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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考官爭執

  甲字六號考舍。

  韓玉圭強忍著心頭的不適,回想著曾經聽過的霧靈山妖聞,寫下了一篇精怪短賦。

  【《老槐紅嫁衣篇》:

  霧靈山坳有老槐精,經年吸月華,冠蓋覆三頃。

  三年春,樵者見老槐子夜披紅綢,化作新娘狀:簪枯槐花為釵,披苔蘚作帔,唇點晨露作胭脂,眸凝子夜寒星,行處槐莢墜地如泣珠。

  嘗誘迷途書生,根須作喜榻,與之合卺。

  去歲末,天降雷火焚之。

  

  鄉老雲,曾聞焦土出詞『槐芯作儂心,千年待君歸』。】

  寫完,

  韓玉圭額頭冷汗,面色慘白,持筆的手發抖。

  他仿佛看見老槐披著青苔紅嫁衣的根須,正從紙面爬出來,抓向他的手腕。

  頓時腹中一陣翻滾,「哇」的把午食蓮子羹混著膽汁,一併給嘔吐了出來。

  他天生有文字潔癖,不願碰這種妖晦之文。

  「回府之後,小爺必沐浴、焚香、齋戒一月,洗清腦中手中的這妖邪污穢之氣。」

  韓玉圭喘著氣,心頭氣壞了。

  ...

  傍晚時分,暮色浸透縣學雕花檻窗。

  第二場考試結束。

  皂靴衙役們收攏考袋,一共三百份蒙生考卷,盡數收攏至縣學大堂,堆疊一起。

  「這篇,過!」

  「這篇,黜!」

  蔡巣官袍袖口掃過壘成小山的考卷,一目十行,飛快閱卷。

  「這篇把妖寫成大善人,行善事!呸~,黜落!」

  趙鐵山鐵甲未卸,護腕磕在案上鐺地一響,滿臉怒色。

  主薄沈硯清、縣丞周文遠、典吏崔明遠等副考官,神情自若,紛紛判卷。

  以「妖」為題,寫一篇百字短賦,列入《江陰縣誌·妖異聞卷》。

  對蒙生來說,這要求可不是一般的高。

  那些文筆粗陋、文不對題、立場不對的,直接淘汰。

  最終經過層層篩選,五份短賦佳作筆力上乘脫穎而出,名列前五甲,終在檀木案頭列陣,等待五位主副考官們的最終評判。

  上一場短短的考試,五位考官們對各位考生的筆風也有些了解。

  答卷雖糊名,卻依然能猜個七八成准。

  其一《鐵鎖鼉龍篇》,此篇文章堂堂正正,巍巍大氣,記載江中妖物被前縣令鐵鎖鎮壓的傳奇,氣勢磅礴。


  觀其文筆巍巍大氣,想來是江行舟的作品。

  其二《狼山君食月篇》此篇以狼山君為妖,講述其食月修行妖道的事跡。狼妖司空常見,筆鋒犀利。

  大概是李雲霄所作,筆鋒帶著殺伐之氣。

  其三《墨妖亂記篇》,此篇是墨汁化妖作亂,新穎細膩。

  猜測應該是曹安,如此心思細膩。

  其四《鰣精貢劫》,此篇以鰣魚為妖,劫掠漕運貢船的奇聞,跌宕起伏。

  很可能是陸鳴的手筆。

  其五《老槐紅嫁衣篇》,此篇以老槐樹為妖,邪氣妖艷,文采斐然。

  一看筆力如此驚艷妖異,定然是韓玉圭無疑了....非他,不能將槐樹精寫的如此惟妙惟俏,生動嬌媚。

  這五篇百字[妖]賦各有優劣,眾考官們頗有些愛不釋手。

  「本官以為,此篇《狼山君食月篇》最優。

  筆鋒凌厲,力壓眾篇,當列甲一!

  且狼妖乃是最常見的妖修,足以立一篇縣誌!百姓們十分熟悉,皆會認可。」

  學政蔡巣笑著說道,對此篇極為喜愛。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一篇的墨液終於悄悄用上了赤鱗砂——這是縣令李墨和他約定的暗號,這篇他敢斷定,毫無疑問是李雲霄的文章。

  「下官以為不妥!

  這篇《狼山君食月篇》雖然好,不過事跡卻是道聽途說而已!

  沒有名人佐證,周文煥區區一介秀才,自吹深夜遇上狼妖,血戰趁夜誅殺,不足為憑。

  沒其它重要實物為佐證,碑帖、文物之類。

  這豈能達到進入《江陰縣誌》的標準?

  相反,這篇《鐵鎖鼉龍》就非常不錯!

  乃是前任縣令裴守誠親自出手鎮壓鼉龍,此事早就寫入了江陰縣誌的人物傳記中。又留下殘碑,今存文廟東廡。

  這篇短賦,有來歷有出處,堂堂正正,大氣磅礴,才有資格進入縣誌!

  此篇巍巍浩然,當鎮榜首!」

  主薄沈硯清最是偏愛《鐵鎖鼉龍篇》,認為其氣勢恢宏,符合縣誌收錄的標準。

  「下官以為,這《老槐紅嫁衣篇》最好,文采斐然,冠絕眾篇!」

  縣丞周文遠又有提出了不同的意見,讚不絕口。

  「不不~!下官看《鰣精貢劫》,這篇最好!劫貢船的鰣精化刀魚陣,這等悍氣,才是經得住實戰的真章法!「


  縣尉趙鐵山連連擺手,唾沫橫飛道。

  他身為縣尉,最喜歡看這種跌宕起伏的鰣精劫掠貢船的案子。

  一時間,五位主副考官們對答卷排名,起了爭執,面紅耳赤。

  誰也說服不了誰!

  「這...」

  蔡巣沉吟片刻。

  在場四位主副考官沈硯清、周文遠、崔明遠、趙鐵山,各執己見,幾乎沒有一人的看法和他相同。

  此事有些棘手!

  如果他憑藉主考官的權柄,強行將《狼山君食月篇》定為甲一,恐怕令其他四位考官的不滿。

  蔡巣目光掃過案頭的五篇短賦,隨後轉向裴驚嶷,恭敬地問道:「裴公,對這五篇有何高見?」

  縣令李墨需要【避親】,只能在旁靜觀,是不能對考生的答捲髮表任何意見。

  他能請教的,也唯有文壇泰斗裴驚嶷了。

  裴驚嶷捋了捋鬍鬚,神色從容。

  他對這五篇短賦也頗為喜愛,或大氣、或凌厲、或新穎、或跌宕、或驚艷,各有所長。

  「不必爭執!

  以老夫看,這五篇短賦都是頂尖,水平皆在伯仲之間。

  縱然有高下,區別也不大。

  我江陰縣蒙生的整體水準,還是不錯的!

  況且,短賦長達一百字。

  蒙生才氣不足,難以施展文術,也分不出真正的高下。

  既然五位考官各執一詞,不妨以縣試的第三場一決高下!

  若是第三場有人冠絕眾考生,奪得甲一,便大局已定。

  眼前也沒必要一爭長短。」

  江陰縣試一共考三場,只要其中任意兩場拿下[甲一],那就幾乎便是穩居童生案首之位。

  「裴公此言有理!

  既然如此,便依裴公之意,這五份優等答卷暫不做排名。

  待考完第三場再說。

  只留下前一百名蒙生繼續考第三場,其餘二百篇文字不佳者,全部黜落。」

  蔡巣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深思,點頭道。

  他的話音一落,幾位考官也是點頭附和。

  日暮西山,時辰也已經不早。

  縣試必須在今晚考完。

  既然案頭的五篇短賦難分高下,被暫時擱置,直接縣試第三場考試的最終較量。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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