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你我都似曹孟德
第115章 你我都似曹孟德
月夜。
陝西都司兵馬離開後,錦衣衛陸續從青牛山中撤出,前後折騰十多天,調動的人手、糧草、軍械,足以支撐起兩場小型戰爭。
如果最後真的一無所獲,必定有人要為此付出代價。
月色之下,兩人並肩而行,影子在沿途花草樹木上映出各種形狀。
白袍男子跳到隆起的巉岩上,看向山腳,曠野星落,寂然無聲。
藍袍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朝廷鷹犬應該撤了。」
「藍兄有何打算?」
「先尋個僻靜所在,初步煉成調和之氣,之後遍訪天下尋藥。那七種主藥只同你講過,萬不可流傳出去,我在江湖上仇家甚多,他們恨我入骨,要是知道我有所求,必定要生出許多波折來。」
混跡江湖,時間越久,武功越高,朋友越多,而幾乎無可避免的仇人也會越多。
都知道斬草除根,但哪能事事如意。
就如張玉,區區一個日月神教香主,一路走來,也是步步沾血。
黃文彩在應天府求學的兒子、逃走的神農幫司空煥父子、還有龍鱗會覆滅前夕失蹤的彭蒼虎、林幽蘭,哪一個不是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還有那些他殺掉卻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他們不是山上的石頭、原野上的荒草,身後也有父母兄弟子女,誰知道當時深埋地下的一粒種子,將來會長成仇恨巨樹。
忽然之間,他理解了教主寶訓中出現最多的那句話『……男女老幼,一個不留』,看似血腥殘忍,卻都是實踐出真知。
張玉舉起右拳,朝著天空那輪明月,用日月神教的方式發誓:「藍兄放心,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世間再無六耳可聞,絕不相背!」
藍皓見他如此鄭重,輕笑一聲,也不說話,兩人一同看向天空那輪皎月。
懸月谷中也可望見月亮,卻稍顯壓抑,終究不如碧海雲霄明月升的美景自然。
「藍兄,你若無處可去,先到我那邊小住吧?」
「日月神教在關中人人喊打,伱還有安身之處?」
「我腦門上又沒寫『日月神教』幾個字。」
「你倒是機靈,關中江湖上一代凋零得厲害,除了兩三個不問世事的老不死,一流高手,竟然就只出了個岳不群,我遠遠見過他一次,真氣不穩,身有暗疾,應該是突破時傷損根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出意外的話,你只要入後天境,應該就能勝之。」
張玉聽出語氣中對岳不群的輕視,不禁問道。
「天下英雄,何人能入藍兄之眼?」
藍皓望著那輪明月周邊的點點星辰。
「世無一人,皆碌碌等閒之輩。」
張玉搖頭嘆息:「我原以為你會說,天下英雄,唯張玉與藍某耳!」
藍皓頓時笑道:「好不知羞!」
張玉側身看向藍皓,自從煉了那本陰陽兩儀經後,血色逐漸恢復,此時月華落在絕美的臉上,正好隱去白天那三分凌厲,更加凸顯出那種……攝人心魄的嫵媚。
藍皓突然濃眉冷豎,怒道:「你在看什麼!」
「厄…我看藍兄氣色不錯,今夜月色也不錯,想必是煉了陰陽兩儀心經的緣故,藍兄吉人自有天相,不久之後,就能威震江湖,壽與天齊了吧。」
張玉口不擇言,神色慌亂,心虛得不行。
他心中暗慚,莫非自己在懸月觀中待得十日,不聞聲色,便如此急不可耐,連對……也會產生遐想。
張鯉魚啊張鯉魚,你可真是江湖敗類一個。
不對,此必定是毒龍丹的後遺症,說不定還有在懸月觀中服食的蛇丹的緣故,如此說來,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如此想著,心中頓時釋懷不少。
並非自己本性不堪,而是丹毒使然。
藍皓冷哼一聲,鳳目圓睜:「再敢有無禮之舉,我便挖出你的眼珠子。」
張玉無奈道:「藍兄,你真是說變就變,好歹怎麼說,我也才救了你,為你被錦衣衛困在懸月觀內十多天,你卻動則要取我的眼珠子,就不怕別人說你忘恩負義嗎?」
藍皓冷笑一聲:「你看錯我了,藍某這一生,從來只記仇,不記恩。」
「哈哈哈,藍兄如此說,頗有曹孟德『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的意思,雖為奸雄,倒也不失磊落,難怪在下與藍兄一見如故,像前世的兄弟,原來你我都似曹孟德啊,便說曹賊好人婦,兄弟不才,也深以為然……」
「真不知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藍皓跟看弱智一般,斜了他一眼,大步向山下走去。
張玉不惜自污,便是為了掩飾之前那剎間的羞恥念頭,他寧願留下好人婦的罵名,也不想在這方面……有所誤會,娘的,這事關一生的名節啊!
原野上颳起陣陣大風,風吹草低,樹葉『嘩嘩』作響。
兩人自青牛山下來,經過一片林子時,卻同時止住身形。
張玉目光微冷,左腳點地,飛身掠向樹林,沒過多久,林間響起兩聲悶哼,而幾乎由此同時,一點焰火已經衝上半空,發出一聲尖銳的炸響。
「該死!這些朝廷鷹犬太警惕了,進林子時,已經拿出響箭,我折斷他胳膊,還是沒能來得及阻止。」
張玉牽著兩匹馬出來。
藍皓道:「看來錦衣衛還沒死心,走吧。」
兩人翻身上馬,揮動韁繩,向著西邊疾馳而去。
原野上,許多打著火把的錦衣衛緹騎向這邊匯聚過來,為首的正是魏千星,臉上神情凝重。
錦衣衛權重,但家法也嚴。
這次他貪功冒進,走脫要犯的罪責要是坐實,只怕再難有翻身之日。
直覺告訴他,那兩人還躲在青牛山中。
借著都司兵馬、其他地方衛所錦衣衛調離之機,正好可以引蛇出洞、守株待兔、再回馬一槍,這就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只要擒獲此人,他就也不用在劉鎮撫面前卑躬屈膝了。
一路上,不時有響箭升起,在空中炸響,都是他埋伏在各地的暗哨。
「果然如此!我將先走一步,你們率弟兄們跟上。」
「那獠不是好對付的,大人小心!」
魏千星笑道:「哼,那個用針的小子,只會偷襲,不值一提,至於藍袍人,劉鎮撫說他練功出了岔子,又傷在弩箭之下,短時間內,絕對無法復原,我只要拖住這兩人,你們隨後趕到就行。」
那百戶又問道:「大人,可要將此情況,通報給劉鎮撫?」
魏千星想了想,鎮守千戶府的五百緹騎都已到齊,這次定能抓住那兩人,那傢伙不信自己的正確判斷,反而頤指氣使,簡直可惡,如今峰迴路轉,眼見前途一片光明,又何必將功勞分潤出去。
「等兩個時辰,你再遣人去西安府,把這個消息,通報給他。」
那百戶有些猶豫,還是應道:「是,大人。」
「恰!恰!」
魏千星騎著寶馬良駒,能日行五百里,速度如風,他全力催動之下,很快越過了幾名百戶,身影獨自消失在荒原之間,朝著西邊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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