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道觀起卦
光景十二年,上下無道,民不聊生,餓殍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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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感天有時,攜天命之軍,奮十載之力,席捲中原,掃清寰宇,再造乾坤。
——《周紀·成王》
……
割斷西漠荒原的險峻橫嶺像是一條長龍,一直蜿蜒匍匐到了中原腹地之上。
被認為是中原龍脈的橫嶺之中,多是方外尋仙問道之人。
其中名山洞府,佛寺道觀,不知幾何。
岐山北側,沿山道而上,半山腰處佇立著一處不知名的道觀。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觀門口處左右立柱之上龍飛鳳舞地刻著兩句話,匾額上是鐵畫銀鉤的兩個大字:【道觀】
這道觀二字分得比較開,任誰來看了都會覺得中間肯定還有一個字。
可奇怪的是,這中間本該有一個字的地方卻是光禿禿的。
五尺矮牆左右不過十丈,雖不知進去多少,但看屋舍數量,除了一處還算像樣的大殿之外,左右院落,至多不過三五道人清修之所。
臨近山崖處的一方涼亭中,坐了兩個年輕人。
穿著青色長衫的那個年輕人約莫二十出頭,身形削瘦,面如冠玉,頭髮隨意的披散著。
他倚著柱子斜坐在欄杆上,耷拉著腳,手中拎著一隻酒葫蘆,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夜空。
另一個則是穿著一身白色道袍,頭髮挽起,腦袋上插著一根白玉簪子。
這人生得極其俊美,唇紅齒白,眉眼靈動,看上去不像是修道的少年,倒像是一個待字閨閣的大家小姐。
「師兄,三年之期已滿,你有何打算?」
少年的聲音充滿空靈的仙氣,好聽得像是從未沾染過凡塵俗世的污穢雜念一般。
「回去看看吧。」坐在欄杆上的年輕人嘆息道,「這次三年沒回去了,也不知道家中父母兄弟,現在過得如何……」
二十三年前,慕涼城武家庶子出生之時,有一位鶴髮童顏的道人忽然上門,展露一番非人手段。
隨後言說與那庶出子有一段師徒緣分,會在七年之後再登門收徒,並賜名長生,便飄然離去。
武家雖是以行商立家,卻是以武護家。
除了招攬門客之外,更注重培養自家人。
武長生是庶出子,本就沒有繼承家業的機會,未來的路不是練武保護家族,便是等成年之後替家中打理些店鋪產業。
一個未來註定無法掌權的孩童,又因為那無名道人的存在,倒是在武家度過了一段無憂無慮的童年。
而武長生自幼聰慧,與家中兄弟姊妹的關係也十分和睦,對長輩更是敬愛有加。
所以當十八年前那無名道人再次出現在慕涼城,準備帶武長生離開的時候,家中長輩再三挽留,一眾兄弟姊妹更是萬分不舍。
雖然最後武長生還是隨師父離開了,但每年總會回去一趟。
十二歲之前還是師父送他回去的,十二歲之後便是他獨自一人歸家。
【如今替師父守墓三年之期已滿,師弟也能夠照顧好自己,我也是時候該回去看一看了……】武長生心中思索道。
歸家的路他一直都記得。
以前不在岐山修行的時候,走的路都是不一樣的。
但自從師父踏入岐山再沒有外出之後,這條回家路上的風霜雨雪,茶鋪酒肆,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明日我就下山,山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少年點了點頭:「師兄且放心,每日課業灑掃,師弟定不會忘。」
聞言,武長生咧嘴笑了一下:「這我倒是不擔心,不過,你當真不想下山看一看這人世間?」
「想啊,我一直想去看看山下的風景。」少年苦笑道,「畢竟長這麼大,也只是在師父和師兄的口中聽過這世界,總是想自己去看看——但不是現在。」
「師父說等我遇到瓶頸的時候才能下山,可我的修為還在穩步提升,半點沒有遇到瓶頸的跡象。」
「師父這麼說自然是有原因的。」武長生微微聳肩笑道,「畢竟三年前師父就說過你修道之上已經超越我了,我不懂,但也許等到了遇到瓶頸的那一天你就會明白。」
翻身站定在地,仰頭飲了一口酒之後笑道,「深秋寒涼,早點回去睡吧。」
少年點了點頭,起身剛想說些什麼,可涼亭之中忽然飄來了一片竹葉。
本來準備回去睡覺的武長生忽然就愣住了,死死地盯著那片緩緩飄落在石桌上的翠綠竹葉。
「無風而動,深秋翠葉。」武長生微微皺眉,「這般異象,可不是什麼好事。」
少年轉身走到涼亭邊上,抬頭看向深邃的夜空,眉關緊鎖,口中念念有詞:「帝星飄搖,熒惑高照……呂漢——壽數已盡。」
最後四個字落地有聲,像是在陳述一件他親眼目睹的事實。
旁人若是聽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鐵定會將這少年押送去官府換些賞錢。
可武長生卻知道,自家師弟既然這麼說了,那大漢王朝的滅亡就已經是一件無法逆轉的事情了。
第一次見到自家師弟的時候,被師父喚做「天一」的少年還是在襁褓之中。
十五年過去了,當初奄奄一息的嬰兒,如今已經成了美少年。
在修道一途上的造詣,就連已故去三年的師父也被其甩在了身後。
以十五歲的年紀步入天霄境後期,這份天資即便是縱觀大漢三百年,也可以說是獨一無二。
武長生嘆息道:「王朝更替,這滾滾車輪之下無數黎民恐怕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便會被碾成血沫泥肉……武家雖不在中原,但也難免受到牽連,起一卦看看吧。」
話音落,他抬手一揮,三枚古樸的銅錢便在石桌上滴溜溜地轉動了起來。
武長生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三枚轉動的銅錢,天一同樣轉身看了過來。
「吧嗒。」一枚銅錢倒下。
「吧嗒。」又一枚銅錢倒下。
而最後那一枚銅錢,也並沒有堅持多久。
「屍山血海起浮屠,王侯將相成枯骨。」武長生聲音沙啞地念了一句。
天一劍眉微皺,接過了話頭:「灑掃魑魅正清翳,重塑乾坤是周武。」
「周武……是周還是武?」
武長生飲了一口酒,微微搖頭:「這兩個姓氏並不少見,姓武的名門望族雖少,但周姓大族在大漢有十多處。」
「更何況,真龍起於草莽之間的事情,前朝歷代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連你都算不到的事情,我更是沒辦法推算出來。」
「師兄你和我說過的天京方向只有稀薄的龍氣了,連一分都湊不齊,剩餘的龍氣逸散開之後微不足道。」天一抬手一指,笑道,「倒是那個方向,竟有三分龍氣。」
「西北道。」武長生愣了一下。
天一眉頭一挑:「我記得,師兄你說過自己五歲之前都生活在西北道,那個叫做慕涼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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