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長孫無忌的震驚
永壽，豳州和雍州的邊境。
經過一日一夜的急行軍，在天色將明之時，長孫無忌所率的平叛大軍，才成功抵達，入駐其中。
對這位正值盛年的貞觀朝第一寵臣而言，連續的急行軍雖不至於傷筋動骨，但也著實有些疲憊。
他本可以在奉天或者醴泉紮營，但那兩地還在雍州境內，不算禦敵於京兆之外，如何能體現一顆憂國憂君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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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或許不會怪罪，但心思縝密的他，自然不會犯這等低級錯誤。
在這既屬於豳州境內，又是兩州邊境的永壽城中駐紮，就完美地符合了各方的要求。
未做歇息，長孫無忌立刻升帳。
麾下自校尉以上的軍官齊至，長孫無忌掃視一圈，「薛萬徹行至何處了，可有回信？」
一個副將起身，「回總管，方有斥候來報，薛將軍已至麻亭，正紮營候命。」
「命其務必守住麻亭，其餘可相機行事。」
「是！」
「城外大軍都安頓好了嗎？」
「大帥放心，永壽縣令招募了許多民夫，正幫忙安頓著。」
「好，大戰之前，務必不要出岔子。」
在永壽縣簡陋的縣衙中，長孫無忌有條不紊地安排著駐防的事情。
待一切商議妥當，便讓眾人散去，各自歇息，養精蓄銳，聽候將令。
安排好了這一切，他才召見了從長安追上來的親隨。
親隨昨日下午便到了，跟了一路，這時候得到召見，便將懷中的密信取了出來，遞給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一邊拿著信，檢查著火漆，一邊淡淡道：「公子怎麼說？」
「公子說，您交代他辦的事情，他都寫在信里了，並無其餘言語。」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拆開信看了起來。
長孫沖在信里，將對商慎的詢問，幾乎是原話謄抄了下來。
而後在其中也寫上了自己的心路歷程。
當長孫無忌看到商慎說是不是擔心薛萬徹不出力的時候，他登時也反應了過來，陛下派出薛萬徹，並非不給他熟悉的名將支持，反而恰恰是最好的安排！
薛萬徹作為息王舊部，還曾經帶兵跟陛下廝殺，後來躲進終南山，遇赦才出來，正是惶恐不安，亟待表忠的時候。
而且薛萬徹曾經還在羅藝手下待過，對其戰法也熟悉。
最關鍵的是，薛萬徹本身能力是極為出眾的，再有這份心思，即便對面是羅藝，也能與之匹敵。
同時，作為行軍總管的長孫無忌還不用擔心薛萬徹事後搶功。
能得到李二的信任和認可，就是薛萬徹此番最大的訴求了。
若是換了程咬金、尉遲恭、劉弘基等人，才不會管你長孫不長孫的，該是自己的功勞絕對會爭，陛下還能因為這點小事怪罪我不成？
如此看來，自己當初那點擔憂還真是錯了。
但經歷豐富，又身為老陰比的他，自然比長孫沖這個愣頭青要看得遠，看得深。
如果按照眼下這個推測，陛下這麼做，是擺明了要給自己這個功勞。
但自己如今身為吏部尚書，爵位已是公爵，還是外戚，對功勞早已沒那麼大的渴望了，便是拿了這個功勞，又能動什麼呢？
陛下為何又要處心積慮如此呢？
長孫無忌微閉著眼睛，手指無意識地在桌上輕敲著。
還站在堂中的親隨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低下頭去。
三省六部，吏部、中書令、侍中、左右僕射......
長孫無忌的心頭猛地一動，眼睛陡然睜開！
我知道了！
目前，武德舊臣之中，以司空裴寂為首，左僕射蕭瑀，右僕射封德彝為二相，壓制著他們這幫秦王府舊人。
但以陛下的性格，在這天下百廢俱興，正待大展拳腳之際，豈能容得了這幫處處扯他後腿之人！
去歲陛下剛剛繼位，不便大動也就罷了。
如今地位漸穩，自然也就到了要朝這幫武德舊臣動刀的時候了。
想到這兒，長孫無忌帶著這份心思回顧起近來的朝堂諸事，果然從中找到了些蛛絲馬跡。
如果左右僕射換人，那此番自己攜帶平叛之功出任，想來便可堵住悠悠眾口了吧？
長孫無忌深吸一口氣，果然還是陛下啊！
一舉一動都有深思熟慮，伏筆千里，自己身為當事之人，若非被這一封信啟發，或許都還蒙在鼓裡，以為陛下當時是一時興起。
此刻想來，當日秦瓊獻上馬蹄鐵時，對封德彝那句近乎明確的敲打，不是單純的一時興起，恐怕就是在鋪墊了。
長孫無忌再看向信紙，雖然想到的內容不一樣，但也生出了和當日長孫沖一樣的感慨。
這小子雖然什麼都不懂，偏偏三言兩語還能誤打誤撞說中些關鍵。
旋即，身為老陰比的警惕讓長孫無忌立刻敲散了這個單純的念頭。
真的會有那麼巧的事？
有沒有可能他是在故意藏拙呢？
畢竟楊德祖雞肋的典故世人皆知，若是謹慎之人，便不會在這樣的問題上隨意評判。
嘶！
若是如此，那這小道士可真了不得啊！
想到這兒，長孫無忌立刻看向信紙剩下的內容。
他有些迫切地想要知道，商慎對他征討羅藝的前景是如何看待的。
然後，他就愣了。
看著長孫沖謄寫出來的那一長串商慎對陛下的恭維和奉承，長孫無忌沉默了許久，抽了抽嘴角，將信紙放下。
他忽然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自己真是得了失心瘋了。
跟著陛下南征北戰，也算是吃過看過的，竟然會動念向一個小輩詢問這等大事。
還大軍未至，便有首級送上。
你當對面是隨便什麼廢物嗎？
那可是虎踞幽州多年，跟竇建德大戰兩月都不落下風的幽州王羅藝啊！
從古至今，河北大地的猛人能不能夠最終定鼎天下，看的都是能不能贏得幽州騎兵的投票。
拿到這一票，就是漢光武，最次也是齊神武；
拿不到，就是竇建德。
這就是幽州騎兵的分量。
自己前有薛萬徹猛虎出柙，後有尉遲恭黑熊殿後，都還心懷惴惴。
他竟然會說出【征討文書一到，說不定都不用打什麼仗，那個什麼狗屁燕王的手下就得恐懼不已，直接把羅藝的腦袋給令尊送過來了】這種話，無知小兒，無知小兒啊！
想到這兒，他又快速掃了一眼剩下的內容，隨手將信紙一揉，便準備扔進火盆之中。
但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飛快接近。
值守的親衛立刻嚴陣以待，長孫無忌也當即凝神望向屋外。
「大帥！薛將軍有戰報送到！」
長孫無忌面色一變，「進來！」
信使快步走入，單膝跪地，「大帥，朝廷大軍將至，豳州治中趙慈皓便與統軍楊岌謀誅羅藝，事泄之後，趙慈皓被抓，統軍楊岌發覺有變，帶兵相攻。羅藝倉促間大敗，拋妻棄子，僅帶數百騎北奔突厥去了。薛將軍正急點兵馬追擊，請大帥決斷。」
長孫無忌瞪大了眼睛，看向手中皺巴巴的信紙。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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