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不拘小節
第169章 不拘小節
有這等事?
隨著曹洪的話緩緩說出,曹睿此時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昨日可知,司馬芝此人是司馬懿的族弟,而且是黃初二年調任河南尹的。
黃初二年是什麼時候?是先帝曹丕繼位後的第一個整年,當時以陳群、司馬懿為首的『四友』紛紛得了美職。
司馬芝這時候來洛陽做河南尹,若說是因為司馬芝自己政績斐然,鬼才會信。
定然是司馬懿的安排。
「朕問你,你家中之人信這個『無澗神』有多久了?」曹睿問道。
「大約有一年了。」曹洪回答道:「起初臣的奶娘剛信這個神的時候,正是臣去年年初被先帝下獄、生死未卜之時。」
「臣的奶娘也是聽人說,信『無澗神』可為家人祈福、消災解禍,這才開始信的。」
曹睿面無表情的說道:「那司馬懿為何要害你?」
「臣不知!興許是見臣重新被陛下啟用,又或者是因為其心思狹隘。」曹洪說道:「臣的直覺就是此事與司馬懿有關。」
「既然沒證據,就不要亂講了。」曹睿輕輕搖頭:「朕聽到了,你先回家吧。」
曹洪行了一禮,這才又走了出去。
倒不是說曹洪的證據多麼完善,又或者司馬懿真的做了此事。
當曹洪說司馬懿害自己的時候,曹睿心中是有那麼七分相信的。
司馬芝與司馬懿之間來往密切,甚至他的河南尹一職應該就是司馬懿給弄來的。
黃初一朝,黨同伐異可謂極致。
只不過其他朝代,都是皇帝高高在上,看朝臣們分為幾黨,互相為權勢地位爭奪不休。
而黃初朝,則是由大魏開國皇帝曹丕,親自帶著助自己奪位的黨羽,在朝中占據各類職務。
確實有失體統。
更別說牽扯到司馬懿了,司馬懿在背後動用些政治手段,從情感上曹睿就信了不少。
只不過……司馬懿這時來搞曹洪,是為了什麼呢?
尚不知曉。
既然一時間搞不清楚,就先引而不發才是。待時間慢慢推移,遲早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
……
時間流轉,新任的護羌校尉陸遜陸伯言,也終於到了西都。
西都,乃是湟水谷地中的重要城池,也是西平郡的郡治。
一月中旬的時候,西平郡的麴英作亂,一度攻克了臨羌、西都兩縣。
涼州地方偏遠。
等消息傳到洛陽、傳到當時正在譙縣的皇帝所知的時候,都督雍涼的左將軍張郃,早已做出了軍事部署。
按照制度,張郃統外軍一萬五千眾,駐紮在扶風郡的郿縣。
即使出了這檔子事,張郃在隴山以東的兵力依然未作大的調動,只是遣一千人從陳倉向西、屯到臨渭,大略對隴山通道進行防護。
雍州天水郡的冀縣,也就是姜維的老家,平時由將軍鹿磐率領著三千外軍駐紮。
涼州金城郡的金城縣,平日也是由將軍郝昭所率的兩千外軍駐紮。
張郃只是坐鎮郿縣,派鹿磐引一千士卒西進金城,又派郝昭的兩千士卒前往安夷縣平亂。
等鹿磐率軍到達西都的時候,麴英的軍隊已經在郝昭和夏侯霸的攻擊之下輸了數戰。
因此鹿磐也只是與郝昭合兵一處,接著向臨羌進發並最後收復臨羌縣而已。
此番平亂,動用外軍不過三千之數。
金城郡本地徵發一千郡兵,加之從武威南下、由涼州刺史夏侯霸率領的一千武威郡兵和三千羌騎。
此番平亂的總兵力也不過八千人。
只能說,此次麴英作亂並沒有引起什麼連鎖反應。涼州各郡的羌胡,除了湟水谷地的羌人之外,其餘各郡的羌人並未對其響應。
羌人也只是生活方式不同,並不是傻子。
數年之前,大將軍曹真和左將軍張郃剛剛在涼州大勝一仗。
又沒都到活不下去的程度,誰還願意跟著麴英搞事情呢?
此時的西都縣中,涼州刺史夏侯霸、偏將軍郝昭、偏將軍鹿磐,這三人正在一併設宴款待陸遜的到來。
陸遜陸伯言嘛,即使是遠在涼州的大魏將領,對陸遜的大名也是知曉的。
在洛陽的文官視角來看,陸遜不過是一敗將、一降將而已,實在算不得什麼稀奇。
而從夏侯霸、郝昭、鹿磐的角度來說,陸遜昔日在夷陵一戰滅掉劉備四萬餘眾,這個戰績他們幾輩子也攆不上。
和這種戰績比起來,降將又算得了什麼?而且不還是得了陛下的重用嗎?
夏侯霸舉起酒樽:「陸校尉遠來涼州,路上奔波辛苦。涼州之地苦寒,實在比不得揚州氣候宜人。」
夏侯霸如此給面子,陸遜也不能不知趣:「夏侯方伯鎮守涼州,此番平定叛亂又如此之速。方伯與二位將軍,實在都是國家功臣。」
「舉白!」陸遜說道。
「舉白!」四人一同飲盡。
郝昭為人十分豪爽,而鹿磐就更沉默些了。
郝昭問道:「陸校尉是從壽春至此的?期間走了多久?」
「超過一月了。」陸遜說道:「陛下二月初命我為護羌校尉,先是從壽春到洛陽,在洛陽尚書台停了三日後,這才從洛陽出發來涼州的。」
「在郿縣左將軍處停了一日,走隴山道到了天水郡的冀縣之後,遇到郭方伯在彼處,又停了一日。」
「前後算下來,路程約有一個半月了吧。」
郝昭驚嘆道:「竟如此之遠!我是太原人,最南邊也沒只是到過豫州的許昌,真沒想到從揚州到涼州上任,要走如此遠的路程。」
陸遜點了點頭,略微有一些苦澀之意,但不多。
陸遜自壽春與皇帝告別之後,乘船渡過了淮水,經陳郡、潁川之後到了洛陽,得以見到漢朝二百年的帝都。
洛陽位居天下腹心,伊水洛水這種經典中就有的河流,終於得以見到。八關拱衛的絕佳地勢、汜水關的雄偉,陸遜也親自得見。
若是說從壽春到洛陽的路程還平平無奇,但是從洛陽到長安、從長安再到天水、甚至從天水到西都,這番旅途則與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潼關的巍峨險峻、長安的赫赫威名、關中一望無際的曠野良田,加之隴右的崎嶇地勢。
加之到了涼州之後,隨處可見的羌漢雜處,以及深處湟水谷地的西都城……
大漢四百年,無數的能臣良將在關西的事跡,紛紛在陸遜的腦海中顯現出來。
陸遜趕赴涼州上任的路上,越來越感覺到山河雄壯、地勢相連的美感。
自己曾經建議吳王割據長江以求自保,真的是正確的嗎?
或者說,割據江東、使得山河不得一統、天下耗費征戰不休,真的是正確的嗎?
陸遜的思想也在慢慢轉變。
陸遜出言問道:「郝將軍是太原人?在下聽說太原地勢也頗為險峻。」
郝昭笑著點了點頭:「這是自然。太原城為晉地山河鎖鑰,自是易守難攻的。」
「久聞太原之名。」陸遜說道:「不過我有一事不明,此番這個麴英為何要造反作亂呢?」
夏侯霸哼了一聲:「還能是為什麼,野心作祟唄!」
「西平麴氏本就是大姓,自漢桓帝之時涼州動亂,他們麴氏也總是有份。」
「數年前,麴英的族兄麴演作亂,被當時的金城太守蘇公誅殺,而且還不是戰死的、是被蘇公誘殺的。」夏侯霸說道:「這麴英逃入羌胡之中,自然心不能平。」
「今年湟水谷地乏糧,麴英因此鼓動羌人作亂,嘗試著向縣中和郡中要糧。」
「要糧?」陸遜疑惑道:「麴英不是造反嗎?要糧如何要到造反了呢?」
夏侯霸攤手道:「要糧,要不到就開始搶了。如此多的羌人,臨羌縣哪有那麼多的糧食給出去?再說了,本來就一點也不能給,官府不向羌人征糧就不錯了。」
陸遜問道:「因此麴英就帶著羌人攻擊城池了?」
「不好說。」夏侯霸搖頭:「麴英現在逃到西海邊上去了,官軍一時還抓捕不到他。」
「不過在臨羌縣收復之後,有人說當時羌兵向城中射箭以誇耀武力,周縣令當時站在城頭,意外被流矢射中跌下城頭。麴英見死了縣令,就一不做二不休,開始攻城了。」
「也有人說周縣令威脅要羌人殺麴英,將麴英的首級獻來。麴英無奈之下,才開始殺官造反。」
陸遜也是聽得直搖頭:「如此說來,此事還弄不明白了?」
「弄明白,哪那麼容易弄明白!」郝昭冷笑著搖頭說道:「陸校尉是揚州人,未必曉得許多涼州之事。」
「涼州這麼多羌人胡人雜居,本來就難以管理。本地的漢人大族也沒幾個省心的,多是作亂慣了的。」
「當年涼州之地,不都已經全從了韓賊和馬賊麼?統統按賊人來看待就是了。」
陸遜頗為驚訝的問道:「那豈不成了糊塗帳了?」
「就是糊塗帳。」夏侯霸也笑著說道:「陸校尉來的晚,我來涼州也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
「陸校尉可知,涼州的官府是如何對待羌胡人的嗎?」
「在下不知。」陸遜說道。
夏侯霸笑道:「羌人胡人犯了罪,官府從來不問。若是鬧出見血的事情了,也只不過是在通知其部帥後,再殺幾個羌人做做樣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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