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總代理首次的征程
李惠飛再次夢見那種絲絲縷縷的光線,逆光之下,一會兒出現楚安然的臉,一會兒是楚有才,似乎還發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尖叫。
他只是看了一眼楚有才的日記,怎麼老是反覆夢見日記里記錄的情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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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惠飛打電話給周末,問他知不知道夏雪是哪個村的,周末說是十里村的。
看來楚有才日記里記錄的不錯,去十里村如果要抄近路,必須得經過五里村,楚有才所看到的那個逆光的情形,就在五里村,而現在五里村已漸漸融入了市區。
他想找個時間,看看能不能找到楚有才記錄的那個地方。
今天,李惠飛開始了做總代理首次的征程。
整個營銷計劃由楚安然制定的,就是那種,「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式的照葫蘆畫瓢方案,李惠飛能看懂。
你看得懂就行!楚安然說他得按照這個計劃執行,看得懂就說明有可行性。
楚安然在大學期間,發過傳單,做過市場調研,也嘗試著寫過幾次營銷案。
她覺得一次性杯碗這種產品較為簡單,可直接採用三株口服液那種刷牆的方式,廣而告之,多跑跑腿,就可以建立渠道,打開銷路。
當然,李惠飛刷不了牆,他的一手毛筆字就派上了用場。
他騎著三輪車,載著楚安然,在神馬市區貼GG,只要是人群密集的地方,居民區,小賣部和商場等地方,貼上GG。
GG是朱惠飛用紅紙寫的,說了使用一次性杯碗的便捷、便宜的特點,然後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和麗芳商場的電話號碼。
楚安然的裝束,很特別,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帶著太陽帽,整個臉籠著一層紗,一是防曬,二是免得露臉出現不必要的麻煩。
這種裝束,加上她的身材極好,站在車上,風一吹,顯得更加凸凹有致,且還有一種神秘感。
楚安然說這種策略叫做「掃街」,就是一條街一條街地跑,一家一家地推銷談判,這是最原始的營銷方式。
神馬市雖然城市不是很大,但市區有上百萬人口,這很考驗他們的體力。
一九九八年正值亞洲金融危機,對國內影響不是很大,神馬市卻受到了波及。全市沒有幾個像樣的工業,但城裡城外遍布著大大小小的皮具廠。
是省內僅次於省會妖都五羊市,第二大皮具生產基地,主要生產皮帶、錢包、以及手提包之類的。
這些產品主要出口東南亞,有的還出口到中亞、東歐一些國家,受金融風暴的影響,訂單銳減,大多數皮具廠已經停止了生產。
很多人無事可干,於是街邊的麻將館開始爆滿,一時,一次性的杯子成了剛需,周邊的快餐店生意好了起來,也開始購買塑料碗。
每家麻將館和快餐店所需不多,但直接零售,利潤有些可觀。
附近的便利店見狀,開始小批量進貨。這樣批髮帶零售,雖是第一天才開始,也如久旱逢甘霖,把李惠飛興奮得像小孩般樂呵呵地。
這很能鼓舞士氣,一家一家地跑,有意向的直接供貨,沒意向的,找個合適的地方貼個GG。
路過市一中學校門口時,卻看見一個醒目的告示:祝賀我校夏雪同學高考成績達到北大錄取分數線。
高考沒考好,朱惠飛沒有詢問其他人的高考成績,估計怕刺激到他,也沒有人告訴他這個消息。
夏雪還真得要上北大了,朱惠飛沒覺得有很大的失落感,反而有些鬆了一口氣,自己沒考好,這夏雪總算替楚有才爭了一口氣。
神馬市一中上次有人考上北大,還是八年前,後來,成績冒尖的學生想方設法離開神馬市,去五羊或者外市其他知名高中就讀。
八年了,夏雪終於填補了神馬市這個空白。
這讓他又想起了楚有才的日記,日記里,楚有才的記錄,字字都在他腦中閃現,夏雨真如楚有才所願,可以告慰他的在天之靈了。
楚安然的眼光一直盯著那個告示,李惠飛特意放慢車速,也跟著看了許久。
一天下來,回到楚安然家,兩人迫不及待地理了理今天的收穫。
於是,兩個腦袋又湊在一起,數著貨款,看著已經批發了產品、待供貨的商店名單,之後舉掌相慶,兩人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喜悅。
另外一邊,李惠飛的三舅母趙莉給他大舅母溫思雯、二舅母辛芹打電話,讓她們到趙莉在江畔花園的家中商量事情。
就是那個子虛烏有,但在她們眼裡篤定存在的醪糟秘方。
其實,整個事情的伊始不是辛芹發動,也不是趙莉挑起,而是溫思雯的主意,包括雷丟丟對李惠飛說的,外婆劉秀英死後訛了蘇曉亮一筆銀子,都是出自於溫思雯的手筆。
溫思雯屬於公職人員,她老公也就是李惠飛的大舅雷書仁,是神馬市招商局副局長,兩人都屬於幹部,看起來很不錯。
但她是獨女,上有老人,下有小孩,家裡開支很大,連買一套房都異常吃力,尤其看到趙莉買了一套大房子之後,很是眼紅。
自從婆婆劉秀英去打工,蘇曉亮的公司開始生產劉秀英平時釀造的醪糟,溫思雯就懷疑,這其中一定有某種交易。
有劉秀英在,溫思雯不敢造次,不是害怕劉秀英和雷丟丟,她怕的是雷麗芳,要是和婆婆劉秀英撕破臉鬧起來,難免會波及雷麗芳。
溫思雯忌憚雷麗芳,不是由於雷麗芳有多厲害,而是雷書仁的底線,也是他們雷家三兄弟共同的底線,和誰鬧都能忍,但如果和雷麗芳鬧,三兄弟絕不會答應。
雷家三兄弟能有今天,完全靠他們的小妹當年以弱小的身軀支撐起來的。
其實,原來雷家三兄弟之間的關係很不錯,後來因為有了這三妯娌,互相之間才產生嫌隙。
很多事情,作為公職人員的溫思雯不好出面,但辛芹和趙莉是兩個閒人,她就充當了軍師,煽動辛芹和趙莉兩人出馬。
「弟妹,我可真是羨慕死你了,不用幹活,有車有房還有錢,你看看你這房子,嘖嘖嘖,比我家的那套強多了。」
「現在金融危機,生意難做,我家那個廠子,連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
辛芹和他老公,也就是朱惠飛的二舅雷書義,一起打理著一家規模不算小的皮具廠。
溫思雯心裡對趙莉是羨慕嫉妒恨,也很煩辛芹的那張嘴,成天就知道哭窮,好像不哭窮就顯擺不出她有錢似的,但她嘴上不會說,冷冷地坐在那裡。
「二嫂,你們家那麼大一個廠,還是實業,產品銷往半個地球,我可比不了。」趙莉心裡高興,作為回應,自然得誇誇對方。
這三妯娌能統一戰線,是因為他們現在有了共同的目標,這個目標達成,利益就可以共享了。
現在目的不明確,利益還沒有影子,只能靠相互吹捧才能維繫關係。
「看看我們大嫂,大哥身為局長,以後前途無量,自己也是公家人,誰能比得上啊。」趙莉看溫思雯一聲不吭,也做出羨慕的樣子。
溫思雯心裡哼了一下,心說,我家書仁是副局長,你家雷書信是GG處副處長,都是一樣的行政級別,但收入卻不及你這個副處長一個零頭,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我們還是說事吧。」溫思雯不想在這兒看他們炫耀的表情,「我事先把話說清楚,你們嘴巴得嚴一點,我說的話只是代表我個人的想法。「
溫思雯被雷書仁管得緊,要是被他知道了,那就麻煩了。
「知道,知道,大嫂是有身份的人,我們是只有身份證的閒人。」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辛芹和趙莉表示會守口如瓶。
「這個事情,歸根結底,是我們沒有找到有秘方的證據,我的意見是。」溫思雯說著停頓了一下,看著兩人,「兩邊都得下注,這邊是朱惠飛和雷丟丟;那邊蘇曉亮也得給他壓力。」
「大嫂,我去找過雷丟丟,弟妹也找過朱惠飛,但沒有作用。」趙莉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
「你們兩個換著再去問,他們兩人年齡小,不經事,話問不出來,神情和臉色上還看不出來嗎?只要有苗頭,就好辦。」溫思雯臉色舒緩開來。
「大嫂,你說的好辦,要該怎麼辦?」辛芹問。
「你們兩個人一起去找蘇曉亮,給他壓力,詐詐他;再不行,嚇嚇他,就說打官司。「溫思雯說。
「啊?!要對薄公堂啊。」辛芹和趙莉異口同聲地驚呼。
「你們什麼腦子?!不是真的要打官司,是嚇嚇他。」溫思雯想這蘇曉亮是個外地人,難道會不怕?
溫思雯這個「嚇」,是因為雷家的背後有丈夫雷書仁,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上上策,上一次只是開了一下口,這個蘇曉亮只有乖乖出錢。
「行,知道了。」
「我最後再強調一下!」溫思雯很嚴肅地看著兩人,「不要去招惹雷麗芳,都要對她客氣點!」
溫思雯的城府比較深,她從來只相信自己,這次三妯娌能合作,主要是上次劉秀英去世突然,她臨時利用辛芹和趙莉,向蘇曉亮提出了撫恤金的問題。
這個蘇曉亮很會來事,不僅承擔了劉秀英所有善後費用,至少在雷家三兄弟面前,除了喪葬費用外,還主動表示額外再賠償十萬塊錢,溫思雯自認為做得天衣無縫,但還是被雷丟丟發現了。
這十萬塊錢,雷丟丟沒拿到一分錢,她就把這事跟雷麗芳講了,雷麗芳擔心她一根筋,和哥哥嫂子們鬧起來,好言規勸了幾句,就把這事壓下來了。
在雷家,只有雷麗芳跟她親近,絲毫沒有拿她當外人,雷丟丟想想也就算了,誰讓她姓雷呢。
她媽在世時,千囑咐萬叮嚀,讓她要和哥哥嫂子們搞好關係,就是不想把雷家弄得雞飛狗跳。
溫思雯不太放心辛芹和趙莉,從趙莉家出來,她直接來到了雷麗芳家。
平時沒有哥哥們,這幾個嫂子們單獨一人不會輕易登門,前有二嫂和三嫂來過了,今天大嫂前來,心裡自然明白,只是很是納悶,這三妯娌現在怎麼統一戰線了。
李開興去上班了,李惠飛沒有回來,雷麗芳忙著接待顧客,雷丟丟正在商場裡幫忙拖地。
「大嫂,你先坐吧,等我忙完了過來和你說說話。」雷麗芳滿是歉意,她對娘家每個人都很客氣。
多年前,溫思雯和雷書仁談戀愛時,雷書仁總給她講雷家的這些故事,在這些故事中,雷麗芳是絕對的主角,那時,她心裡就很佩服雷麗芳。
但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摸清雷麗芳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幾乎對所有人都那麼熱情,偶爾雷家有什麼事要商量,實在是沒有辦法,來表達自己的意見時,她也是綿里藏針,點到為止。
關鍵是雷家三個男人,包括她家雷副局長,都會對這個妹妹客客氣氣的。
雷丟丟對於大嫂的到來,打了一聲招呼後,就沒有再理,只顧拖她的地。
她到現在還記仇,當初從衛校畢業後,分配到了區人民醫院,但雷丟丟一心想去市一醫,讓大哥雷書仁打個招呼,反正醫院都缺人,又不違反相關政策。
但溫思雯讓雷書仁不要理,沒有辦法,只有找李惠飛的三叔,人家一個電話就搞定了。
那時,雷丟丟就覺得,自己在雷家,除了她媽和四姐,都沒有人拿她當盤菜,上不了雷家的桌。
雷麗芳擔心冷落了溫思雯,在忙碌的時候還不忘和她說話。
「李惠飛高考沒考好,大嫂,你見識廣,幫忙出出主意,該怎麼辦?」雷麗芳是真心問她。
高考成績出來後,李惠飛的三個舅舅都打來電話,表示了關心。李惠飛的事情,溫思雯都知道了。
「看看我們雷家這年輕一輩,都沒有什麼出息,好在惠飛是個讀書的料,小妹,可以考慮讓惠飛復讀,到時考個北大,我們也跟著沾沾光。」溫思雯建議。
「這個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萬一考不上怎麼辦?浪費了一年的時間不說,還再次遭受打擊。」雷麗芳對李惠飛讀書這事搖擺不定的癥結就在這兒。
「考不上北大,上個其他重點本科也行啊,再不濟,考個普通本科,總比現在強。」溫思雯很少和雷麗芳說這麼多話。
「你說的也對。」雷麗芳對她的這一說法表示認可,搖擺不定的心定了下來。
「看你這麼忙,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過來。」溫思雯站起身來。
「哎呀,你看,現在確實騰不出時間來。」雷麗芳滿臉歉意,對買東西的人說,「麻煩稍微等一下。」
「大嫂,我送送你。」雷麗芳知道溫思雯的來意,「前幾天二嫂三嫂來過了,說媽手裡有什麼秘方,把我都給弄糊塗了。」雷麗芳心想你不說,我就先說,封住你的嘴再說。
「她們怎麼會知道?」溫思雯裝作吃驚的樣子,既然雷麗芳主動提出來了,也想聽聽。
「可能是猜得吧,怪就怪李惠飛,擺攤為了能多賣一點醪糟,就信口胡說是祖傳秘方。」雷麗芳專門問過李惠飛,就把李惠飛描述那天的情形,大致和溫思雯說了一下。
「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秘方,你可以問問大哥,小時候都沒有聽說過這個什麼醪糟米酒的。」雷麗芳只想讓她們三妯娌不要胡鬧,「後來,哥哥們都長大了,咱媽才會做這個米酒。」
「小妹,你先回去忙吧,還有客人等著你呢。」溫思雯知道雷麗芳想堵住自己的嘴,還把她大哥搬出來了,「她們兩個聽風就是雨,嘴長在她們身上,也不能無中生有。」
溫思雯知道,雷麗芳這麼說,就是有秘方,也會和雷丟丟、朱惠飛統一口徑,在她這兒絕對不會套出有用的信息來。
不過,雷麗芳給了她一個提醒,可以找雷書仁聊聊,多少能有點蛛絲馬跡。
溫思雯回到家後,躲進房間裡,給辛芹和趙莉分別打了電話。
「雷丟丟和朱惠飛這邊你們先不用找了,先問問你們的男人,然後再去找蘇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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