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點微小的工作
拓跋真看著對面的人和自己擺出相同的姿勢,眼前景色一陣明滅,過去和現在的場景交織著。
「如果是夏老師來做仲裁的話,大概會叫我讓你三分力氣吧。」他輕笑著說,仿佛自己也變回了那樣一個大孩子。
然後他的聲音迅速變得低沉而沙啞,像是夾雜著沙場上的狂風。
「但現在可不是在繁華似錦的天燭城裡,而是在北風蕭蕭的戰場上啊!!」
說完,拓跋真大喝著邁出步子前沖,長劍指向身前。
這是一記直刺,同時劍尖微微上挑。
君子四方劍,四方起手式。
這一式既可用於準備調息,也可以用於進攻,動作幅度不大,作為起手式也不曾露出明顯的破綻。
而上挑的劍尖既是向對手致以敬意,也是指向咽喉要害的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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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司白同樣是以四方起手式應對,她精準地抓住了拓跋真的劍尖,兩劍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碰撞過後,劍尖猶在微微震鳴。
拓跋真的劍被往側面格開,偏離了目標。
而褚司白感覺有疼痛從虎口上傳來,腳下後退了一步。
她與人對敵時氣力上的劣勢再一次凸顯。
尤其是如今雙方用著相同的劍法,她連也沒有半分技巧上的優勢。
拓跋真一招被格開,身形卻極穩。
他一步牢牢踏在地上,激起塵土,手上一顫。
原本止住兵器去勢再反向加速的過程在他手上像是完全消失了,
偏移的長劍在眨眼間就反向橫斬而來!
劍光不算快,卻恍如是一陣風襲來,讓人瞧不出破綻。
君子四方劍,第二式,清風拂柳。
其實這一式看起來只是平平無奇的長劍橫斬。
但夏流湖在傳授武藝時提到,重點是胸中要有如其名稱一般的「意象」,才能做到劍勢圓滿,既不露兇相,又似清風般無孔不入。
褚司白目光如電,同樣是一轉手腕,直刺變平揮,使出清風拂柳。
兩把長劍再次相撞,褚司白依舊是又後退了一步。
並非是褚司白不想用其它劍招應對,而是在夏流湖的設計中,君子四方劍本就是以逸待勞、不變應萬變、中庸端正的劍法。
在這樣的劍術面前,如果想要出奇招鑽空子,反而可能不慎落入下風。
於是拓跋真連續兩招都明顯占據了優勢,劍上氣勢更足。
即使單看他持劍的姿勢,任何人也都能看出他的昂揚之意。
拓跋真回劍本就極快,這次更是輕易地打了褚司白一個措手不及。
褚司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的下一招已經來了!
君子四方劍,第三式,龍行虎步。
拓跋真往側面邁出兩步,同時劍光出其不意地下移,從側面攻擊對手中盤。
移動時,人手上的力氣不免會小一些,便更換攻擊的方位來增強劍招的威脅,這一招的關鍵在於步伐穩健有力如龍虎,步伐和出招都要快。
說得通俗一些,是正大光明地偷襲。
褚司白已經來不及做出完整的劍招了,她站在原地,不曾邁步,只是勉強轉身,將劍移至中盤接下對方的劍光。
於是她又退了兩步。
「用夏老師的話來說,這一局的『勢』已經被我掌握在手裡了。」拓跋真在劍刃碰撞的脆鳴聲中開口說,聲音帶著笑意。
他說得不錯,君子四方劍這套劍法中,「勢」是極重要的存在。
回憶已經不由自主地湧上了拓跋真的腦海。
從前在天燭城裡,夏流湖的學生們以君子四方劍對戰,其實極少會戰到一人的劍刺到另一人身上的地步。
通常都是其中一方在逐漸失去了「勢」,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最終或主動認輸,或兵刃脫手,或身形不穩摔倒在地。
按拓跋真的經驗,褚司白最多和他對到第八式,就要堅持不住了。
他嘴角微微翹起,也分不清是因為回憶起了往事,還是因為勝券在握了。
「兵刃無眼,如果你現在投降的話,看在你父親的份上,我終究還是不會殺你的。」拓跋真帶著輕蔑的意味笑說。
褚司白不答話,只是儘快回復架勢。
第四式,智取中宮。
第五式,仁心劍指。
……
隨著對戰的繼續,拓跋真的優勢越來越大。
而褚司白從第三式開始就再也沒有做出完整的劍招。
到第六式和第七式,她都只是做出似是而非的動作,勉強不受傷而已。
而拓跋真的動作越發大開大合,如意圓滿。
終於,第八式,鳳舞九天。
這是極華麗的一招,使劍者在攻擊時,劍光將如鳳凰展翅,在一招內通過手腕轉動使出數十種變化,劍意由下往上直升,仿佛能在同一時間,以反光的劍身繪出一副絕美的圖畫。
在夏流湖書寫的劍譜中明確寫著,此招非志向高遠、鬥志昂揚者不能使出。
拓跋真眼中,褚司白的「勢」早已搖搖欲墜。
這一招內,她的兵刃是必將脫手的,如果自己能恰到好處地停下來,或許還能不傷她性命。
若是停晚了……
既然她不願降,或許殺了就殺了吧?
拓跋真心裡這樣淡淡地想著,手中劍已移至中盤,手腕一邊往上升,一邊精妙地轉動。
這一招堪稱君子四方劍的奧義,此時仿佛真的有嘹亮的鳳鳴從劍上傳出,帳篷在下一個瞬間就要被焚燒殆盡!
然而,隨著劍招使出,拓跋真卻是變了臉色!!
他面前的褚司白原本已經在敗亡的邊緣,在接這一招時卻毫無破綻!!
她使劍的形式與拓跋真相仿,手腕的變化卻每一次都和拓跋真不一樣!!
不僅如此,她的每一招都仿佛擊在自己劍身的要害處!!
兩把長劍不停碰撞,仿佛奏起金石一般的樂聲。
而每一次碰撞中,褚司白的「勢」都扳回一分,而他拓跋真的「勢」卻被削減一分!!
直到劍尖撞在頂端,一整套鳳舞九天使完,兩人居然又回到了最初的均勢!
「你的鳳舞九天……和我的不一樣?!」拓跋真臉色鐵青,一字一頓。
他冷笑起來:「好啊!即使是夏老師,對我這個蠻子原來也是會藏私的!」
他猜想,一定是夏流湖傳授了兩份不同的鳳舞九天,而他拓跋真的那一份,正是被克制的!!
然而,褚司白只是默默搖頭,頓了一會兒才說:
「你想錯了。」
「你大概忘記了吧,我被逐出天燭城時才九歲。」
「夏老師的君子四方劍,其實我一共只學到第五式。」
「那……」拓跋真瞳孔驟縮。
「方才後面那些,只是我一邊模仿你的劍招,一邊隨機應變罷了。」
她淡淡地說,漆黑的眼睛裡不曾有一絲波動,仿佛她只是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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