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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迴旋之箭

  就在司馬懿向高柔謝罪之時,洛陽朝廷派往武昌出使的司馬芝,此刻也即將到達武昌城。

  樓船行駛在廣闊的江面上,船首劈開起伏的波浪,激起連續不斷的水花。

  日頭西落,火紅的晚霞映照了半邊天空,將站在樓船上眺望著的司馬芝,一時間看得有些呆了。

  胡綜站在司馬芝身邊,笑著問道:「子華兄,我聽聞曹公昔日在鄴城的漳水畔修建銅雀台,在銅雀台上能看到這般風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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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芝搖了搖頭,並未多說半個字。胡綜也不惱,陪著司馬芝站在樓船上一同眺望,江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

  胡綜未說『武帝』而說『曹公』,司馬芝也沒興趣糾正半分。人在吳國的樓船上,既然胡綜言語間並沒有不敬之意,司馬芝也就隨他去了。

  七日前,司馬芝告別賈逵,從潛口塢出發,乘油船順著皖水東下。

  出皖口,到了大江之上後不久,司馬芝的油船便被賀齊所部的艨艟截住了。

  與司馬芝同行的兩名吏員、十名衛士,只有兩名吏員被留了下來,十名衛士則被賀齊派船送回了皖口。

  按賀齊的話來說,不允許魏國的士卒踏入大江以南。

  賀齊派船將司馬芝與吏員送到了柴桑的胡綜處。早就得了接待使者命令的吳王近臣、解煩督胡綜,則是親自領著司馬芝乘船沿江西上。

  數日之間,胡綜與司馬芝二人聊了許多。畢竟都是士人官員,當然不可能和那些純粹的武將一般直來直往。

  但最令司馬芝詫異的,還是昨日兩人論及洛中名士的時候。

  司馬芝當時驚訝的問道:「李安國是誰?也是大魏名士嗎?」

  胡綜略帶詫異的問道:「子華兄竟然不知道李豐嗎?」

  司馬芝道:「就是故衛尉李義之子李豐?你們吳越之人是如何知曉他的?」

  胡綜眼睛轉了轉,隨即笑道:「是曹偉昔日將李豐的名聲傳揚過來的。」

  司馬芝面色漸漸變冷,兗州山陽人曹偉,曾在黃初年間、孫權給曹丕上表稱臣之後,以一介白衣單人渡江,面見孫權並向其索求賄賂,並稱可以幫孫權結交洛中高官。

  孫權確實給了曹偉許多金珠寶貨,當然,曹偉後來也被校事拘捕,被先帝曹丕下令直接殺了。

  胡綜提這個沒有好下場的曹偉,究竟是什麼用意?

  司馬芝一時想不通,便漸漸不再與胡綜說話了,就這樣大略過了一天。

  日頭即將落下之時,武昌城的輪廓也出現在船上眾人的眼中。


  樓船在碼頭停靠之後,胡綜引著司馬芝和兩名屬吏到了城外驛館。安頓好了三人,胡綜便準備告別。

  天色已暗,胡綜在驛館門口拱手道:「子華兄,天色已晚、武昌城門也已經關閉。還請子華兄在此先住下,明日再行進城。」

  司馬芝沒辦法裝啞巴了:「有勞了,多謝偉則這幾日的關照。」

  「既然我已到武昌,不知何時可以見到吳王呢?」

  胡綜依舊面色和藹:「明日一早,在下就會將子華兄到來的訊息報與至尊,還請稍待。」

  司馬芝除了隨行的文書包裹之外,所帶的大件箱子都被吳兵看管了起來。

  胡綜也極為貼心的給三人安排進同一間屋內。

  這是自司馬芝出了皖口,第一次與兩名吏員獨處的機會。吹熄了燈火後,幾人臥在榻上,也輕聲交談了起來。

  剛剛年滿三旬的吏員杜恕說道:「司馬公,今日那胡偉則稱孫權為至尊,這種稱呼到底是怎麼來的?」

  司馬芝道:「還能怎麼來的?僭越之號,定然是被吳國眾臣捧起來的。」

  杜恕又說:「那屬下就將此事記下了,回洛陽之後一併上報。」

  司馬芝輕嘆一句:「這些都是瑣碎之事,左右不了大局。真正難的事情,要在見了孫權之後。」

  「也不知明日能不能得見。」

  杜恕好奇道:「那我們該用什麼禮儀去見?若按禮法來說,上邦天使,如何能拜小國之主?」

  司馬芝緩緩說道:「務伯說的沒錯,但陛下與我說的明白,出使要論實質,不能讓這些虛的東西影響大局。」

  「明日你我若是見了孫權,就按面對侯爵之禮就好。若是吳國之人不願,那便按他們的來,但不能超過對諸侯王的禮節。」

  杜恕打了個哈欠:「屬下知曉了。」

  司馬芝輕聲道:「累了數日,都早些睡吧。」

  ……

  第二日,吳王府內。

  孫權坐在堂中,聽胡綜講完了這幾日魏國使者的細情之後,隨即問道:「偉則,還是不知道這司馬芝的來意?」

  胡綜搖了搖頭:「回至尊,臣的確不知。但司馬芝此人一行確實古怪。」

  「賀將軍在皖口處截獲司馬芝的油船時,從船上發現了三十餘個箱子,封的嚴密結實。」

  「臣試探的問過司馬芝幾次,他也只說是魏帝曹睿要給至尊的物件,再問就不肯說了。」

  孫權點了點頭:「江東國力折損,與魏國求和乃是難免之事。孤只不過試探一番曹睿,曹睿便按耐不住、直接派使者來了。」


  「以卿觀之,司馬芝此人氣度如何?」

  胡綜說道:「以臣來看,不如昔日來建業的太常邢貞。但此人乃是魏國司空司馬懿的族弟,不知他得了出使的差事、與此事是否有干係。」

  孫權說道:「連邢貞都不如?那就沒什麼要擔憂的了。」

  胡綜點頭道:「至尊何時有空見他?」

  孫權答道:「不急,暫且先晾他兩天。孤已經詔諸葛瑾和全琮回武昌了,大約還要三五日,待孤到時與眾臣商討後,再見司馬芝吧。」

  胡綜頓了幾刻,隨即說道:「至尊,臣向司馬芝身邊的吏員打聽了一事。故奮武將軍和故平北將軍的屍首,被魏國以侯爵之禮,葬在了壽春。」

  孫權長嘆一聲:「是孤之過!讓朱休穆和潘文珪葬在了異鄉。」

  「若此番不能從魏國要回兩人屍首,孤必然要親征壽春奪回來!」

  朱桓和潘璋倒還好說,都是堂堂正正戰死的。但陸遜的行跡,胡綜一時間實在不知道如何解釋。

  見胡綜面色猶豫,孫權直接問道:「偉則,還有何事?」

  這下輪到胡綜嘆氣了:「臣得知,陸伯言被捕至魏國之後,降了曹睿、被任命為護羌校尉,現在已經在涼州上任了。」

  孫權怒起,站起身來拔劍砍向桌案:「孤對陸伯言恩賞難道不重嗎?為何就不能像朱桓、潘璋一般,為孤死節呢?」

  寶劍不出意外,卡在了桌案劈開的縫隙上,未能將桌案砍為兩節。

  胡綜拱手說道:「還請至尊息怒。既然得了消息,也可以與陸家那邊送個消息了。」

  孫權眯眼道:「孤欲將陸氏族誅!待確認了此事之後,偉則,你親自去吳郡為孤辦了此事!」

  胡綜跪地行禮:「還請至尊息怒!陸遜先敗後降,說到底也就是一個于禁。昔日曹丕都沒殺于禁,至尊又如何好族誅陸氏呢?」

  「數月以來,荊州、揚州各郡徵兵填補空缺員額,各地士民已經疲憊沮喪至極了。」

  「為免再生動盪,還請至尊忍耐一二才是!」

  孫權面色鐵青,右手緊緊握住了插在桌案上寶劍的劍柄,捏的愈發緊了。

  過了許久,胡綜出城將司馬芝與兩名屬吏接到城內。

  在馬車上,司馬芝拱手問道:「敢問偉則,吳王今日能見我等嗎?」

  胡綜輕輕搖頭:「至尊今日有要事在身,實在不能抽出空來面見尊使。」

  司馬芝問道:「那明日呢?明日是否可以?」

  胡綜答道:「明日或許可以,在下明日再來尋子華兄。我已與人分派,飲食用度一律照顧,還請子華兄勿憂。」


  司馬芝只好說道:「有勞偉則了。」

  次日,胡綜說吳王繁忙,司馬芝未得召見。

  第三日,胡綜稱吳王有要事在身,司馬芝依舊待在館驛中。

  第四日、第五日,都是如此這般,只不過胡綜每日說的理由略有不同罷了。

  孫權不見,司馬芝人在武昌、又不是在洛陽,毫無辦法,只得形同被軟禁一般待在館驛中。

  第六日,諸葛瑾與全琮終於到了武昌,胡綜也得了孫權吩咐、先不將陸遜之事告訴旁人。

  吳王府內。

  丞相顧雍、輔吳將軍張昭、左將軍諸葛瑾、綏南將軍全琮,這四人正坐在吳王府的大堂之中,與孫權一併議事。

  孫權緩緩說道:「孤將子瑜和子璜一併從外召回武昌,也是為了與你們商討大事。」

  「魏國使者已經到了武昌數日,孤一直沒見。諸卿以為,孤這番與魏國講和,該如何商談為好?」

  顧雍拱手說道:「至尊,如今修養生息乃是頭等大事。只要魏國使者說的不過份,大略應了便是。吳與魏能和多久就算多久。」

  張昭在堂中閉口不言。

  孫權說道:「張公如何不說話?沒有隻言片語願與孤說的嗎?」

  張昭答道:「臣已經再難在至尊面前說出言和的話了。還請至尊問一問諸葛子瑜和全子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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