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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6章 輪到張老匹夫

  濱海城,入夜。

  城內仍舊有很多街路是燈火通明,在大明朝,惟一有夜生活的城市,便是這座新興的城池。

  城中幾處戲樓是最熱鬧之所,而城內的戲樓不少,人去得最多的,也就是張周所開設的戲樓,六號聯營,每一處戲樓到了晚上都是爆滿,一票難求。

  而張周也沒打算再新開設戲樓,對他而言,這六家戲樓,已經能為城市帶來一定的活力,並且也為他和城市的建設賺取不少的資金。

  而在城中最大的一處戲樓包間內,這裡也是張周私人的場所。

  外面戲曲仍舊在唱著,高朋滿座熱鬧非凡,而房間內則別有一番精緻。

  一直到半夜,一切都安靜下來之後,戲樓內的客人離開,而戲樓的人員也都回去休息了,寧彤才過去把燭台重新換了一盞。

  「老爺今日不回住所休息嗎?」寧彤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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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周笑看著眼前的女人,微微搖頭。

  寧彤道:「總在忙,好像日夜都不休整,這樣怕是不行。」

  張周淡然一笑道:「忙點也好。總歸事情多了,也就心無雜念了。身居高位之後,想要的東西隨便一伸手就能得到,還真容易做錯事,讓自己後悔啊。」

  寧彤給張周倒了一杯茶,送到張周面前道:「自己喜歡的,為何不做呢?後悔與否,有何關係?」

  張周笑道:「你倒想得開,活在當下是嗎?」

  寧彤琢磨了一下這話的意思,還是太新穎,顯然她聽不太明白。

  「過幾天,我就要回京了。」張周道,「這次官場整頓,不少官吏因此而丟官,且這次所整治的是京師的官場,下一步很可能就要遷延到地方,弘治初期的太平景象,或也因此而中斷了。」

  寧彤搖頭道:「妾身不懂,也不想懂。」

  很顯然,現在寧彤更想過簡單的日子,有關什麼官場爭鋒的,她也不太在意了。

  她又認真問道:「那老爺幾時再回來呢?」

  「看情況吧。」張周道,「我讓人送你回去,我這邊還有事要說。走之前,或就先不與你見面了。」

  「嗯。」

  寧彤也很知情識趣,起身行禮之後,便喚了自己所帶的丫鬟回來,帶著丫鬟離開了。

  ……

  ……

  寧彤一走,張周覺得戲樓的包間內也好像成為他的辦公場所,似乎一切又要恢復到原樣。

  隨後陳氏女帶著幾份帳目,也是有些睏倦,上樓來見張周。

  「把東西放下吧。」張周說著,人也走到了陳氏女面前。

  陳氏女瞬間瞪大眼,好奇望著張周。

  張周道:「一直沒問你,你的閨名是什麼?」

  陳氏女道:「小娟。」

  「嗯。」張周點頭道,「陳小娟,這名字……不知該如何形容。到底也是娟秀一些為好,既然你父母希望你來繼承家業,讓你行鹽,為什麼還要讓你留著這麼娟秀的名字?不應該起得更男性化一些?」

  「奴婢不明白。」陳氏女好奇打量過去。

  張周道:「給你換個名字,叫陳英吧。」

  陳氏女也很好奇,為什麼今天這位東家看上去與平時不一樣?竟然有心思給她改名了?

  「多謝老爺。」陳氏女似乎是領受了自己的新名字。

  對於她而言,有沒有名字都沒什麼關係,因為在這時代,閨名那只有很親密的人才會知曉,平常人是不會知道的。

  且外人稱呼她,都是稱呼她姓氏,或是夫家的姓,至於她叫什麼,誰會關心呢?

  張周道:「進門多久了?」

  「有快兩年了。」陳英道。

  張周再點頭道:「從你跟寧彤一起做生意,又是做土木料,又是要承攬工程的,看得出你也不是安分之人。你進門,也只是籍貫上進了我張府的門,但張家上下甚至都還不知道你的存在。」

  陳英臉色有些失落。

  她年歲畢竟也不小了,虛歲都二十了。

  嚴格來說,算是嫁人兩年了,因為兩年前入籍成了張周的妾,但從那之後,張周也只是把她當成手下人使喚,似乎也從來沒考慮過她的感受。

  「過幾天回京,與我一起回。」張周道,「帶你進府走走,回頭京師的幾處生意,暫時交給你來打理。」

  陳英聽到這裡,心情還是有些激動的。

  這意味著,張周是要正式接納她了。

  帶她回府,意味著能見到張周內宅的女人,能去見蔣苹渝,那是她以前不敢想的事。

  至於以後是做正宅的女人,還是繼續留在外宅,她似乎也不是那麼關心了,似乎只要能被承認身份,就意味著她不再只是個影子。

  而正式要走向前台。

  「多謝老爺。」

  說著,陳英跪下,算是行感謝之禮。

  張周扶她起來道:「現在可以說生意的事了。其實我不太想聽,最近戲樓打理得還不錯,我知道是你在幫寧彤,在你走之後,這一切都要交給她自己。其實也沒多少差別。」


  ……

  ……

  張周當晚就在戲樓包間內休息。

  一直到天亮時,陳英才離開。

  當然這一切對她來說,也算是要接納的日常事,畢竟馬上就要被承認是張家人,而她最惦記的,自然也是陳氏一門在江南的鹽業生意,以後就可以正大光明去接手了。

  被張周承認,意味著她也可以用張周妾侍的身份去接觸到以前家族的人,去把曾經失去的東西搶回來。

  在這種前提之下,莫說是跟張周回京,只要給她留口氣,讓她做什麼她都是願意的。

  到第二天,張周去把造船廠的事一併給處理了。

  回到臨時住所時,王時已經在那等候他多時。

  「公爺。」王時見到張周,也是不由分說,迎頭便拜,跟他老父親王越倒是很像。

  張周道:「王指揮從京師而來,怎能行此大禮呢?咱起來敘話。」

  王時這才站起身,卻並不坐,只是立在那跟張周說明他走之後,京師官場的變化:「如今涉案的一共有六百多官員,加上他們背後牽扯出來的人,差不多落案的,有四千六百多人,若是再算上他們的家眷,就更多了。」

  張周道:「案子倒是不小。」

  王時道:「楊公公請示過陛下,以陛下之意,並不能姑息養奸。但也分輕重緩急,以陛下之意,總還是要殺一儆百敲山震虎的,所以楊公公草擬了一份定死罪的名冊,想先請示一下公爺您。」

  案子到這份上,皇帝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放過了。

  有些人該殺還是要殺的,殺完了再有一些人就要被充軍戍邊,再或是牽扯到徒刑。

  最輕也是罷官。

  張周知道,這次朱祐樘是想搞個大的,一次把弘治年間寬仁待朝臣的風評給改過來,讓人知道,他這個皇帝不是面瓜,是可以用雷霆萬鈞的手段,把朝廷的弊政給糾正過來。

  只是步子一下子邁得太大了。

  「我看看吧。」張周接過王時遞過來的名冊。

  列於死罪,為首的一個,並不是當官的,而是之前被張周親自審問過的焦黃中,也就是焦芳的兒子。

  王時道:「定死罪的一共有一百七十二人,都是在之前案子貪墨於五千兩銀子以上的。」

  「有這麼多嗎?」張周道,「一百七十二人,那就應該在九十萬兩白銀以上了。」

  王時嘆道:「實際應該要多不少,光是這一百七十二人所牽扯的礦產和庫房錢糧等,就有三百萬兩白銀以上。其中以……英國公府所牽涉的最多,目前所查到的,有十六萬兩銀子以上……」


  張周笑道:「才十六萬兩,聽起來,這位英國公還挺清廉的。」

  「啊?」

  王時一臉不解。

  都十六萬兩銀子了,還叫清廉?

  張周道:「楊公公對英國公的事,準備如何上報?」

  王時道:「英國公的案子太複雜,楊公公不敢擅作決斷,一切都提請了陛下,陛下到現在並未做指示。」

  張周點點頭。

  他知道,朱祐樘對張懋這樣的老匹夫,還是下不去狠手。

  再想想朱鳳當初做生意動輒拿出幾萬兩,便明白什麼英國公府、成國公府的,大致都一樣,在大明,他們已經形成了自家的體系,也未必所有的花銷都是從朝廷拿出來的,以他們本身的根基,上百年來所積累下來的產業,一年進項個幾萬兩銀子一點問題都沒有。

  如果再加上那些雜七雜八的收入,說這些人富可敵國,也都在情理之中。

  張周道:「當初保國公府查抄出多少銀子?」

  「這個……」王時想了想,搖頭道,「卑職並不知情,查保國公案時,卑職尚未在錦衣衛中供職。」

  張周知道這個岳父有點神經質,他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絕對不會擅自去介入一些不屬於他的事情。

  說他謹慎也好,說他怕事也罷。

  這種人在大明朝,也是占據大多數,也不能說他不會辦事,只能說太懂得明哲保身那一套了。

  張周道:「上報的事,我一概不問。有哪些沒哪些人,我也就不隨便添加意見了。」

  王時請示道:「有關這個焦黃中,他曾接受過公爺您的單獨訊問,時也算是有戴罪立功的舉動,是否……留他一條命?這是楊公公想讓卑職問您的,在其他人上,楊公公並無此意見。」

  張周笑著搖搖頭道:「公事公辦吧。看陛下的意思如何。」

  ……

  ……

  張周忙完了濱海城的事,馬上就要回京了。

  回京之前,他還有兩個人要見。

  一個是朱暉,另外一個就是謝遷。

  本來見謝遷並不在他的計劃之列,誰知是謝遷聽說他到了濱海城,非要請求見他一面,而張周也想知道謝遷這老匹夫到了濱海城後,見到那麼多改變,在心境上是否也有變化,便答應了會見一面。

  在這之前,他見到了看上去似乎還算是精神煥發的朱暉。

  「保國公最近日子過得不錯,臉色都紅潤了不少。」張周笑看著朱暉。


  朱暉跪在地上久久沒起身,從他見到張周之後,那激動的神色來看,張周便知道朱暉現在是想通過他的關係,獲得自由身,甚至是希望能獲得戴罪立功的機會。

  朱暉磕頭道:「公爺在上,您以前不是說過,讓罪人有機會能回朝做事?罪人想好了,只要有機會,就算是衝鋒陷陣,也不在話下,絕對不會再辜負您的期許。」

  張周道:「呵呵。你要想贖罪,只有一種方法,就是隨船隊出海,一去大半年甚至要經年,你想好,若是同意,下次出海的時候給你個機會。」

  「罪人感謝您的大恩大德。」朱暉似乎是坦然接受了。

  這點也讓張周意想不到。

  張周也沒讓朱暉起來,或者說,在張周眼裡,也的確是瞧不上朱暉這種人。

  大明舊勛身上的毛病,在朱暉一人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貪生怕死,且貪得無厭,這種人回到朝中,也不可能會融入到張周的軍政體系中。

  「聽說京師的案子了嗎?」張周問道。

  朱暉恨恨然道:「聽說了,要嚴查京營的事,這點……罪人比誰都清楚,如果需要出面檢舉姓張的老匹夫,罪人絕對會義不容辭。」

  張周笑道:「你先前所列的那份檢舉名冊,就很有用。陛下看完之後也很滿意,尤其是涉及到京營的……呵呵。你在京營的時間不長,長久都是屈居於英國公之下,他要做什麼事,你該比誰都清楚。」

  朱暉道:「罪人只恨當初沒找機會,把此狼子野心之人給朝廷剷除!他不是人!」

  張周問道:「你還為他對令……夫人的覬覦,而耿耿於懷。」

  「不但如此。」朱暉道,「以罪人所知,在罪人家裡失勢之後,他找人落井下石,甚至連曾經與我保國公府有往來的家族和將領,他都出面欺壓,有的甚至被他構陷入獄,落到妻離子散的地步。」

  張周道:「那些人,本身也不乾淨吧?」

  朱暉一臉無奈道:「無論他們是否貪贓枉法,都不該被姓張的算計,論大明的蠹蟲,以他姓張的為甚,他憑什麼……還請公爺您為罪人做主。」

  張周點點頭道:「這些都好說。不過有些事,照例還是要找你問清楚的……你與英國公之間,有多少直接往來?可不要隱瞞,這可關乎到你家族未來的興衰之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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