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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第286章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結束了嗎?

  結束了。

  李玄喘息著看向周圍,血混著黃土,一具具屍體如人間煉獄。

  陷陣,先登,奪旗,斬將,陷陣最易,斬將最難。

  主將一死,萬軍志敗。

  李玄心存死志踏上這條血路的時候,其實沒想過自己真能來到元臻面前,此時此刻,他只覺得有些不真實。

  仿佛做了一場夢,他不知道該不該醒來。

  此時,陳跡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神情似有驚疑。

  他見李玄愣神,立刻撕下衣擺衝上前,包裹著元臻的頭顱遞到李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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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回過神來,接過頭顱。他下意識想解開裹著頭顱的黑布,卻被陳跡死死拉住。

  李玄疑惑的看著陳跡,陳跡卻沒有解釋:「快!莫讓邊軍再有死傷了!」

  李玄當即高舉裹著元臻頭顱的黑布,奮聲怒吼:「元臻已死!」

  戰場之中寂靜了一瞬,繼而山呼海嘯,邊軍步卒一個接一個的振奮高呼:「元臻已死!」

  「元臻已死!」

  「元臻已死!」

  聲音從近處傳到遠處,如海潮般向外滾盪。頃刻間,天策軍士氣全無,除元臻近衛營以外,皆緩緩放下手中兵刃,再無鬥志。

  虎甲鐵騎快速穿插其中,將天策軍甲士驅趕到一處,奪走兵刃、卸下甲冑、牽走戰馬,甚至還丟下麻繩,命令天策軍相互捆縛。

  這場戰爭真的結束了。

  黑夜裡,邊軍步卒跌坐在地。

  陳跡原以為他們會抱頭痛哭,亦或是歡呼,可他們沒有,戰場裡只有無盡的茫然與沉默。

  正當此時,虎甲鐵騎竟再次抬起鐵戟,策馬在天策軍俘虜中往返衝殺!

  這一變故驚得邊軍步卒重新站起身來,驚疑不定的看著虎甲鐵騎屠殺天策軍。

  李玄怒吼:「你們做什麼,陣前不斬降將!非我婦人之仁,而是開此先例,往後便再無人願意歸降我朝,我朝士卒降了景朝,亦會遭人屠戮!」

  可虎甲鐵騎手中鐵戟不停,仿佛什麼都沒聽到。

  遠處傳來馬蹄聲,李玄轉頭看去,正看見馮先生策馬而來。

  馮先生遙遙說道:「固原獻城之後,天策軍可信守承諾?景寧兩朝,向來是我朝降景者多,景朝降我者少。彼此已是不死不休,這一次,便要讓我朝那些軟骨頭絕了念想。」


  說罷,虎甲鐵騎繼續殺俘,一個不留。天策軍再想反抗,為時已晚。

  待他們將天策軍屠戮殆盡後,李玄憤怒中,卻見虎甲鐵騎與象甲衛同時舉刀自己頸間,動作整齊得像是同一人。

  下一刻,劉家精銳一同自刎,摔下馬來,倒在血泊之中!

  這一幕驚得邊軍步卒連連後退,便是身經百戰的他們也沒見過這般景象!

  李玄的憤怒轉為震駭,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唯有陳跡猜測,這些劉家精銳一直都被馮先生用厭勝之術壓著,對方迫不及待的開門獻城、燒糧倉、賣太子,恐怕是因為快要壓不住了。

  所以天策軍必須死,不然劉家精銳失控之後,邊軍步卒的殘兵無法收拾殘局。

  陳跡環顧四周,卻見胡鈞羨、週遊面色並無異常,似是早已知曉此事。

  馮先生沒有再理會,而是指著滿地屍體與軍械,笑吟吟對胡鈞羨說道:「胡將軍,內相大人先前答應你的五千匹戰馬、一萬副甲冑、弓、戟、刀,皆在此處,自取吧。有了這些軍械,想必固原城可再為寧朝戍邊五十載。」

  胡鈞羨面無表情:「內相大人送軍械的方式,倒是別開生面。」

  馮先生沒在意他的態度,自顧自讚嘆道:「這可是劉家花重金打造的軍械,尤其是象甲營的那些皮甲,我還有些捨不得給你……也算是彌補一下固原邊軍吧!」

  甲冑並非越重越好。

  象甲營的皮甲皆取自犀牛皮,經數月柔韌,再以大漆、鐵砂做表面硬化處理,便是開山斧劈砍下去也劈不斷。輕便、結實最適宜精銳軍隊奔襲、滲透。

  縱觀整個戰爭史,也只有精銳中的精銳,才有資格佩戴皮甲。

  馮先生沒有說客套話,他是真想將皮甲留給解煩衛。

  此時,李玄拄著劍撐住身形,怒聲問道:「這都是司禮監的手筆嗎?不愧是毒相,竟枉顧固原半數百姓性命,行此歹毒計謀!」

  馮先生不以為忤,只是漫不經心說道:「李大人,你說我歹毒沒關係,可要是妄議內相大人,小心性命不保,這次念你有斬將之功,饒你一命。正所謂義不理財、慈不掌軍,你可知道,固原經此一役全殲天策軍主力,又殺宿敵元臻,能讓固原太平多少年?邊軍少死多少人?」

  說罷,他抬頭看向胡鈞羨,指著李玄說道:「胡將軍,他倒是與你當年有幾分相像,卻不知何時才能磨礪出來。得將他那副軟心腸磨硬,粗糲得像是固原的石頭,才堪大用呢。」

  李玄無法接受馮先生說辭,當即將手中元臻頭顱甩在地上:「數萬條性命換來的斬將之功,不要也罷!」


  咚的一聲。

  頭顱摔在地上卻不是血肉之聲,李玄一怔,立刻蹲下身子掀開黑布,裡面赫然只有一段松木樁,元臻的腦袋已不翼而飛!

  李玄回頭去看陳跡,回想起方才對方攔住自己扯下黑布的舉動,想必是那時便已發現了。只是顧全大局,所以用黑布遮掩,隱忍不發。

  陳跡沉默著。

  他能發現,是因為當元臻頭顱被斬去時,他並沒有收到冰流。景朝二品大員,怎麼可能死後沒有冰流?

  馮先生看著那段木樁,眼睛微微眯起。

  他輕飄飄躍下馬來,腳尖一挑便踢開元臻身上的衣袍,顯露出衣服里的幾段木頭,一封聖旨,還有木頭上貼著的黃紙符咒。

  他雙手攏在袖中,也不動怒,只輕輕讚嘆一聲:「還真難殺啊……不過,這厭勝之術的同門,總算是找到蹤跡了。」

  李玄忽然想起什麼:「不對,若先前天策軍中的元臻是草木傀儡,為何能諸邪辟易?」

  馮先生思忖片刻道:「想必,問題出在那封聖旨上。」

  說罷,他彎腰拾起聖旨展開,裡面赫然用鮮血寫就。

  聖旨里,沒有「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只寫著八個大字:

  受命於天,

  既壽永昌!

  末尾,蓋著一枚朱紅印璽!

  「帝王血書,」馮先生輕嘆道:「我就奇怪他為何隨身帶著一封聖旨,原來是唬人用的。」

  他轉頭看向胡鈞羨:「胡總兵,此人不除,固原難安啊。」

  胡鈞羨沒有說話。

  ……

  ……

  一處斷崖上,元臻默默佇立,平靜地俯視著山下。

  固原城裡已成殘垣斷壁,固原城外天策軍大營還燃著大火,生靈塗炭。

  有隨從過來為他披上一襲大氅,低聲道:「大帥,走吧。此次固原折戟,回去定會被陸謹趁機責難,我們不如索性屠幾個村子,回去也好拿些人頭交差。」

  元臻沉默許久後緩緩說道:「我十七歲便開始與固原打交道,那時還只是隨父出征,在他身旁當個小小偏將。後來父親病重,他在床榻前對我說,若有一日破了固原,定要寫祭文燒在他墳塋前。我那時候心想固原城裡皆是老弱殘卒,只能穿藤甲、用鈍刀、開軟弓,連火器都沒有,攻下固原有何難事?若讓我當大統領,固原指日可待。」

  「那時,我是瞧不起父親的。」元臻出神道:「可後來我接了爵位一路從偏將升至大統領,二十三年裡,我打了固原七次,敗了七次,我這才明白父親其實比我厲害。」


  說著,他指著山下那座破敗的固原城,譏笑道:「年少時,我以為自己能打到寧朝繁華的京城去,結果這座又破又舊的小城打了二十多年交道。我和那群又臭又硬的石頭,卻要將一輩子都蹉跎在這裡了。」

  隨從不敢言語。

  元臻轉身下山:「走吧。」

  然而就在此時,山下傳來慘呼聲。

  夜幕下,他站在原地看著光禿禿的土山下人影晃動,十餘名隨從攔在他身前凝神戒備。

  不知過了多久,寒風凜冽中有二十餘人登山而上,手中拎著滴血的長刀。

  元臻眯起眼睛看去,待看清來人後露出恍然神色:「原來是你,我還當你永遠不會再回固原了。」

  胡三爺抖了抖刀上的血,咧嘴笑道:「我答應將軍要在墳前獻上你的頭顱,怎可失信於他?這些年,我每日每夜都在想著如何殺你!」

  元臻看著胡三爺身後一個個如豺狼虎豹的漢子,緊繃的身子忽然又慢慢鬆緩下來:「原來,各有各的執念。」

  胡三爺一步步往上走著:「嘉寧六年,固原邊軍戰死三千二百一十四人;嘉寧九年,固原邊軍戰死兩千九百三十二人;嘉寧十四年……」

  他一筆筆數著,一條人命都沒落下。

  血債血償。

  小五在胡三爺身後低聲道:「還有掌柜。」

  胡三爺神情一暗。

  元臻搖搖頭:「我天策軍陣亡的將士,又豈比你固原少?」

  胡三爺凝聲道:「早知如此,何必一次次捲土重來?不能相安無事嗎?」

  元臻忽然說道:「胡鈞元,我比你幸運。」

  胡三爺一怔:「死到臨頭了,說什麼屁話?」

  元臻笑了起來:「我要解脫了,你卻還要被困在此處不得解脫,我自然要比你幸運些。」

  胡三爺沉默了。

  元臻見他這副模樣,驟然哈哈大笑起來:「你後悔來固原嗎?」

  胡三爺身後二十餘名漢子一起,將元臻隨從一一斬殺。

  他箭步向前,一刀刺入元臻腹中,任由溫熱的鮮血順著刀身流下。

  胡三爺凝視著元臻的眼睛:「還有什麼話要交代?」

  元臻眼睛裡的光漸漸暗淡:「這固原,下輩子不來了。」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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