小說,並津津樂道地宣稱自己也能做個偵探的父親......

  他們倆,居然也有著探索「超凡」的欲望,並一直對自己和妹妹守口如瓶。

  可要是他們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踏進了「超凡」世界的大門......但代價卻是妹妹的死亡,他們又會怎麼想、怎麼覺得呢?

  痛苦。

  悔恨。

  再加上徹底的絕望吧......

  陳石的手指無意識地翻動起了紙頁。

  他的眼眸里空白一片,而紙頁上記載的諸多文字則像是河水般流淌起來,爭先恐後地擠進他的腦海里。

  一筆一畫的墨跡在時光的拖拽中被拉長成了絲線,進而絞纏到一起,變得越來越粗、越來越厚,順著他的視覺神經刺入腦髓。

  滋滋滋。

  磁場粒子隱約在他的體內尖鳴起來,他的心臟跳動得越來越快,仿佛一個開足馬力的泵機,令渾身的血流開始統一朝著腦部聚集。

  「欲求伏魔,當修執心。」

  「以念養神,以心飼魔。」

  似乎是父母在念叨著這樣的聲音,令陳石的精神世界裡,突然多出了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一個模糊的影子,在他的瞳孔里逐漸變得清楚起來。

  太陽的光線逐漸暗淡下去,圓球狀的光斑在窗戶玻璃上被拖得愈來愈低矮。

  夜晚降臨了。

  第七地帶,漆黑一片的別墅地下室里。

  白倫渾身上下都綁緊了鋼砂負重袋,正在一個看起來誇張到有些滑稽的巨型立體玻璃箱中揮拳、踢腿。

  玻璃箱裡大半都灌滿了某種黏稠、沉重的藍色液體,其密度之高,足以令普通人在此寸步難行、窒息而死。

  但白倫卻在裡面憋了數分鐘的氣,同時正以常人肉眼難以跟上的速度,一邊邊地進行武學招式的修習。

  斜掌、正掌、刺掌、回掌,掌風所劈之處,液體便會分層、撕裂開口;

  點指、插指、撩指、截指,指尖所穿之處,液體便會潰散、留出空洞;

  掃踢、蹬踢、前踢、橫踢,腿腳所落之處,液體更會爆裂、游移四散。

  骨骼咔咔作響,肌肉急速收縮,隱約之間甚至有裊裊白煙在皮膚表面生出。

  每完成一陣狂轟亂打、肺內氣息斷絕,白倫才會猛力蹬地、面色通紅地躍到玻璃箱內頂部還有空氣的地方大力呼入幾口空氣,然後繼續落入池中,進行新一輪的招式演練。

  這是他勤練不綴的磁場五絕拳修習功課。

  要麼睡前、要麼醒後,他每天必定要高強度地在這種專門用來訓練超凡格鬥者的容器里,練上很長一段時間。

  雖然陳石的相關任務得以完成,給他帶來了不小的收益;但白倫並不是一個會把自己進步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面板上的人。

  在變強的道路上,外力和運氣固然可以使用,但自身所下的苦功,卻更讓他安心。


  而在他這訓練室的下一層,依舊被吊鎖著的、骨瘦如柴的【美杜莎】早已陷入昏睡。

  她的耳中插上了消音棉,眼前依舊是戴著皮革眼罩,但口中的塑料球卻已經被取出,令少女得以鬆弛著下巴、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也不知她在睡夢中,遭遇了什麼樣的美好。

  在她的身畔,幾副鋼鐵鐐銬上都被仔細地纏上了幾圈嶄新繃帶,避免她已經脆薄如紙的皮膚受到摩擦後破損流血,實在是貼心之至。

  同一時間,第十二地帶。

  「光華塔」頂層。

  【驚奇盾牌】站在自己辦公室的落地大玻璃窗前,一邊面無表情地品味著杯中搖曳的紅酒,一邊欣賞著腳下閃亮著的彩色霓虹光帶。

  她只覺得自己仿佛乘坐在一艘隆隆作響的戰艦上,瞧著海面上的發光水母從這一頭游到另一頭,華美明麗、繽紛輝煌,真能叫人迷醉不已。

  只是在那光線照不透的海洋深處,不知又有何種隱秘的捕食跟殺戮在進行。

  「通知下去,明日早晨開始行動。」

  她一口飲下杯中物,對著窗外的茫茫大空說道。

  在她的身後,一片黑暗的房間裡,傳令機綠燈閃爍,宛如凶獸的眼睛在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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