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一心會」的入會儀式(三更)
第103章 「一心會」的入會儀式(三更)
『這分明蘊含著心學之理!怪不得崔先生會舉薦,我昨日太唐突了,竟誤以為這是簡單的演義之作。』
徐階和嚴世蕃一樣,都是看到悟空向菩提老祖學藝,就已然產生了明悟。
但也不是他推卸責任,就總覺得昨天那個監生,不像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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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想到這裡,暗暗慚愧,還是以貌取人,先入為主了,再看眼前興奮地講述著劇情的趙時春,有些無語:「景仁,我還沒看到後面……」
「啊?啊!那好啊!我來跟你說說後面寫了什麼?」
趙時春顯然不知道劇透是什麼意思,興奮地剛想跟他顯擺他昨晚追了一個通宵的進度,就被徐階趕了出去。
徐階捧起書看了起來,很快連兒子徐璠的嗷嗷哭號都顧不上了,反正有僕婦,餓不死這小子。
他看的不是奇幻的故事,而是其中蘊含的佛道儒三教思想。
很快他有了判斷。
心學大作談不上,其中更多的還是佛道之言,或者可以說,是以佛教為經,以道、儒為緯,織就的一部智慧圖譜。
單就作品而言,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這是崔先生所作麼?」
「不像!崔先生多年在國子監教學,沒有這等雅俗交融之力……」
一天的時間,徐階細細品讀,其實才看到一小半,但已經深深沉浸其中。
他從未想到演義之作也能有如此造詣,再看之前嚴世蕃的邀請,不禁意動了:「探討心學……不!探討心猿的『一心會』麼?有意思!」
徐階對於心學不止是沉迷,更是將知行合一作為自己的立身根本,他當然希望心學大興,但陛下顯然對心學並無興趣,維持著楊廷和的封禁政策,唯有寄希望民間多出些心學大儒,以扭轉士林的風氣。
這種事情,他即便是探花郎,也沒有參與的資格。
偏偏現在,一個依託於國子監的會社出現了。
理由還光明正大,都喜愛西遊新編,大家志同道合。
別說現在對方邀請自己,就算不邀請,自己但凡聽到這個消息,肯定也希望加入進去。
他珍而重之地把書卷放入懷中收好,耳中再度忽視掉兒子的哭聲,起身朝外走去。
事不宜遲,今日就去國子監,看看一心會到底是怎樣的學社!
然而剛剛出了自己家的院門,就見前面一人等在那裡,正是似笑非笑的趙時春:「子升兄準備去哪啊?」
彼此互相了解,徐階也不瞞他:「我想去見一見這部新編西遊的著作者,景仁同去?」
「自然同去!」
對視一笑,徐階與趙時春並肩走了出去,朝著國子監而去。
兩人最好奇的,其實還是這部新編西遊的作者。
在他們看來,這位著實是大才。
需要有神話的想像力,才能構建出這等奇幻的世界;需要有人文的洞察力,方可融攝宗教與批判現實;需要有極強的敘事掌控力,才能平衡節奏與塑造人物;最後也要有語言的創造力,寫出種種雅俗共賞與升華的橋段。
這樣的一位大才,居然默默無聞,在京師書肆間毫無人談論,實在驚奇。
實際上別說京師,出了海南,西遊新編都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前三十回的出版,只局限於瓊州當地,後來斷了,就不了了之,書商固然捶胸頓足,但由於海玥是瓊山海氏子弟,又不是真的賣文字為生的窮酸書生,他們也無可奈何。
而由於瓊州孤懸海外,消息傳播得極其緩慢,真正在外看過的,屈指可數。
至今也不過海瑞、黎玉英、林大欽、陸炳、嚴世蕃五個人,現在加上了徐階和趙時春,他們還納悶為何以前從未聽旁人提及,但當進入國子監,恰好嚴世蕃尿遁出學堂,撞到了一起,一番攀談後,頓時有些受寵若驚:「哦?我們竟是第一批讀者麼?」
嚴世蕃自是極盡吹捧:「當然!十三郎著此作,豈會給書肆牟利?自是親朋之間相贈,以作探討!」
這話說得海玥都要臉紅,但事實證明,士林文人就吃這一套,徐階和趙時春肅然起敬,更增一份仰慕:「不知海十三郎是?」
「就是那位!靠窗邊坐的那位!」
「啊?這般年少?」
「十七歲,比我還小一年呢!」
徐階和趙時春稍稍驚訝於對方的年齡,但也沒有多麼在意,畢竟大家都是少年神童,見怪不怪,主要還是道明來意:「我們對於『一心會』很有興趣,不知這間學社緣何取此名?又有何宗旨?」
嚴世蕃笑容燦爛:「我們一心會的宗旨是『修一心,以成人,修一心,以應世』,兩位翰林大才欲入會,自是歡迎至極!」
徐階和趙時春稍一琢磨,再結合西遊新篇的內容,頓時頷首道:「此言大善!」
嚴世蕃心頭狂喜。
一位名動士林的探花郎,一位弱冠之齡的翰林院編修,都是年輕一代裡面一等一的人物,這樣的大才子以前他都結交不到,現在隨隨便便出現在面前,談笑風生。
現在人脈圈子的擴展,不比跟在桂載身後當一個小跟班強上百倍?
如此機遇,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而裡面的助教講完課,海玥、海瑞和林大欽也走了出來,雙方見禮,言談甚歡。
既然對方特意來國子監了,自是入會,海玥毫不矯情,語氣也很輕鬆:「我們『一心會』不談其他,就是探討西遊,兩位也可以將其視作『書友會』。」
徐階和趙時春或許一腔熱血,但終究已是官場中人,豈會不知其中的尺度,展顏笑道:「書友會好,書友之言,很是貼切啊!」
這般說著,一路回到齋舍,嚴世蕃取出剛剛申請完畢的文書,眾人瀟灑地簽上了自己的姓名。
一心會依託於國子監建立,文書也是國子監發布的,還真有著一定的律法效應,一般國子監還不願意背書。
但自從桂載與趙晨一案後,且不說國子監生視他們為英雄,一眾博士、助教、學正都對他們印象很好,就連祭酒許誥每次見到都是撫須微笑。
揚我威儀,士氣大漲啊!
也就是國子監根本不需要考慮招生問題,若是民間的哪個書院能有這等事跡,不知多少學子要上門來投呢!
當然,對於幾人建立的學社,國子監也沒怎麼在意。
各座學府裡面的學社和民間的會社,時時刻刻都在誕生,且不說「一心會」規模很小,就看這最早一批成員,海玥、海瑞、林大欽、嚴世蕃、徐階、趙時春,也就是四名監生,兩位翰林罷了,看似不錯,但在京師這個地方,實則是連朵浪花都翻不起來的。
而六個人除了海玥和嚴世蕃心中頗為期許,其他四人基本只是停留在志同道合,興趣相投的層次,就連徐階都只是一個嘗試。
待得簡單的入會手續結束,海玥眼珠轉了轉,卻覺得不能就這麼簡單地收人,至少也要走一個形式,讓入會的成員有著儀式感:「我想請一位畫工來為我們作一幅畫,諸位能否接受?」
趙時春笑道:「可是效仿九老故事?」
唐武宗時,詩人白居易晚年在故里香與八位耆老燕集,有仰慕者繪成《九老圖》,成為千古美談,後人多有效仿。
徐階有些赧然:「我們不過區區後進,資歷尚淺,實在不敢當此殊榮。」
嚴世蕃則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諸位何必妄自菲薄呢,再者繪像之風近來頗為盛行,我等今日留作,來日再見,亦是一番佳話!」
到了明朝,畫像風尚確實在文人圈子流行起來,比如後世故宮博物院收藏的《甲申十同年圖》,就繪製了弘治年間十位朝廷重臣的群像,又比如晚明畫家曾鯨以「墨骨法」聞名,為王世貞、董其昌等名士繪製肖像,別說文人圈層,就連武將和商賈也可以定製畫像,附庸風雅。
「好吧!」
眾人紛紛頷首,又都有些躍躍欲試。
別說海瑞和林大欽,就算是徐階和趙時春,都沒有留下過畫像,一時間還都有些好奇。
「我去棋盤街尋一位畫師來!」
嚴世蕃自告奮勇,不多時還真的請來一位畫師。
根據他的介紹,如今北京城內大概有百多名畫師,其中宮廷畫師有三十人不到,民間畫師有六十人左右,最後剩下的就是宗教和禮制畫師,服務於特定場景。
而嚴世蕃此次請來的畫師,原先服務於宮廷,後來不知因何原因出了宮,在民間作畫,技藝絕對是一等一的精湛。
畫師聽了海玥的大致要求,在庭院中選了一塊地方,搬來六把椅子,一字排開。
海玥坐於正中。
左側是海瑞,右手扶椅,端肩正坐;
再左側是林大欽,右手持一書冊,含笑而坐;
右側坐著嚴世蕃,雙手扶膝,笑容滿面;
再右側是徐階,袖手端肩,正襟危坐。
最右側是趙時春,右手持書卷,稍偏左正坐。
畫師提筆。
……
嘉靖九年九月二十八,一心會建立,特請畫工繪製群像,以作入會紀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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