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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8 百萬漕工衣食所系

  隋唐洛陽城的營建便是採取了天人合一的理念,整座城池上合天象,分作太微、紫微、天市三垣,穿城而過的洛水便是銀河天漢。

  此夜銀月將滿、繁星漫天,又是一個晴朗的初夏之夜,天上的繁星倒映入洛水中,波光粼粼,更與銀河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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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水南岸的魏王池湖面平闊,周遭觀景的樓台多有燈火點綴,襯托得這湖池如玉盤一般靜謐安詳。

  而在魏王池的東側岐王山亭院中,點點星火次第浮現、交相輝映,更仿佛天上的星斗紛紛降落下來,在這月夜下諸多光線交織構建成一片如夢似幻的美景。

  幾百名身穿法袍的道官手捧法器、神情肅穆的穿行在這地上星漢之間,口中吟誦著齋醮祈禳的歌詞,伴隨著法壇上羽衣鶴氅的大法師司馬承禎的禹步舞劍而變幻陣勢,以應天象。

  這一片天人感應的勝景,身處閣樓中的張岱並不能親眼看到,他只是按照吩咐端坐於那符籙勾勒、法器陳設的星位中。

  少女雲陽縣主一臉哀傷的跪坐在那法陣之外,隨著外間道士們的禱歌聲傳入進來時,她便也兩手向天、滿臉虔誠的深拜於地,口中吟唱呼應起來。

  少女歌聲略顯沙啞,並不算清脆悅耳,但正因如此更多了幾分扣人心弦的感染力。

  張岱一動不動的端坐在這星位中,看到這一幕後心中也是多有感觸。他心裡清楚這種齋醮儀式並不科學,最終也只會是徒勞無功。

  但人生偏有許多無奈,並不是科學就能解決的,後世每一個醫院重症室外都擠滿了心急如焚的病患家屬。他們並不清楚重症室內家人們是怎樣的情況、正在接受著怎樣的治療,只是不計成敗的將錢財當作救人機器的燃料不斷往裡投送,但最終能不能把家人救回來,也不是他們所能決定的。

  這世界並不公,有人生來王孫貴胄,有人生來黔首賤民,唯獨疾病和死亡能夠一視同仁的將不同羊水浸泡出來的人再給重新吞沒進去。

  張岱一時間想的入神,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當其再從思緒中被拽回現實時,便見到少女淚流滿面的哭拜於地,滿身都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傷:「祈求蒼天,若我阿耶必不得活,能否去時安詳、不受苦痛……」

  因受儀軌的約束,張岱只能待在那星位上,不可隨意移動和說話。

  他就這麼看著少女在那裡悲哭祈禱,看著一個無助的人不得方法、徒勞無功的想要去減輕親人的痛苦,並有些不合時宜的因那絕美悲憷的臉龐而心弦微顫。

  儀式持續了很長的時間,從華燈初上直至午夜時分,對面的少女已經悲哭的沒有了力氣,委頓於地,喉嚨裡間或發出幾聲近乎執念的泣訴。而張岱坐在星位上也感覺雙腿麻痹、腰以下幾乎都沒了知覺。


  伴隨著清揚的玉磬聲,幾名道士登上閣樓,繞著張岱環走幾圈,將玉磬舉在他頭頂噹噹敲了幾聲,然後當中一名道士才高聲道:「禮成,請星官賜籙!」

  又有一名道士入前,將一方玉板貼在了張岱的額頭上,口中念誦有辭,當玉板再拿開時,張岱看到上面已經顯現出用丹砂撰寫的符籙,不知是原本就有,還是自己身上真的有星官神力降臨所刻繪,總之完成了一道天人感應的流程。

  「快來人、快來!攙起真人、快、快!」

  道士們完成儀式後,便連忙往閣樓下喊叫,幾名婢女連忙疾行上來,將已經哭到脫力的縣主攙扶背下樓去。

  同時也有兩名道士上前攙住張岱,把他扶下樓來,並又叮囑道:「此間閣樓星位仍需留存幾日,其間不許隨意出入,事畢後自有道官入此收拾,打擾張郎了。」

  張岱擺擺手表示無礙,他這會兒又累又餓,話都不想說了,只想趕緊吃飯睡覺。

  西樓這裡還有岐王府留下的兵丁把守,但宅中其他區域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了。有道士留下來神情嚴肅的對張義吩咐近日宅中禁止殺生以及其他的禁忌,張義也是認真傾聽,連連應是。

  「阿郎餓了吧?灶中有湯餅,隨時都可取食。」

  阿瑩從道士們手中接過自家郎君,善解人意的小聲問道。

  張岱有氣無力的點點頭,走進正堂坐定之後,英娘也將餐食奉入進來,他一連吃了兩大碗的湯餅,腹中的飢餓感才有緩解,然後又倦意上涌,強撐著走進東閣樓里收拾出來的臥室,來到床上仰頭便睡。

  或許是受那齋醮儀式的影響,這一夜張岱腦海中又是各種光怪陸離的夢境畫面不斷浮現,就這麼昏昏沉沉的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

  當他起床穿衣走出臥室,便見到岐王府的護衛仍然守在西閣樓的周圍,正堂里則堆放著許多色彩艷麗的錦縑,丁蒼、張義都快步走上前來奏告道:「阿郎,今早岐王府送來雜彩兩百匹,說是借樓助事的酬謝之物。」

  張岱走進正堂里,看著那些精美的織物,心中不由得直嘆岐王家真是大方,出手當真闊綽。

  這些織物並不是尋常的帛布,都是高端的紡織品,諸如那團文重錦一匹就價值幾十貫,這兩百匹的雜彩粗略估算一下起碼就得上千貫!

  這會兒張岱也不由得感嘆他的人生真是達到了一個嶄新的境界,之前開他爺爺的大號寫墓誌,一篇所得不過百十貫罷了,如今與人交際,動輒就是上千貫的錢貨往來。

  雖然他奶奶的贈送和岐王府的饋贈都不是日常頻有的交際活動,但就這麼一次就夠他使用多時了。

  「把這些雜彩先收進後院妥善儲藏,不要輕用。」


  他心裡並不看好岐王這一次的禳星續命,但也知道岐王家人眼下正自憂勞悲痛,也沒時間就這些送出去的東西再作推辭謙讓,於是便索性暫且收起。

  以後如果岐王的兒女再埋怨他沒幫上忙、那就再還回去,或許過幾天乾脆直接當做帛金送回。

  吃過早飯後,他的精神好了不少,原本還打算今天繼續收拾布置一下這別館,現在看來還是再等上幾天罷。

  想了想之後,他便帶上丁青一起出門,順道先去宣范坊看上周朗母子一眼,然後回家跟他爺爺說說這件事。

  「阿郎,家裡馬廄還閒,只此一匹御馬使用太浪費了。要不要再訪買幾匹良馬換用?」

  主僕兩個出了坊,丁青看看阿郎胯下的高頭駿馬,而自己在賣了老馬後,如今只能賃驢代步,便小心翼翼說道:「我在家裡只飼一馬實在太閒,多飼幾匹也忙得過來。」

  張岱自知他心裡打的什麼主意,白他一眼後便說道:「過幾天給你安排一事,你這腦筋恐怕學書不成,總不能只養在家裡耗使穀米,還得學點技藝傍身增添用處。哪天帶你往清化坊找幾個南衙軍戶,學一點角牴搏擊。」

  清化坊多有禁軍將士定居,也有一些老府兵被裁出彍騎、不再當直宿衛,便教人一些拳腳弓馬的本領謀生。

  張岱之前藏匿在清化坊時便有所留意,他也想搜羅一些並自己培養護衛力量,倒不是要搞什麼大事情,但有點武力保障總不是什麼壞事。起碼回家再揍張岯的時候,也不用自己再提拳上手。

  丁青這小子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如果栽培起來,在家可以護院,外出可以護衛,甚至來年張岱如果有機會到邊疆任職,都可以上陣做個猛將。

  雖然眼下仍是白身,但張岱對自己的未來也有規劃,那就是未來絕不能只在中樞瞎混,一定要在大唐軍事上擴充和提升的過程中積極融入進去,在軍隊當中建立起自己的人脈和影響力。

  大唐統治穩固的時候,中樞為官誠然是有著各種好處,錢多活少離家近。可是隨著秩序逐漸崩潰,只有武力才是確保自身安全、獲取更大權力最重要的倚仗。

  講到這一點就不得不提張岱之前上奏的漕運改革計劃了,其實如果有的選,他並不想提前主動的將此計劃上奏,而是想自己有了一定的人事基礎後再加入進去,在當中發揮積極的作用。

  因為漕運改革必然要調度和掌控大宗的錢糧人事,如果張岱能夠加入進去,便可以趁機發展積累人事力量。

  如果順利的話,他可以深深的紮根於河南、淮西,到時候百萬漕工衣食所系掌握在手,想想就覺得挺帶感:此處不留爺,爺做吳元濟,隨時準備武裝上訪,就問你怕不怕!

  雖然說河南、淮南等地並不是大唐傳統的軍事重鎮,但腦子是幹啥的?

  更何況盛唐社會的變革、人口的流徙以及區域之間的融合與對抗,本身就蘊藏著巨大的勢能與各種可能,絕不止存在安史之亂、藩鎮割據一種走向!

  當然這也只是張岱腦海中的一種設想,至於未來究竟往哪走,還是得結合他自身的際遇處境再作決定。

  而無論哪種走向,都得確保他自身足夠強大,能夠影響乃至於決定時代的發展,而不是被滾滾前進的時代碾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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