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癔症
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長大了的呢,是重遊故鄉石壁上高出水位的青苔,零食鋪子裡漸少的單品,還是那個每次看到你都會敞開微笑的老人再也邁不大的步子。
「道友能給我你的答案嗎?」
頭皮脫離頭骨,斑白的髮絲被攥在林允諾指縫。
洛星辰緩緩蹲下,在裙擺處撕開一層布,用它包裹好婦人心後掏出一張片刻符貼在上頭。做完這一切後,他才抱起那顆被林允諾丟來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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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言語,洛星辰用手指細細摩挲著,老人的五官便在識海中呈現,那是十年如一日守在攤位上的老嫗,婉秀姐經常帶著他去老人鋪子上買糕點吃,每次老人都會多拿出一塊桂花糕送給那個可憐的孩子。
「人,我殺的,憤怒嗎?」
洛星辰將她的頭顱輕輕放好,「天道無常,劫化萬千,此乃命定之事,我為何要憤怒?」
林允諾一步橫跨數米,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少年,「若你今日被我斬殺在此,那這也是命定之事咯?」
洛星辰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你用不著如此憤怒,你們鍊氣士自詡可逆天命,可天命說,石鎮之人會死十之七八,事實也正是如此。也可以說,是你一直作壁上觀,無視了他們死亡的過程,將一切之過錯歸結在你心中對天命深信不疑的這件事上。」
「也正是有此心魔在,你才不敢結金丹,當你們這群竊賊開始畏懼天的那一刻,就註定淪為芻狗,你以為殺了我這所謂的未來魔就可過新關了?難道占星閣里那群老頑童就沒告訴你,將來你會淪為我身下玩物,一生活在我的陰影之中?」
高倩、占星閣長老高文瓊之女,陽神身化名林允諾,為清風書院董夫子得意門生,陰神身化名韓蓄,在絕靈福地習武弄拳。
看來面前這個本該在西洲殺妖練劍的真身高倩就是此行變數了。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邪魔外道。」
毫無徵兆的出劍,中心血線筆直,劍收鞘,分屍兩側倒。
躲在烏篷船里的洛星辰看著手上燃燒的彼方符陷入了沉思,奔著要我命來的?也罷,待我與婉秀姐修得正果,生出道葉、能使用天地偉力後必先將你這男人婆收入後宮,屆時再好好寵幸你也不遲。
高倩柳眉輕挑,「好好活著吧,想騎在我身上肆意妄為,只有這點本事可不行,小矮子。」
轉頭看向山上,女子皆愛美,陽身的形象是她按照擇偶標準設計的,只可惜了那張被魔氣侵染的臉,在結丹之前是沒有修復的可能了。
「大男人頂一朵花在臉上像什麼樣。」
說罷她便御劍離去,跨洲傳送陣就要開啟了,不能耽擱。
凡出現六親緣淺之人,那這個家中就會多出一個福緣深厚之人與其壓勝,尹箐箐就是洛星辰的壓勝之人,試想一個三無少女,他爹偏偏娶了個小有資產的媽,有錢供她去上學塾,偏偏還入了淮石上人的門下。
習得上人成名望氣法,成磨刀石。殺了一個想要玷污自己的人,偏偏遇見了林允諾,這才沒有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化外魔引導,躲過了陳奇這道殺劫,事後還墜入一口靈泉中,在人間難尋的魚水藥人幫助下將她平凡的資質拉高了一大截。
此間事了,隨林允諾入了清風書院後,大道青雲,更是無法想像。
「傻女人,被人賣了還要替人家數錢呢。」
唐宇軒看著尹箐箐擔憂的模樣心中不免感慨,曾幾何時他也曾如她一般陷入情愛的騙局。就在方才為少女運氣之時,唐宇軒在她的竅穴之中發現了幾隻正在熟睡的蠹蟲幼蟲,蠹蟲吃書,這就註定了尹箐箐將來在聖賢之道走得無論有多遠,都只是在為他人織嫁衣。
林允諾曾讓唐宇軒立下天道誓言,未來尹箐箐若遇大道瓶頸,無望破境之時,他就得出手幫其渡過難關。
廊橋外來了三位不速之客,王定榮將手中衣物拋在烏篷船頭,「小哥,不介意的話,出來一敘如何?」
昨晚那張符籙中記錄的內容,是一段夢囈,姑蘇氏講述了自己女兒是如何被騷擾,那道貌岸然的君子是如何上手,以及尹箐箐不小心殺人的全過程。
當洛星辰被頻繁試探時就已察覺到不對,覺得此事另有蹊蹺的他在太婆靈前指路燭上下了點手腳,又在第一次法事時趁著燭火熄滅在場中除王定榮之外所有人身上藏了這一紙符籙。
本想拿這個當作日後抨擊極有可能在儒家位居高位的林允諾的底牌的,世事難料啊,王婉秀的主動平A讓少年沉醉,不過也多虧了如此,才能讓自己安全走過這第二步。
「我不就欠了半年房租沒交嗎?封先生至於委託周姑娘一路追我到這來嗎?」
雙臂環胸已成了周簡的招牌姿勢,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突出她的大,「敘舊的話就免了,你知道我來是為了什麼的。」
洛星辰醞釀一番,從王朝成就儒家之時開始說起,「諸子百家爭鳴,法、墨兩家兩家出力最多,戰後享受萬人追捧的卻是從始至終都未出什麼力的儒家。周姑娘以為如今局面,是誰造成?」
「你不會以為自己現在已經走出了瑾國領土吧,以前怎的沒發現你這瞎眼道士如此敢說?」
洛星辰淺笑出聲,「瑾王若是知曉你覺他心胸如此狹隘?哦,他說不定已經知道了。」
王定榮咳嗽兩聲,「小哥我們還是說正事吧,那張符籙,你可還有備份?其中內容是真是假?」
洛星辰揚了揚手中一把符籙,「我一個道士,還能騙你不成?」
王朝歸心中吐槽,就是因為你是道士才要勘驗的好嗎?
周簡要了三張符籙後就離開了,一張封存文庫,一張留給書院文書,還有一張上遞郡主府,論情況決定是否再上押王城。
洛星辰暗自慶幸,她的武道境界又拔高了一籌,幸虧沒出手,不然再多條命都不夠我死的。
「子時晝夜交替,一日中陰氣最重,屆時便會以陰氣搭橋,大開仙門。要不要將這個重磅消息砸在他們頭上呢?用令牌傳音的話,儀離城主最快也得等到丑時才能趕來此地,郭城主的話倒是能稍快一些。只是這樣的話,我若在一萬個萬一中,無數個變數中走出那最壞的一步,成了眾矢之的話,不就真得交代在這了?」
道家法針對妖魔,唯一能與人博弈的只有自己那花拳繡腿,以及那壓箱底的兩個術法,一個八卦陣,鑽研不深,稍有不慎便會迷失其中。至於最後一個嘛,更是從未實踐,只存在於自己理論之中。偏偏施展所需代價極大,以至於現在的自己一次都施展不全。
「什麼時候長大的嗎...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洛星辰坐在那,一動也不動,思緒卻是陷入了回憶中。
大雪封路,小腿埋在積雪中,每走一步都極為費勁,偏偏一條賤命硬,身上的麻布都被凍得梆硬了,少年仍舊咬著牙,一隻腳邁到了燈火所能觸及的盡頭之外。
刺骨的寒風將雪花颳得傾斜,牙齒扣關不停。屋裡的老婦人已經徹底被傷透了心,再不去看那席瘦弱的背影哪怕一眼,夾著魚肉,放進小胖子的碗中,輕柔地撫摸著後者腦袋,安慰道:「別哭了,壞人已經被太婆趕出去了。」
「如果我當時選擇坦白,事情會有所轉機嗎?」
試想過後又是自嘲,呵,命定的軌跡,如何能改。
回過神來時,體內那顆道樹已經開出了一節新的分支,「光長個不生葉有什麼用,你主子我都不敢隨便出去亂竄,生怕天上又掉下來個什麼神仙,看我不順眼一拳給我打死了。」
夜漸深,右耳房的梳妝鏡前,在收到那張符籙後,所謂癔症已經一天沒有發作了,再沒看見頭顱鬼,王婉秀對著那張符籙祈禱,「阿洛啊~阿洛,我現在又有了新的心病,你這次還能治好我嗎?噗,王婉秀你個傻子,阿洛他又不是神仙,你還真想讓他像話本中歸來的英雄那樣,把家中賤妻從水深火熱之中救出嗎?」
房門被推開,王折彩端著一杯西瓜汁走來,看見女兒展開的笑顏臉上也多了些笑意,「想開了就好,筠兒他虎背熊腰的,幹活一看就有力,你是沒注意到他昨晚看你那眼神,嘖嘖,恨不得當場把你給吃了。不嫌你年紀大,還如此喜歡你的男人去哪裡找?不是娘說你,你跟著那個瞎子,以後吃飯都成問題。這讓娘怎麼放心?」
又花了不少的時間打發母親,今夜月光格外明亮,天空萬里無雲。沒等來少年,便想著他是否又不告而別,短暫相處似夢。回過神來時,叩門的手已經落下。
吱呀~
女子手巧,能在葉脈上刺繡,一朵荼蘼花,葉片泛黃、更襯其美。
布單凌亂地攤著,僅存的鵝絨枕上還殘留著少年髮絲間的淡淡清香。
飲盡西瓜汁,拉椅賞樹影。門外不速客,「我就知道你這小浪蹄子又跑這來了。那小子就這麼讓你著迷?」
王婉秀看著他,「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尊重,光是這一點,阿洛他就已經甩你好幾條街了。」
劉筠不屑一笑,那野種什麼時候也配有名字了,「怎麼,我那『堂哥』在外頭找到自己野爹了?」
「站住!」
攀上怒容的媚顏別有一番風味。舌尖在唇角打圈,步步逼近,王婉秀本想借著年齡的優勢壓對方一頭,卻不知自己面對的是一頭京蟲上腦三十年不得釋放的色籃。
「這回我可不能依著你了,咱媽說了,想早點抱上個大胖小子,夫君受了命,娘子你可別讓我難辦啊~怎麼樣?這樣說話夠文雅了嘛?哈哈哈。」
劉筠故意加重步子落下的力道,那沉有力的腳步聲就像是宣告死亡的警鐘一般帶動著心臟跳動的節奏,十多歲的年齡,卻有著對氣場不俗的掌控力。
步步緊逼,劉筠享受著這個過程,就像是獵豹享受著追逐苟延殘喘的獵物那般,王婉秀每一個表情的細微變化都能撩撥他的獸慾。
「你讓開,我要去沐浴更衣。」
那飄忽的眼神宣誓了獵物故作鎮定的慌張,劉筠一把上前,擒住皓腕就像是昨夜王婉秀對洛星辰那般,不同的是,一個揚頸順從,一個拼死反抗。
身為男人的征服欲被挑起,劉筠一把掐住王婉秀後頸,像按死狗一樣將她按在了書桌上,臉頰擠著桌面。劉筠繼承了其父龐大的體魄,有此天然優勢在,身下的獵物根本無法掙脫,要恨只能恨沒長出第三隻手。面對踹向命根的秀腿,劉筠伸手去抓,卻被王婉秀抓住機會,解放的雙手沒有任何猶豫,操起桌面上的白虎硯就往劉筠腦袋上招呼去。
眩暈感強襲大腦,劉筠後退兩步,看著指間鮮血瞬間暴怒,只見他大步上前,雙手死死攥住了女人的脖頸,硯台無力地從手中脫落。
劉筠恢復少許理智,他鬆開手,身下尤物媚眼蒙情霧、口吐香蘭、面色潮紅,就當他懷疑這浪蹄子該不會有什麼特殊癖好時,目光落在了一旁傾倒的白玉杯中,當他看見杯底還沒徹底融化時的白色粉末後恍然大悟,竟是後倒在了大床上,一臉戲謔道:「咱媽還真是貼心啊,知道馬性子烈,連媚藥給準備好了,哈哈哈哈哈!」
「你不是要沐浴更衣嗎?去啊!放心,就算出了這個門,你也會爬著回來找我的,你剛才反抗有多強烈,待會跪下來求爸爸我的模樣就有多下賤。」
「我明白了,是我的癔症又發作了,現在的一切肯定都是幻覺,娘把我許配給你這種人...給我下藥,假的,都是假的。」
劉筠笑得邪魅,三十年間的驚嚇不過是為了提前讓女人這具身體適應鬼氣,杜絕孕期可能出現的一部分意外而已。
距離陰氣來到頂峰還有半炷香的時間,劉筠並不著急,王折彩此時身處地宮中,親自坐鎮整座庭院的陰氣樞紐,槐樹極陰,陰氣之盛,每枚葉片都有餘量滲出。
直待那一剎那盡數灌入王婉秀體內,我的好女兒,給了你三十年無憂無慮的人生,以後到了上宗,你可別怨恨為娘啊~
妖宗的先遣隊已至石峰,圍圈結陣,妖王降世,他萬妖宗定能憑其一舉躋身這天下一流宗門之列!
綠色的竹節蟲在墨發中爬行,妖婦名葉竹,萬妖宗末峰長老,元嬰境。
葉竹抽出的髮簪飛向空中,化作一道帘布將此地籠罩,梧桐門聖子手指極長,一樁情債,自取指骨大煉寶器贈予婦人。
「此地靈氣為何如此濃郁,不是跟那狐媚子說了要挑個俗地布局嗎?」
金通長老本體是一隻金蟾,元嬰中期。
「葉竹長老慎言,回了宗門,我們見到王折彩可能就要行平輩禮了。」
狐族失去那座白對峰已經八百年了,整整八百年未曾出過元嬰境。如今終於能撥開雲霧見青天,如何能不教族人不興奮?
「報告長老,隊伍里潛進了一隻老鼠,如何處置?」
葉竹玉指凌空下按,血肉橫飛,一隻歷練的小妖杵著長槍腿腳發軟,方才還有說有笑的好哥們在扎眼間就被壓成了鼠片,也妹人跟我說偷偷說話也會似啊!
「殺了便是,躋身了大宗,一個瑾國,有何懼哉?」
禁軍可戰金丹境,不敵元嬰一指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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