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南逃
第66章 南逃
依舊是正午的陽光,卻帶著險死還生的光明。陽光下,是激烈交戰的親衛隊,和熱烈圍觀的雙方武士。
修洛特看著托特克奔跑的背影,心中讚嘆。順著這個方向,他看到不遠處的蒂索克王旗,滿是羨慕。再往前,一隻衝鋒的美洲虎戰士小隊吸引了他的注意,為首熟悉的兩個身影,正在往王旗下無畏突擊。
「糟糕,不妙!」看到父親和奧洛什,修洛特立刻反應過來。他一下子猛地跳起,抓住阿維特的胳膊。
「快,阿維特,我們快往蒂索克那裡衝鋒,單憑父親他們可擋不住托特克!」
「好!時機已至,決不能放過蒂索克!」
阿維特再次揮動神杖,王旗隨之前移,身旁數百名大盾銅矛的家族武士也立刻向前。在斯坦利的率領下,他們繞開正拼死阻攔的百餘禁衛,直往蒂索克的王旗衝去。
修洛特也召集長弓衛隊,和伯塔德一起,再次快速奔跑起來。
托特克大步流星,已經趕到蒂索克王旗之下。片刻前他把巨斧投擲了出去,只可惜功敗垂成,阿維特被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矮小武士所救。現在他已經換上備用的盾牌和戰棍,準備為守護國王而廝殺!
他快速觀望局勢,特奧蒂瓦坎軍團的背叛是直刺要害的一擊,雙方實力驟熱翻轉,王軍陷入明顯的劣勢。更為關鍵的是,王旗和直屬軍團的聯繫被切斷,脫離了指揮官的掌控之後,雄鷹貴族和直屬武士們的忠誠現在令他懷疑!
托特克不再猶豫,再次發出一聲低沉的巨吼,同時振奮自己和禁衛的精神,然後直直向迫近的美洲虎戰士小隊殺去。
聽到吼聲,正在趕來的修洛特一個寒顫,他暫時對托特克的戰吼有些心理陰影。少年目視前方,就看到托特克左手盾牌斜握,右手長棍揮舞。
棍尖疾如閃電,點在美洲虎戰士的要害,力透身軀,戰士便斜斜倒地,立刻中棍身死;棍身震如奔雷,在美洲虎戰士身上連拍,震透筋骨,戰士便顫抖跌倒,隨即劇痛翻滾。片刻之間,就是近十名美洲虎戰士倒下。
修索克身穿雙甲,頭戴獸盔,和同樣美洲虎戰士打扮的奧洛什並排,一同勇敢迎上。托特克長棍側揮,被奧洛什靈巧擋住,修索克則從側後大力砸擊。
托特克眉頭一皺,腳步退閃。他靈活移位,左手盾舞,擋住兩人進攻,右手持棍,收縮蓄勢待發。武士在快速移動和大力攻擊中最容易出現破綻,托特克的眼睛便如鷹隼般,盯視著兩人的姿態。
修索克明顯心急。他一個猛力棍擊,力量用盡,卻被托特克退步閃過,便微微一個踉蹌。
托特克左手立刻揚起,把盾牌往奧洛什猛地一擲,然後雙手握棍,上身微轉蓄勢,快速側身發力,往前大力橫掃。
電光火石之間,修索克只來的及把盾牌往身前一靠,然後就是無可抗拒的巨力襲來,連人帶盾被擊打出去數米。他隨即噴血倒地,一頭栽倒在泥地上,手腳麻木發軟,身體微微抽搐,竟然一時動彈不得。
奧洛什剛撥開盾牌,就看到眼前一幕。他大驚失色,急忙後退兩步,護住修索克。周圍的城邦美洲虎戰士也一齊擁上,拖著修索克的手腳就往後撤離。
遠遠看到這一幕,修洛特驚呼出聲。所幸擊殺大將並不是托特克的目標,看到美洲虎小隊撤退,他並沒有追擊。
托特克只是站在原地,大力幾次喘息,回復短促激戰而急劇消耗的體力。一名禁衛把地上的盾牌撿起,恭敬的遞給冷硬的總指揮官,激戰已讓禁衛渾身染血。
托特克點點頭,看到美洲虎小隊確實已經退遠。這才再次轉身,又帶著兩百斷髮禁衛,一頭殺入左邊的特奧蒂瓦坎武士團。他要打通和雄鷹戰團的指揮聯繫,用自己無可置疑的威信,再次恢復對軍團的控制。
鬆散的戰陣狀態下,普通的武士們並不能相互配合。托特克總是可以靈活移動,輕易製造出單對單的攻擊機會,接著一擊必殺。不到半刻鐘,他已經連續擊倒十幾人,快要殺透戰陣,遙遙看到前方的雄鷹戰團。
托特克的臉上頓時浮現出可怕的怒容。老練的總指揮官只要一看軍陣的接戰面積,就能判斷出戰鬥的激烈程度。
他已經發現,雄鷹貴族戰團並沒有出力死戰,這些貴族武士們只是結成密集的盾陣,和同樣密集盾陣的美洲虎戰團單面交擊。戰棍揮打在彼此的盾牌上,發出巨大的震響,雙方的武士卻幾乎沒有傷亡。
這時候,沉悶的拉弓聲再次響起。
修洛特終於帶著長弓衛隊,移動到距離王旗一百五十米的平射位置。他把長弓武士快速排成線陣,增大射擊的角度。迅捷的長箭便如瀑布般激射,弓手們開始每分鐘10箭的速射。
一百多名禁衛武士們組成嚴密的雙層盾陣,卻不斷有長箭射透盾牌,鑽入縫隙。前排的禁衛們不斷中箭倒地,後排的武士就把前排的屍體扶起來,繼續阻擋箭矢,貢獻最後的忠誠。
聽到大弓的震響,托特克再次回頭,便看到箭雨下的王旗。即使以他磐石般堅強的意志,此時也感到了絕望:一路動搖,軍心早已散盡;事已至此,再也不可挽回。
托特克第四次低沉的怒吼,呼喚始終忠誠追隨,渾身浴血廝殺的兩百禁衛們。然後,他便放棄了已經近在眼前,卻無法被他驅使的雄鷹貴族戰士,轉身往長弓衛隊的方向衝去。
再次聽到怒吼,修洛特的心情就已經平復很多。他看了一眼襲來的禁衛武士,就自信滿滿的下令,讓長弓衛隊向托特克射擊。
托特克此時弓著身子,隱藏在巨盾之後。他的身軀快速晃動,重心卻穩定在固定的高度,腳步不斷小跳,反覆給自己加速。這是模仿美洲虎捕獵般的迅捷奔跑,速度甚至可能達到十米每秒。
長弓在兩百多米外拋射兩輪,只是射死三四十名禁衛,卻無法集火快速移動的托特克。
修洛特眼皮一跳,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邊跑邊吹響撤退的螺號。伯塔德顧不上長弓武士,也掩護在修洛特身旁。
「說到底,還是弓手太少!」少年一邊快跑一邊發著牢騷。「要是有一千名長弓手,別說能跑的老虎,你就是能飛的老鷹,我也給你射下來!」
少年還沒跑出多遠,托特克就追到長弓武士的的尾巴,長棍橫掃豎劈,轉眼就是好幾名武士倒地。
又過了片刻,旁邊策應的銅矛武士終於趕來。斯坦利避開托特克,只是讓武士們組成密集陣型逼近,試圖困住托特克。而阿維特的王旗遠遠的豎立在後方,和無雙猛將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托特克又衝殺片刻,驅散長弓衛隊。環顧左右,只有百餘名禁衛武士。再看看遠方,雄鷹戰團還在和美洲虎戰團糾纏,王室直屬的武士們也結成方陣,和對面熟悉的武士們淺淺交擊。
他一聲無奈的長嘆,轉身奔赴王旗之下,如一隻孤獨的美洲虎。
「王!軍心已散,我們敗了!快走!我護您南下!」托特克單膝跪地,低頭面對蒂索克。血水和汗水從他身上流下,把身下的地面染成紅色。
「他們都背叛了我!他們都該死!.托特克,我能相信你的忠誠嗎?」蒂索克披頭散髮,臉上滿是塵土,塵土下透出病態的蒼白,唯有一雙兇狠的眼睛,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為您赴死!」托特克再次單手握拳,把拳頭放在胸膛。他手上已滿是細碎的傷口,正如胸膛處傷痕累累的甲冑。
「好!我們走!」蒂索克乾脆的把身後的王旗交給禁衛,扔掉身上的累贅。
「守住這面旗幟,直到你死!我許你後代一個前程!」雖然並不記得身後禁衛的名字,但這並不妨礙國王最後的許諾。
斷髮禁衛低頭跪下,又快速起身,無聲的接過王旗。十多年特殊的訓練,已經給這些禁衛們灌輸了絕對的忠誠,他們早已經拋棄了自我。
「我們走!」蒂索克最後環顧了戰場一眼,似乎要把所有的背叛刻在心裡。
「等我回到首都,我要把所有人送上祭台,流盡鮮血!」國王的眼中已經滿是血色的仇恨。
「奧托米人也是!」這也是最後的瘋狂。
蒂索克毫不猶豫的南逃。一百多僅存的斷髮禁衛護送著他南下,只留下數十人守衛王旗。托特克繼續衝鋒在前,王室直屬的武士們紛紛退散,讓開行軍的道路。
修索克無力的躺在幾副皮甲上,周圍是簇擁守護的城邦武士。隔著盾牌與雙層皮甲,他被托特克的一棍震斷了兩根肋骨,現在實在動彈不得。所幸他沒有傷到內臟,並無生命的危險。
他此時勉強抬起頭,看向南逃的蒂索克,強忍住胸口的疼痛,堅毅的高聲喊道:「快追!決不能放他逃走!」
奧洛什嘆了口氣,把修索克的腦袋放平。蒂索克便瞬間從他的眼中消失,眼前出現了武士長無奈的大臉。
「團長,別急。大局已定,蒂索克已經註定失敗。有我這個追蹤大師在,他是逃不掉的!你還記得我們年輕時,一起看過的美洲虎捕獵嗎?獵物最後的掙扎最是危險,美洲虎不會冒險,只會不斷的製造傷口,跟在獵物後面。直到獵物鮮血流干,精疲力盡的時候,它才會一擊致命!」
修索克回想起那自由無畏的少年生活。那個他還無需承擔起,父親和家族責任的暢快年代。他曾經和老友無拘無束的在叢林裡冒險,追逐虎豹,尋覓鷹隼他平靜下來,剛強的臉上帶上了微笑。
「我沒事,不過斷了兩根骨頭,回去養一個月就好。你帶著美洲虎戰士們去找修洛特,讓他不要擔心我。速速帶著長弓衛隊,你們一起去追擊!記住,蒂索克沒死之前,千萬不要靠近托特克!」
奧洛什點點頭,看了看修索克笑著的臉,也笑了笑。他伸手探了探老友額頭的溫度,確定沒有發熱現象。又掀開老友的皮甲仔細檢查,確定沒有出血症狀。
隨後,他努力思考,轉頭吩咐周圍的武士們:「用你們捕俘的繩索,把團長的胸廓小心固定起來。記得綁牢固些,讓他不能亂動,就像綁鱷魚一樣。」
「武士長,鱷魚怎麼綁?我沒綁過。」武士一臉為難。
「鱷魚都沒綁過?河邊那麼多,你們年輕的時候都幹了啥!蠢火雞!算了,鹿你們總該綁過吧?記得給他胸口墊塊軟布。」
說完,奧洛什轉身要走,想了想又補充道:「再拿一圈棉布,給團長的眼睛蒙上,別讓他亂看。這一仗已經贏了,讓他好好睡一會。這一路都沒有個安穩覺!小心看著點,千萬不要移動!」
奧洛什這才滿意的點頭,覺得自己已經思慮妥當。他就帶著精銳的美洲虎小隊,匆匆往阿維特的王旗行去。
只留下修索克無奈的苦笑。
看著托特克帶著蒂索克南逃,巨熊斯坦利也終於從銅矛武士的盾陣後出來。他望了下托特克的背影,戰意和敬畏同時在眼中閃爍。
隨即他勇猛向前,沖向僅有數十人守衛的王旗。銅矛武士們一擁而上,片刻就把傷痕累累的斷髮禁衛們砍倒,然後斯坦利再次雙手握旗,用力一折,蒂索克的王旗就緩緩倒下。
至此,勝負已定,戰場上只剩下一個王者!
看到大局已定,威嚴的阿維特高舉王旗和神杖,再次朗聲招降:「以守護神維齊洛波奇特利的名義,罪責只在蒂索克一人,歸降者既往不咎!」
隨著蒂索克的南逃和王旗的倒下,雄鷹貴族戰團們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們一直在觀察局勢,聽到阿維特的許諾,就立刻緩緩後退,和美洲虎戰團默契的分開接觸。
接著,他們扔掉原有的軍團指揮旗,換上繪有血色太陽的大旗,向阿維特單膝行禮,表示臣服。因為兩邊王室的家紋相同,他們只能用不同的國王儀仗來區分,顯然是早有準備。
最後,貴族戰士們再把忠誠於蒂索克,早已失去權力的軍團指揮官推到陣前,用麻繩綁好,這也是公推出的替罪羊。
修洛特旁觀著貴族戰團的投降,只覺得這過程行雲流水,渾然天成,沒有一絲煙火,投降的理所應當。
直屬武士們就簡單幹脆的多。聽到王者的許諾,對面的七千直屬武士便扔掉武器,朝著王旗跪下,低頭伏地行禮。他們用黑曜石銳片割下自己的部分頭髮,以顯示忠誠與服從。
阿維特一邊派出親衛,收編投降的武士,一邊快速召集眾將。
只是片刻功夫,斯坦利帶著銅矛武士,修洛特帶著長弓衛隊,還有奧洛什的城邦美洲虎戰士,一起聚集在王旗之下。
少年擔憂的詢問奧洛什:「老師,父親的傷勢如何?」
聽到「老師」的稱呼,阿維特的眉頭微微一皺。他有些不滿的看了奧洛什一眼。
「團長大人的傷不重,沒有生命危險。他讓我們趕緊去追擊蒂索克!」奧洛什遞給少年一個放心的眼色。
少年點點頭,他憂慮的往父親的方向張望片刻。
阿維特用手指敲擊了下手中的神杖。一聲清脆的鳴響,眾將隨即肅然。
「必須捉住蒂索克!修洛特,我給你七百家族武士,你再帶上一百長弓衛隊和聖城的兩百美洲虎戰士,速速南下追擊!」
這次的戰鬥短促而殘酷,雙方的親衛隊承擔了絕大多數的損失。阿維特的兩千家族武士陣亡了三百,長弓衛隊也損失了近五十人。
這些家族武士是他母親的遺留,對阿維特保持著最高的忠誠。現在他交給少年七百,身邊只留下一千忠誠武士,用來統御王室的大軍。
「在南方,我已經布置了一萬多封鎖的武士,我也把他們的指揮權交給你。他們會和你一起圍堵蒂索克!」阿維特微微一笑,交給少年一塊信符。
「斯坦利,你也跟著修洛特一起,護住他,小心防備托特克!」
斯坦利單膝跪地,恭敬低頭領命。
「蒂索克是托特克戰鬥的信念。不要想著活捉,直接射死蒂索克!不要和托特克近戰!保護好你自己。」阿維特最後微微低頭,在少年耳旁低聲吩咐,接著又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頭。
修洛特同樣單膝跪地,低頭領命。經次一戰,老師已經是唯一的國王。他需要在眾將面前,表示出對國王的尊重。
阿維特點點頭,隨後把少年雙手托起,再目送著少年離開。他要留在這裡,繼續收編降軍,威壓雄鷹貴族們。
一千精銳隨即齊聚。
修洛特挺直了胸膛,自信昂揚的看著麾下:精銳的武士們拿著銅矛、長弓和戰棍,斯坦利、伯塔德和奧洛什一同躬身聽令。
少年精神振奮,意氣風發。這是他第一次獨領一軍,也是他第一次,去抓捕一位國王!
「諸將聽令!」少年沒有神杖,只能把手中的戰棍往南方一揮:「南下索敵,不論生死!」
千軍轟然應諾,隨即急速南下,如狼群奔馳追索。這是最後的捕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