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兩全其美
見張昭推脫,孫權瞟了張昭一眼:「那張公就是不同意與魏國議和了?」
張昭沒辦法,只得拱手說道:「至尊要議和、那麼就與魏國使者說明就是,臣沒有什麼想法。」
孫權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接著看向諸葛瑾和全琮二人。
諸葛瑾猶豫片刻後說道:「至尊,與魏國言和可以,但不能向魏國示弱。」
「魏與吳之間,終歸是有大江天險隔著的,即使丟了皖城皖口,數年之間魏國也無力南下。」
「至尊完全沒有必要畏懼魏國,若魏國使者提出什麼非分要求,臣自請為至尊拒之。」
全琮也插話道:「至尊,臣與左將軍一個想法。」
「能和,當然是好事。若魏國使者要求過份而不能和,也絲毫不懼魏國!」
顧雍在一旁聽得直皺眉。
全琮這樣說也就算了,你諸葛瑾為何還如此慫恿吳王,也是這樣的武夫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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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生艱難如此,國事頹唐,各地郡縣都在勉力應對。這時不是應該儘快議和、減少軍隊開支,恢復民生為要嗎?
顧雍語氣急切的說道:「至尊!切不可逞一時意氣!」
轉頭皺眉看了一眼諸葛瑾和全琮後,顧雍鄭重其事的說道:「你們二人如何這般不曉事?」
「此前正是至尊派人去魏國傳訊的,魏國因此也派人來了武昌,吳魏兩國都是有想言和的心思在的。」
「不想著如何將事情談成,卻在這裡慫恿至尊?」
顧雍畢竟是丞相,當堂駁斥二人,諸葛瑾和全琮一時也是不好反駁的。
諸葛瑾本就是如胡綜一般的孫權近臣、現在是領兵駐守一方的重將,而全琮一直以來更是統兵大將。
諸葛瑾和全琮就不明白要議和嗎?
他們兩個內心當然清楚。
若是統兵之臣都不敢出聲為吳王打氣的話,恐怕最失望的就是孫權本人了。
孫權替諸葛瑾解圍道:「元嘆,子瑜和子璜也是好意。」
顧雍起身拱手,表情嚴肅的說道:「如何是好意!揣摩至尊心意、幫至尊逞一時之快而不顧大局,這樣有害而無益。」
「二十年來,魏國使者來過大吳多次,無非就是談條件、論事情,從而達成共識罷了。」
「今日要事,應當是討論大吳所能接受的底線,從而明日才好與魏國使者商談。」
孫權嘆了口氣:「匡弼輔正,舍元嘆其誰呢?」
「元嘆,」孫權看向顧雍:「卿以為有哪些是該今日確定的?」
顧雍緩緩說道:「臣認為共有三件事。」
「其一,國格。至尊以『吳』為國號建國,是否要再為魏國藩屬。」
「其二,戰和。既然雙方都無力再進,以什麼形勢保持和平。」
「其三。」顧雍停頓了一下,看向孫權說道:「數月前至尊遣張溫去了成都,至尊與漢帝互稱東主和西主。若是與魏講和,又該如何與諸葛亮答覆。」
孫權聽著顧雍的話不斷說出口,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黑。
孫權說道:「若論最理想的狀況,自然是吳魏雙方罷兵言和、互不進犯。可魏國又定然不會同意。」
「但魏國若是提條件,稱臣納貢幾乎已成定局,無非就是看魏國使者這次能說到哪步了。」
「諸卿。」孫權環視一圈:「名義上再向魏帝稱臣、若不損害實際的話,孤其實是可以接受的。」
「但漢、魏勢不兩立,若孤再向魏稱臣的話,只恐吳、漢兩方的盟約就會破裂。」
「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嗎?」
孫權此話一出,無論顧雍、張昭還是諸葛瑾、全琮,一時間都沉默了起來。
這世上哪有這麼多既要也要的事情?選擇了一個,就勢必與另一個為敵,難以兩全。
冷場許久,還是顧雍出言解了圍。
顧雍沉聲說道:「至尊,既然今日也議不出什麼,那麼等明日見了魏國使臣後,再見招拆招吧。」
孫權也只得應下。
翌日上午,吳王府中。
張昭昨日已經看了孫權許久的冷臉,今日不願再自找不快,於是主動向吳王府告病一日。
孫權聽聞此事後,也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便繼續穿戴起自己王爵的袍服了。
堂上,司馬芝拱手行禮:「見過吳王殿下,大魏太僕司馬芝奉皇命來武昌,來回復日前吳王向大魏請和的信函。」
顧雍聲音冰冷的說道:「既見吳王,為何不拜?」
司馬芝依舊體面:「本官昔日與吳王同殿為臣,如何要拜?」
司馬芝雖然沒說什麼『上邦使者、不拜小國』的話,但言語間提及孫權『大魏吳王』的歷史,讓在場吳國群臣的臉面多少也有些掛不住。
孫權坐於堂上抬了抬手:「既然是代表魏帝的使者,孤就賜你免禮了。魏帝可有什麼話托你說給孤的?」
司馬芝嘴角略微揚起一絲弧度,從袖中掏出一張裱好的信函,拿在雙手之中後,語氣洪亮的說道:「陛下已納吳王之女孫魯班為婕妤,特遣本官來為吳王送來聘禮。」
司馬芝人在武昌,身為使臣自然不用聽孫權的話。但皇帝遠在天邊,倒也不用處處都按皇帝所說的來。
臨行前,曹睿交代給司馬芝三件事。讓孫權稱臣、出兵蜀漢、遞交聘禮。
司馬芝又沒說不辦,只不過順序稍微調換了一下而已。
司馬芝的話音剛落,堂中便響起了低沉的議論聲。坐在堂上的孫權的表情,也似乎有些陰晴不定。
「肅靜!」還是顧雍出面維持了秩序:「敢問尊使,孫翁主是如何做了魏帝的婕妤?據我大吳群臣所知,孫翁主已經折損在皖口,朝中也為翁主舉辦過葬禮了。」
這種話,孫權是不好直接問出口的,還是顧雍這個丞相問起來比較妥當。
司馬芝不急不慢的將孫魯班被俘一事說了一遍,吳國群臣聽完全部之後,感覺到孫權的不悅之意,也幾乎再沒有敢出聲的人。
顧雍心中哀嘆一聲,還不如就在皖口死了呢!但他畢竟是丞相,無法說出這種話,也只能繼續問起。
「請問尊使,翁主在洛陽可好?這個婕妤是什麼位階?」
司馬芝答道:「陛下天資英發、氣度卓然,孫翁主也是自願被納入後宮的。」
「還請吳王知曉,陛下登基後,已將後宮簡化為皇后、貴嬪、昭儀、婕妤、美人五等,孫翁主剛入宮就為婕妤,已是寵愛異常。」
顧雍緩步向前,離司馬芝越來越近,接著伸手將禮單接過。
大致將禮單看過之後,顧雍眯眼又看了一遍。反覆確認好這份聘禮確實豐厚、也沒有半點羞辱孫權的意思後,顧雍拱手向孫權請示起來。
「稟至尊,魏帝送來的聘禮臣已經看過了,符合禮制。」
孫權與顧雍相識近三十年,哪還能不明白顧雍的言外之意?
顧雍是漢末名士蔡邕的弟子,他都說了符合禮制,那麼從禮數上定是挑不出半點毛病的。
當日丟了皖口後,孫權也只當孫魯班死了。如今聽聞長女不僅沒事,還在洛陽入了後宮,孫權的心情也是極為複雜,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若要打個比方的話,孫權這般都準備好唇槍舌劍要與魏國使者開戰了,結果使者說,魏和吳要成親家了?
孫權一時拿不定主意,顧雍也無法替孫權做主,一時間吳王府的大堂上竟詭異的冷場了。
時間一點點流過,孫權也只得咳了幾聲,又與顧雍大略說了幾句,起身走到殿後去了。
顧雍也只得與司馬芝拱手致歉,說吳王今日身體有恙,明日再召見他。
司馬芝自然不會拒絕。
回到殿後,孫權又將顧雍、諸葛瑾、全琮三人召到了自己身邊。
孫權一臉無奈的問道:「諸位,如之奈何啊?」
「孤承繼江東近三十年了,還未遇到過如此難辦之事!」
顧雍也沒了主意,勸孫權認下、顯然後面的談判中就會更被動一些。
若是不認,豈不會在滿朝臣子中引起非議?
諸葛瑾畢竟與孫權更為親善,咬了咬牙,拱手說道:「至尊應該拒絕此事!」
「不如宣稱翁主已逝,魏國使者在撒謊,這樣就不會陷入兩難的境地了。」
全琮本也沒什麼主意,聽聞諸葛瑾這個『不要臉』的建議,只覺頗為合適,也一併附議。
孫權此時卻想起了去年年底,武昌城中的那個夜晚。
那夜,酒醉之後回到後庭,大虎侍奉自己飲了蜜水,自己也問了大虎許多。
當日還曾想將大虎與全琮二人牽線搭橋呢,如何今日就成了這般境地?
孫權面無興致的起身擺了擺手,說道:「你們都回去吧,且容孤一個人想一想。」
顧雍等人也隨即告退。
孫權一人在堂中坐了許久,卻忽然之間隱隱約約聽到了女子的哭聲。
這是孫權的後宮之中!如何會有人哭?
孫權聞聲尋了出去,只見步練師正一人坐在院中哭泣。左右的宮人跪在兩旁,也已經不敢勸說。
步練師,就是大虎孫魯班和小虎孫魯育的生母。
待孫權走近,步練師淚眼婆娑的抬頭看向孫權,聲音帶了哭腔:「夫君欲要害死我們的大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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