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贏了一半
第153章 贏了一半
鬼市的燈籠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就瞬間暗淡了下去。
何銀兒望著低頭不語的葉真。
「三天了,他還沒有回來,他告訴我是去和人談事情拍桌子。」
「可什麼事情需要談三天?」
葉真微微抬頭一臉的無辜,「我怎麼知道?」
「你肯定知道,因為從昨天開始你就有想要離開鬼市的想法。」何銀兒篤定的看著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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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嗎?」葉真摸著腦袋狐疑的看著何銀兒。
何銀兒嘴角抽了抽,這傢伙是不是對他自己的演技很自信?
「葉真,算我求你了,告訴我他在哪裡,在幹什麼事情。」
「我不會拖後腿的,我現在招魂的速度會很快,極快!」
何銀兒很認真,葉真也知道這姑娘很認真。
但她並不了解余知樂這次是在幹什麼。
如果她知道或許就不敢說自己不會拖後腿了。
就連他也不敢大意一點。
被那艘船撞一下可不是開玩笑的。
見葉真不說話,何銀兒哀求了起來,「我只想去接他,我該有一個家的!」
葉真偏頭看著何銀兒,眼前這個姑娘在哀求他,她的眼中滿是期許的神色。
葉真沉默了一會,忽的站起身,「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我們去或許可以看到尾聲。」
不等何銀兒說話,葉真直接張開鬼蜮,帶著何銀兒離開了鬼市。
……
「余知樂,我TM欠伱的!」
鬼畫的鬼蜮被強行撕裂開,一個偌大的黑色人影一把將一個全身龜裂的人給扔了出來。
被撕扯出來的裂縫只是在眨眼間就消失了,那個黑色的巨大人影通過即將癒合的裂縫望著那個青年。
青年的樣子算不得好,全身皮膚龜裂,身上大大小小無法癒合的傷口。
青年的手中死死的抓著一根鏽跡斑斑的棺材釘,棺材釘上貫穿著一個人,一個披頭散髮,什麼都沒有穿的人。
「抱歉……」
下墜的青年掉落在海上,望著那消失的裂縫,灰濛濛的眼眸當中有著歉意。
隨著裂縫消失,幾具屍體詭異的從空中突然出現掉在了海面上。
那些都是國王的屍體。
船長輸了,也沒有輸,兩敗俱傷而已。
船長帶走了莊園主,放映員,鋼琴家三位國王。
其餘的國王全部死了。
包括被占卜家。
編夢人也死了,剛剛那個巨大的人影就是編夢人。
她其實也是余知樂,只不過是占據了老瞎子一起的余知樂。
海面上的屍體不多,就那麼幾具。
占卜家,方世明,傳教士,牛仔西蒙,挖墓人,老婦人……
他們都死了,身上的厲鬼都陷入了沉寂。
此刻他們的屍體就在海上漂浮著,灰白的眼眸和他並沒有什麼區別。
相比較於他們,他似乎更慘。
身上的傷口大大小小布滿整個身軀。
脖子上有一條顯眼猙獰的刀口,就跟古代被砍完頭然後縫合起來的屍體一樣。
他的一隻眼睛無比的灰白,這是因為鬼眼被侵蝕的緣故,想要恢復需要的時間不短。
他的臉上有一條到達下巴的口子,那是船長藉助鬼剪在他臉上留下的傷痕。
他的腰部依舊是裸露出骨頭,這是莊園主身上厲鬼留下來的。
身上的傷很多,有國王襲擊的,有靈異物品襲擊的,有被幽靈船撞的,也有被那隻完整的厲鬼襲擊留下的傷痕。
甚至大多數都是那隻鬼的傑作。
「真是慘啊……」余知樂呢喃了一句,握緊棺材釘的手緩緩的放開。
棺材釘沒有沉入海底,因為上面那隻鬼沒有沉入海底。
這隻鬼就是那隻完整的鬼。
兩分鐘的時間,他只能關押這隻鬼,殺不死船長。
「我似乎真的是一個廢物……」
「擁有補齊大半靈異的鬼新娘和複製了國王靈異的鬼湖,居然無法殺光他們。」
「還讓棋子死了兩顆。」
他自嘲的笑了笑,臉上的笑容很牽強。
轟隆隆~!
天空忽的響起驚雷,緊接著沒一會,天空開始下起了小雨,隨後雨越下越大。
雨水拍打在水面上濺起一朵朵的水花,同時也拍打在他的身體上。
「下雨了嗎……」
余知樂努力睜開即將閉上的眼眸,望著天空傾瀉而來的雨水。
這種場景似乎有些壓抑,他漂浮在海面上,周圍是雨水擊打海面的場景。
昏沉的天空,耳邊淅淅瀝瀝的雨聲。
他是有些看不清那些下降而來的雨水了。
他的眼前幾乎都是模糊。
他的眼眸渾濁如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搖曳的燭光消失了。
鬼鏡面前燃燒的兩根蠟燭終於燃燒殆盡。
隨著燭光在這一刻消失,鬼鏡上忽的出現了一條猙獰的裂縫。
一隻白皙沒有血色的手詭異的從裂縫當中伸出。
一個青年緩緩的從鏡子當中走出。
隨著青年的走出,這面封印了無數厲鬼的鏡子仿佛完成了它的使命一樣,開始朝著最深處那幽暗深邃,深不見底的湖底掉落而去。
青年沒有去看鏡子,而是看了看周圍,很快鎖定了自己的目標。
那是一口棺材,一口血紅的棺材。
青年出現在棺材上,沒有穿鞋的腳踩在了棺材的上面。
「如果不把這兩隻鬼的襲擊在那個時候讓他承受,船長是可以殺死的,幽靈船也會成為我們的物品。」
青年坐棺材上抬頭看著上方。
「沒有那麼多的如果。」棺材微微震動了一下,緊接著傳來了一個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
「鬼鏡裡面的厲鬼你都悉數抽取了對方的靈異?」棺材裡面再度聲音。
「嗯,那些鬼只剩下了殺人規律,哪怕它們跑出去,也只能成為拼圖,本身的靈異已經沒有了,甚至普通人都可以殺死這些鬼。」
厲鬼是靠靈異殺人的,沒有靈異哪怕有人觸發了殺人規律,它也殺不死人。
因為它們沒有了力量。
「等餓死鬼和鬼差回收,可以做著手準備接下來的計劃了。」棺材內的人沉默了一會說道。
計劃是可行的,從這個青年走出那面鏡子的時候就知道了。
青年沒有說話,他的後背的衣服忽的被一隻白皙的手給撕扯開。
一個新娘緩緩的掀開自己的蓋頭。
一張絕美的臉出現在了這片詭異的湖水當中,顯得是那樣的違和。
隨著新娘出現,掀開自己的蓋頭,一股恐怖的靈異陡然出現。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棺材上出現了兩個東西。
是兩隻鬼,武君和許願鬼。
兩隻鬼身體是虛幻的,但就是這樣虛幻的兩隻鬼,卻被新娘臉上伸出的一黑一紅兩根線給觸碰到了。
兩根線在觸碰到兩隻鬼的身體之時,瞬間就侵入了對方的身體當中。
頓時恐怖的一幕出現了,兩隻鬼的身體眨眼的功夫就被紅線黑線給填充完畢。
黑線和紅線分別在兩隻厲鬼的身體當中蠕動,抽取著對方的一切。
青年從始至終都很平靜,他只是靜靜的抬頭看著水面躺著的那個傢伙。
「我們如果還是輸了,那我會很後悔。」青年忽的開口說道。
「我們不會輸。」棺材微微震動,響起一個極其堅定的聲音。
青年不再說話,死寂的眼眸微微轉動。
雨越下越大,海面沒有太大的波瀾,靜靜的承受著來自上天的饋贈。
余知樂的眼眸越來越沉,大雨在沖刷著他的身體。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恢復癒合,靈異的對抗已經到達了一個尾聲。
鬼新娘和鬼湖以及中途摻和進來的兩隻鬼,它們的靈異正在緩慢的沉寂下去。
這種沉寂是永久的,它們正在朝著死機的方向前進著。
這也意味著,等靈異徹底平復,他這具身軀就完全是一隻鬼了,一隻極其恐怖的鬼。
且擁有重啟。
到時候,他才真正的邁入民國老古董的梯隊,完全不用擔心厲鬼復甦的問題。
也只有那個時候他才算是真正的鬼。
但這些都不是此刻他考慮的東西,他現在很累,就只想睡一覺,睡到天荒地老的那種。
承受所有的負面情緒,承受所有的痛苦,厲鬼復甦的痛苦,四隻鬼在體內對抗的痛苦……
這真的讓他很累。
不由得,他懷念起了那一碗蛋炒飯。
「老伯,我想吃……蛋炒飯了……」余知樂喃喃自語著。
忽的有些想哭,他不理解,為什麼自己會這麼累,明明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是這個世界的救贖者。
明明他可以好好的活著,每天開開心心的活著,能有點小錢更好,要是沒有就回家種田。
他可以養一頭牛,一定要從小養起,不然長大了不讓騎。
他喜歡放牛,牛吃草,他就在旁邊睡覺,要是怕醒了找不到牛,他就在牛背上睡覺。
牛去哪裡,他就去哪裡。
牛一定得是大水牛,因為大水牛真的很酷唉。
想著想著,他腦子裡面忽的出現了一段對話。
具體內容是什麼他現在已經記不清了,但他只記得一句話。
我等會要去碼頭整點薯條吃……
這似乎很好。
想著想著余知樂打算閉上眼睛了,他應該得睡了。
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余知樂!你騙我!」
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忽的出現。
緊接著,余知樂感覺擊打在他身上的雨水消失了。
他有些疑惑,疲憊的眼皮努力的抬了抬。
模糊的世界當中有一個模糊的人,是個女人,看起來很熟悉,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那朵白色的玫瑰花很美的。
「你……來了……」
余知樂牽強的露出一個笑容。
「抱歉……下次不會了……」
何銀兒眼中滿是水霧,望著此刻這個慘不忍睹的傢伙,她的身體有些顫抖。
「你不會死的對不對?」何銀兒蹲下身,聲音都在顫抖,她輕輕地撫摸過余知樂的臉龐,她的動作很輕,似乎是怕再次傷害到他。
「不會,只是……有些難熬。」
余知樂努力讓自己不那麼疲憊,「看,你男人做的,除了船長,莊園主和放映員,我全殺了,厲害吧……」
「只是,我現在有些困,想……睡覺……」
眼前男人努力提起來的精氣神很快就頹廢了下去。
他的眼皮在打架,但還是不願意閉眼。
何銀兒嘴唇顫抖,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何銀兒伸手將余知樂背了起來。
「我帶你回家!」
話語很堅定,讓余知樂忽的想到了爺爺。
他離開家的時候那兩盆蘭花長的很好。
那裡似乎也是他的家,但爺爺死了之後,他就沒有家了。
上輩子好像也是有家的,孤兒院應該也能算家吧。
雖然兄弟姐妹有些多,當然,兄弟姐妹多,得到的愛也會少很多。
這應該也算家吧……
「你別睡,我們很快就到家了,我現在有鬼蜮了,趕路很快的。」
何銀兒聲音抽泣著,但還是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溫和起來。
余知樂沒有說話,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憶當中,那些怪誕詭異,冰冷的回憶當中。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耳邊響起了焦急的呼喊聲,聲音很熟悉,如同在槐村一樣。
聲音將其拉回現實,他這次聽的真切。
「沒事,只是太困了,剛剛睡了一會。」余知樂輕聲安慰著正在趕路的姑娘。
何銀兒此刻才鬆了一口氣,「別睡,答應我別睡好不好。」
何銀兒幾乎是祈求著余知樂不要睡過去。
「恐怕……做不到了。」
「沒事的,我很快就會醒的,相信我。」余知樂安慰道,雖然他那微弱的聲音起不到什麼安慰的效果。
「不,你不能這樣的,醒來的你還是你嗎!」何銀兒忽的激動了起來,身體止不住的在顫抖。
不等余知樂回答,何銀兒就有些崩潰的大喊起來,「不,那不是你,絕對不是!」
余知樂沉默了,他想說些什麼,但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這個力氣了。
湖底,坐在棺材的青年嘆了一口氣,「本質上都是一個人,沒有什麼區別,差別只在於一個有情感一個沒有而已。」
何銀兒走在海面上,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已經分不清了,她忽然感覺有些茫然,為什麼會這樣呢?
「不會有什麼區別的,本質都是我,哪怕除開本質也都是我……」
余知樂強行提起一些力氣,艱難的伸手擦了擦何銀兒臉頰上的淚水和雨水。
「靈異這種東西本身就是說不清楚的,如果較真格的話,真正的我早已經死了,死在了鬼畫裡面。」
「現在的我只是擁有餘知樂記憶的余知樂。」
「可你說這不是我嗎?」
「是我,從始至終都是我,我一直都是余知樂……」
何銀兒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沒事的,我會沒事的……」
余知樂聲音逐漸微弱下去,他的手也漸漸的垂了下去。
世界在這一刻安靜了。
他仿佛從空中跌入了水底一樣。
他在下墜,他可以看到水面上的兩個人在漸漸的遠去。
他也看到了坐在棺材上的年輕人。
是他自己,是他余知樂。
「她很好的。」余知樂輕聲的說道。
棺材上的年輕人點點頭,「我知道。」
「那……就好……」
他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跌落進入那埋葬著無數厲鬼的湖底。
他將在地下承受所有的傷害,他並不在意,因為他就是這樣計算的。
從湖底的最深處,無數雙慘白的鬼手從湖底伸出,抓住這個下墜的青年,將其拉拽進入了那無邊的幽暗。
他消失了,棺材上的青年只是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諸我歸一……」青年輕聲呢喃了一句。
隨後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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