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劉朝佐,你非法穿越的事發了!
第二十八章、劉朝佐,你非法穿越的事發了!
「……啊——」
伴隨著一聲低沉的喊叫,一個男人滿身大汗地踢開濕透的被褥,從床上猛然驚醒。
st🎆o9.com提醒您查看最新內容
他無力地喘息著,揉著昏昏沉沉的腦袋,之前親身經歷的恐怖記憶,又一幕幕地在腦海中回放。
——兌換了吸血鬼血統、號稱身經百戰的隊長死了,被龐大如山的外星怪獸一腳踩成了小餅餅;分別自稱職業射手、退役特種兵和爆破專家的三個資深隊員,也全都葬身在了那隻外星怪獸的嘴裡,淪為一團團無法辨認的肉糜和骨頭渣子,被咽下消化道……整個隊伍全軍覆沒,只有他僥倖活了下來。
因為在死亡即將降臨之際,身負重傷的他面臨絕境,終於使用了之前花高價兌換來保命的重生道具——【轉生徽章】,從而得以強行脫離劇情世界,以「新人」的身份,重新轉入另一個隊伍的劇情冒險之中。
當然,使用【轉生徽章】的代價也很沉重——既然已經再次變成新人了,那麼之前在無限空間獲得的一切裝備、功法、血統、體質強化等等,都會就此抹消,讓他再次回到初入無限空間的尋常小白領狀態。
唉,真是損失慘重到了極點吶!
但是,不管怎麼樣,他好歹是脫離了一次必死的險境,重新活下來了——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誒?等等?既然我現在是新人了,那麼這究竟是什麼世界?資深者又在哪兒?還有其他的新人呢?
直到這個時候,這個男人才終於意識到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趕緊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
環顧四周,藉助從紙糊窗扉里透進來的熹微晨光,他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裡,身下是一張雕花大床,床邊是紅木柜子和一盞油燈,還有擺著各色瓷器、琉璃器和小件銅器的博古架,明顯都是古代中國式樣,地板鋪著光滑的青石,室內雕樑畫棟,裝修得甚是精美,宛如中國傳統民居里的豪宅。
可這究竟是在哪兒呢?還有其他的隊員又去了哪裡?
帶著上述疑問,這個再次重生為新人的無限空間輪迴者,有些困惑地抬起右手,看著手上的主神腕錶,然後更加困惑地看到了一片空***晶屏幕上沒有任何任務提示,甚至連計時功能都消失了!
喂喂,不帶這樣的,誰來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帶著滿腹的困惑和惶恐,這個一頭霧水的男人只好翻身起床,借著微弱的晨光到處翻找,終於在屋角的一個藤箱裡,翻出了一枚官印、一份「文書告身」和一套明朝七品官服,外加一本日記和一冊帳簿。
憑著過去在幾個武俠世界闖蕩的經驗,他捧著這些東西琢磨許久,才終於弄明白了「主神」給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身份:大明新任香山知縣。名字則是被換上了他的本名:劉朝佐。
如今的時間是崇禎四年十二月末,至於他目前所處的地方乃是澳門。
然後,通過行李中翻出來的這本日記,劉朝佐好不容易才搞明白,本時空的自己為啥在快過年的時候,還要跑到澳門來——此時的澳門也在香山縣治下,囊中羞澀的劉朝佐縣太爺是來向葡萄牙人收租金的!
——按照日記上的描述,劉朝佐乃是舉人出身。雖然不是更上一級的進士,但大明的舉人就已經可以稱為老爺,具備了授官的資格。比如嘉靖年間的名臣海瑞海筆架,就是以舉人的身份,放了淳安縣的教諭。
不過一般來說,舉人授官的路,比考科舉要得窄多,而且得官不容易,位置也不會太好。這時候就得要考驗一個人基本素質——是做一個有官無職的虛銜官,還是做一個手握印把子的實權官,又或者在京師里侯缺坐冷板凳,一直坐到地老天荒,就要看你會不會做人,或者說有沒有本錢做人了。
大明的舉人屬於縉紳之列,享有免稅免役等諸多特權。縱然原本是個寄居破廟的窮書生,一旦中舉就有大批鄉民帶著土地來「投獻」,按說是不會有什麼窮舉人的。劉朝佐當然也不是窮人,可是京中跑官的行情實在厲害,為了活動一個縣令下來,劉朝佐的花銷實在不小,連老家的田地都賣了個精光。虧得他父母雙亡,又無兄弟姐妹,家中無人需要贍養,否則族中長老都要舉著拐杖來打他的脊梁骨,罵他敗家了。
在北京城中蹉跎多日,好不容易官職下來了,卻是在大明帝國另一端的廣東香山縣知縣!這個官職讓劉朝佐大失所望:明朝的廣東香山,可不是後世寸土寸金的經濟特區,而是一等一的窮地。明《永樂大典》載:「香山為邑,海中一島耳,其地最狹,其民最貧。」這地方從宋朝開始就是下等縣,屬於有著悠久傳統的窮困邊區。換句話說,是個沒什麼油水可撈的地方,買了這裡的知縣,天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回本?!
但不管怎麼樣,既然到手了一個知縣的職位,就沒有不上任的道理。於是,劉朝佐只好打點包裹,踏上了艱苦卓絕的漫漫赴任之路——原本從京師到香山,沿途都有驛站,劉大人可以省下路費不花錢。偏偏如今卻是崇禎皇爺當朝,剛剛下詔裁撤了天下驛站。這不僅導致陝北出了個大名鼎鼎的下崗驛卒闖王李自成,也給劉朝佐的上任之路平添了無數艱難:一路上的吃喝拉撒、車船住宿,統統都要自己掏腰包!而劉朝佐原本就把身邊幾乎所有的銀兩用在了買官上,結果還沒走到山東,就已是身無分文、囊空如洗了。
幸好,從北京到廣東,沿途有這麼多地方衙門,他身為舉人,是可以與各地的掌印官去敘一敘交情,談一談文字,最後再搞點錢花的。這一路千里迢迢的秋風打下去,至少還不會在半路上餓死。
雖然這種行為與乞丐十分相近,差別不過是街邊乞兒穿破衣,舉人老爺穿直裰而已。可是走投無路之下,劉朝佐又能有什麼辦法?只好一路上鍥而不捨,不顧各地官員的冷嘲熱諷,走一路,要一路,以文明乞討的方式,踏上了漫漫求官路——若是遇到慷慨的官員,大概能討到一二兩銀子,若是遇到吝嗇的,就得做好吃閉門羹的心理準備……更倒霉的是,此時已是明末亂世,從陝北到山東再到兩淮,整個長江以北就沒什麼平安的地方,劉朝佐在赴任路上,遇到的山賊土匪流寇真是一撥接著一撥,幾個心腹小廝都或中途失散,或捲款逃亡,最後只剩下他孤身一人,憑著極端頑強的意志,總算是走到了這條長征路的盡頭。
等到他好不容易趕到香山縣的時候,已是十二月下旬,縣衙里都封印休年假了。更要命的是,劉朝佐此時已經身無分文,除了一身官服之外,連衣服行李都典當得差不多了。虧得衙門小吏聞訊趕來之後,看著縣令大人這般落魄模樣,立刻湊錢請他吃了頓接風酒,否則這位劉老爺還真有餓暈在衙門的危險!
只是一頓飽飯管不了多久,劉老爺接下來的日子還不知該怎麼過。
雖然香山縣衙的府庫里還有點兒錢糧,但如今已是年底封衙之時,按規矩一般要過了年才能動用。而劉朝佐如今連飯錢都沒著落,實在熬不過這個新年,偏生他又初來乍到,膽子也小,不敢隨意壞了規矩。想要找幾個大戶打秋風吧!也沒個合適的名頭。幸好他一路行乞上任,早已掉光了節操,根本顧不得什麼體面和威風了,索性就在宴席上羞羞答答地表示,本老爺如今錢財不湊手,諸位能否暫借幾個銀子?
諸位衙門小吏一聽,哪裡不知道這銀子掏出來之後,多半要有去無回?當即一個個叫苦連天,一根毛都不肯拔……當然,讓他們自己拿錢出來孝敬縣太爺是不行的,但縣尊大人的難處,肯定也是要解決的。所以在片刻之後,就有一個老年書吏摸著鬍鬚說道,今年的皇糧國稅早已徵收完畢,造冊入庫,實在擠不出什麼油水。哪怕是想要找本地大戶打秋風,最好也不要挑過年的時候給人家添晦氣,否則日後不好相處。
幸好,如今澳門的夷人還沒繳納今年的五百兩銀子地租,本縣衙役之前去催討的時候,對方說是不見縣令大印不放心,唯恐衙門裡不講信用,給他們來個二次徵收。所以在前任縣令暴病身亡之後,一直拖著沒繳納上來。如今既然新任的縣尊大人已經駕到,那些夷人自然就沒理由再拖欠下去——雖然這筆錢要入公帳,但如果縣尊大人為了安家有急用的話,大家都是混一個衙門的,不會不體諒縣尊大人的難處……
除此之外,澳門那些夷人海商在拜會新任縣尊的時候,肯定也會有一份孝敬奉上。雖然數量可能不太多,但這些錢加在一起的話,怎麼樣也該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劉朝佐過個肥年了。
於是,急著找米下鍋的劉朝佐縣令,就帶了一干衙役和臨時招募的幾個僕人,火速趕往澳門收租去也!
——雖然日後的歷史教科書上,把澳門和香港歸為同類的外國租借地,但事實上,在明朝年間就被葡萄牙人占據的澳門,跟後來滿清割讓出去的香港等一系列租界,根本就完全不是一回事。
正德八年(1509年),在達。伽馬船隊初次抵達印度的十年之後,葡萄牙船隊就第一次抵達中國沿海,在珠江口奪占屯門島,企圖壟斷中國對西方的絲綢和瓷器貿易。他們先是冒充馬六甲使臣,請求跟明朝官府進行貿易,同時卻又約束不住手下水兵,一直不斷地劫掠廣東沿海,最終引發了民間公憤——在騙局被識破後,葡萄牙人跟明軍爆發了屯門海戰,葡萄牙艦隊幾乎全軍覆沒,第一次入侵中國的行動就此失敗。
之後,捲土重來的葡萄牙人又在雙嶼勾結倭寇,通過向倭寇提供火繩槍和火炮,繼續展開對明朝的全面攻略,企圖在中國奪取一片殖民地。但明軍很快發動反攻,摧毀了雙嶼這個據點,再次逐走了葡萄牙人。
接下來,葡萄牙人聯合倭寇和海商,繼續多次襲擊閩粵沿海,燒殺擄掠無惡不作,但明朝軍民也奮起反抗,使得葡萄牙遠征軍損失慘重——他們畢竟是以一個二百萬人小國的單薄力量,隔著半個地球遠征當時世界上人口最多的東方帝國,以當時的航海技術,光是把葡萄牙人從母國運到大明沿海,就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人要在半路餵鯊魚,若是再要進行跟明朝的長期消耗戰,就更是等於在把人命往海里丟了。
於是,葡萄牙人在半個世紀的時間裡,聯合倭寇、僱傭南洋土著跟大明先後打了幾次,都被大明打得滿地找牙,壟斷東方絲綢和瓷器貿易的計劃更是徹底成了空想。那些倭寇好歹還是黃種人,其中不少根本就是中國海商,所以在打了敗仗之後只有換身衣服再換個髮型,大概就能躲過去。可葡萄牙人的體貌特徵跟中國人相差太大,想要躲都沒法躲過去——當時明朝的官方政策是「凡遇佛郎機人皆殺之」!
眼看著坑蒙拐騙騙不過,武裝入侵打不過,在中國接連碰壁的葡萄牙人,終於腦子開了竅,徹底放棄了武力征服中國的狂想——1553年,一支葡萄牙船隊停泊在廣東香山縣沿海,謊稱自己是東南亞國家入京的「貢使」,請求借用一塊地皮曝曬船上的貨物。同時拿出大筆白銀賄賂了廣東海道副使汪柏等人,最終靠著中國貪官的欺上瞞下,葡萄牙人才得以竊據澳門——當時還是一座荒涼的小漁村
雖然從此澳門有了葡萄牙人,但澳門在明朝並不算是割地,嚴格的講,只能算是一個允許外國人居住的經濟特區。明朝在澳門一直設立著稅卡和官署,每年凡是往來貨物交易,皆要向市舶司繳納賦稅,否則就將罰款扣船,為了獲得在澳門居住的權力,葡萄牙人每年還要支付大筆租金——大體上類似於後世海外中國人聚居的唐人街和中國城,或者更古老的唐宋時代,廣州和泉州那些聚居著阿拉伯商人的「藩坊」。
當然,在盤踞澳門之後,葡萄牙人也不是一直就那麼老實。事實上,沒過多久,他們就開始在澳門修築堡壘和炮台,拖欠租金,嘗試挑釁大明朝廷的底線。到了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葡萄牙人在澳門新落成的天主教堂上,居然掛起了「聖母踏龍頭」的塑像。意在把中國踩在腳下。結果徹底激怒了廣州官府,當時明朝的兩廣總兵、抗倭名將俞大猷更是摩拳擦掌,企圖再立新功,一舉將當地葡萄牙人剿滅。
澳門的葡萄牙人聞訊之後,頓時嚇壞了——在屢屢碰壁之後,他們已經深知大明朝不好惹,於是趕緊連忙求見明朝廣東海道副使莫吉亨,又是誠心悔罪,又拿出大筆金銀孝敬地方官員,不但了補繳往年拖欠的租金,還主動提高了之後每年繳納的租金。至於那座惹出亂子的「聖母踏龍頭」的塑像,也被葡萄牙人主動搗毀。此事平息之後,明朝官府警告葡萄牙人,如果他們在澳門再有違法行為,將以「連坐法」論處。
從此以後,葡萄牙人對明朝歷任的兩廣總督都格外乖巧,每年都不忘送上大筆孝敬的金銀。至於繳納給香山縣的地租、火耗和各類加派,也不敢拖欠。而另一方面,本著無為而治的宗旨,只要沒有鬧出人命官司,老老實實地足額繳納租金賦稅和例行「孝敬」,接下來的歷任廣東地方官也都對葡萄牙人不怎麼在意。
雖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允許了葡萄牙人的定居,但在主權問題上,明朝官府卻沒有做出任何讓步,儘管葡萄牙人早就在澳門設立總署,派駐官吏,各路海盜也在澳門有代理人活動。但從法理上說,澳門這地方一直還是處於大明的法律管轄之下的,若是官府一紙緝拿文書過來,葡萄牙總督必須要遵命捕拿移送,若是香山縣令是個強項令,搞不好還會親自帶人進城抓捕。就算是總督也沒法庇護。
相比之下,晚清時代被強行租借出去的香港、膠州灣、旅順,還有各大城市內的外國租界,說是租用,其實是強占,各國洋人們可都沒有向任何一個中國政府繳納過半毛錢的地租。
直到鴉片戰爭後,澳門的葡萄牙人才逐漸膽大起來,先是賴掉租金不交,然後又驅逐清朝在澳門設立的官署和駐紮的軍隊,最終強迫清政府於1887年簽訂《中葡會議早約》和《中葡友好通商協定》,正式確定了澳門是葡萄牙領土——所以,歷史上中國丟失澳門的罪責,也應由滿清政府來承擔。
言歸正傳,在明朝的時候,澳門的葡萄牙人還沒有近代那種帝國主義列強的囂張氣焰,倒是謹小慎微得好似小媳婦——以他們在澳門的軍事實力,確實是足以掃蕩防務空虛的周邊數縣,甚至揮師深入珠江,炮擊廣州……但這除了導致商路斷絕之外,又能有什麼意義?他們是來做生意求財的,不是來燒錢打仗當征服者的。如今的葡萄牙人早已明白,以他們在東方的可憐兵力,想要征服中國根本就是做夢。
更別提在如今這年頭,他們連伊比利亞半島的葡萄牙本土都被西班牙給吞了(到1640年才成功復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差不多等於是成了亡國奴,哪裡還能在其它國家的人面前硬氣得起來?
所以,劉朝佐縣令剛到澳門,在驗證了身份之後,當地的葡萄牙商會就把五百兩地租銀子和十五兩「火耗」如數送上,此外還有一份孝敬縣令的禮物。然後,又有寓居澳門的幾家華人海商聞訊之後,爭相設宴款待縣令,讓一路上風餐露宿的劉朝佐一時間樂得找不著北,當即喝得酩酊大醉。等到醒來的時候,時辰已晚,實在沒法再趕路回縣裡,於是就在澳門一家黃姓商人的宅邸里留宿了一夜。
然後,等到一覺醒來,大明縣令劉朝佐就變成了無限空間輪迴者劉朝佐……對於自己這個新人成了縣令這件事,劉朝佐倒是沒什麼疑問:以他的經驗,為了提高新人在第一個劇情世界的安全係數,防止隊員內部的自相殘殺——主要是資深者殺戮新人,「主神」系統往往會給新人安排一個地位較高的身份。但這還是沒有解決劉朝佐的疑問——他這是在什麼劇情世界裡?輪迴隊伍的其他成員又到哪兒去了?
帶著滿腹的疑惑,他起身在小院裡轉了一圈,除了幾個怎麼看都不像現代人的本地苦力,在廂房裡熟睡之外,沒找到任何無限空間輪迴者的蹤跡。而更讓劉朝佐感到驚悚的是,他手上戴著的主神腕錶上也失蹤是一片空白:莫非連這玩意兒也會出質量問題?主神!我要投訴!這東西有保修嗎?
此外,由於找不到任何隊友,主神腕錶也沒有任何提示,他也無法確認自己究竟進入了什麼劇情世界,只能自己瞎琢磨:「……明末崇禎年間的澳門?這地點真是夠奇怪的!我這到底是穿進了什麼劇情世界裡?呃,依稀只記得看《碧血劍》電視劇的時候,裡面似乎有過葡萄牙軍隊出場,莫非是這一部武俠劇……」
總之,劉朝佐就這樣坐在床邊。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直到天光大亮之後,這座宅邸里才有了響動——黃府的家僕丫鬟進來給他問好,又端來了洗臉熱水和早餐:一碗餛飩,一碟醬菜和幾個油餅。
待到這位縣令大人穿好衣裳,用罷早餐,一位跟著他從縣裡來澳門催租,昨夜似乎在別處歇息的香山縣書吏,才帶著滿身的酒氣和脂粉氣,慢吞吞地踱了過來,請示縣令老爺今天是否動身搭船回縣城——在澳門的事情已經辦完,後天就要過年了,大家都等著合家團聚,個個歸心似箭呢!
而劉朝佐對自身的處境還是一頭霧水,於是就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或許在縣衙里會有新的線索?
於是,劉朝佐一行人就這樣告別了好客的主人,帶著地租銀和禮物離開黃府,走到了澳門的街道上。
※※※※※※※※※※※※※※※※※※※※※※※
明末崇禎年間的澳門,還不是後世那個寸土寸金的東方賭城,而只是一座僅有一兩萬人口的小港口。城區規模不大,沒什麼可以觀光的地方。但街上倒是熙熙攘攘,頗為熱鬧,不時有一些模樣野蠻,奇裝異服的海外人士走過:紅皮膚黃髮藍眼的北歐人,淺褐色皮膚黑頭髮的拉丁裔,頭髮剃成半圓形的日本矮個子,皮膚黝黑頭髮蜷曲滿身咖喱味的印度阿三,渾身上下黑漆漆只有牙齒是白色的正宗非洲黑人……至於各種衣衫襤褸的水手更是街上一景,他們個個喝得醉醺醺的,在街上東倒西歪——為此,在大戶人家的門口都坐著穿號衣拿藤條的僕役,看到有喝醉的傢伙企圖亂闖進來,就拿起藤條狠狠的給他一下。
除此之外,小冰河期的異常氣候,明顯也影響到了這片南國僻壤——雖然耀眼的太陽掛在天空,然而陽光卻根本沒帶來多少溫暖,街上的有錢人甚至有穿皮袍子的。窮人則穿著滿是補丁的破舊棉襖。
雖然這澳門的街景讓人略感失望,但好歹有些異域情調。左右澳門跟香山縣城不過一箭之地,眼下又閒來無事,而且澳門也算是他這個縣令治下的地盤,於是換了魂兒的劉朝佐就慢悠悠地沿著街道繼續漫步東張西望,也算是體察民情了。他原本還想趁著這個機會,看看日後澳門著名景點大三巴教堂沒燒毀前是什麼模樣,誰知到了那邊一看,才發覺此地還在大興土木――原來這大三巴教堂,即聖保祿教堂還正在建設中,滿地都是石頭和木材。聽香山的衙役說,這教堂已經造了快二十年,卻還是一副爛尾樓的模樣……讓劉朝佐不由得嘆息,這澳門教堂真是跟後世東亞最著名的爛尾樓,朝鮮平壤的柳京飯店有得一比。
如此轉了一圈,已經耽擱了不少時辰。於是,在幾個急著回家過年的衙役書吏的催促下,劉朝佐終於結束了閒逛,轉身帶著一大幫人碼頭走了過去,準備搭船回香山縣城。
再接下來,他就注意到了某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借過!讓一讓!」
伴隨著一聲響亮的粵語吆喝,劉朝佐縣令目瞪口呆地看到,一輛人力黃包車拉著一個洋人,風馳電掣地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如果不是那個車夫梳著髮髻的話,他簡直以為自己是來到了民國年間的上海租界:之前的無限空間大冒險之中,劉朝佐可是在《霍元甲》的劇情世界裡闖蕩過一回的。
但眼下還是明末,這人力黃包車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他狐疑地看看左右,發現無論是街上的行人,還是自己身邊的香山縣衙役,全都對此熟視無睹的樣子。再想想這地方乃是明末對外最開放、舶來品最多的澳門,於是也就釋然了——既然馬車和獨輪車在古代就有了,這黃包車古人也未必搞不出來,或許在這時候的歐洲已經有類似的玩意兒了吧!
歷史學得不太好的劉朝佐如此想著,同時繼續沿著街道逛了下去,然後又看到一件眼熟的玩意兒。
「……拉澳片,拉澳片!快來看啊!新片上映嘍……關雲長溫酒斬華雄!孫悟空三打白骨精!還有紂王寵妲己,項羽霸王別姬……今天慶祝新年,一律八折優惠嘍!」
伴隨幾聲清脆的鑼響,一個小販在街市上支起一架「澳片機」,高聲吆喝著攬客,小巷裡的孩子聞聲爭先恐後的跑到街口,一邊從懷裡掏出一把銅錢撒到小販手裡,一邊喊著:「……讓我先看,讓我先看。」
穿著大明七品官服的劉朝佐目睹著這一幕,不由得又愣住了——什麼拉澳片啊?這分明就是民國年間街頭常見的拉洋片嘛!「拉洋片」這東西,他曾經在《霍元甲》的劇情世界裡見過,在現代世界聽說也有類似原理的小玩具出售,就是在一個木盒子裡用一個發條帶動棘輪機構驅動一個膠片盤,從而連續播放膠片上的畫面,觀看者要自己拉繩子給發條上勁……只是眼下才是明末啊!難道這會兒的歐洲人就已經弄出了類似的玩意兒,還通過葡萄牙人販運到了澳門來?!嗯,怪不得剛才那個小販管它叫拉澳片……
雖然心中震撼得不輕,但由於劉朝佐把這「拉澳片」的「澳」字,當成是在說澳門,所以在略微一想之後,也就心中釋然了,只是對近代歐洲的先進性更為讚嘆不已。
最後,當一行人走到碼頭上,尋找回香山縣城的渡船之時,劉朝佐才終於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異常之處。
——他看到了一大片遮天蔽日的重重帆影,從遠方覆壓而來,頓時驚得澳門港口警鐘長鳴,拿著戰斧和長槍的葡萄牙士兵來回奔走,碼頭和街道上一片騷亂……
當然,這樣雞飛狗跳的騷亂場面,在海盜橫行的大航海時代並不罕見。但真正的問題在於,眼睛很尖的劉朝佐一望過去就注意到,那支迫近澳門的船隊之中,有好幾艘大船上赫然豎著煤煙瀰漫的煙囪!
喂喂,瓦特這個發明家都還要到下一個世紀才出生呢!你們這些十七世紀的蒸汽船是從哪兒穿越來的?
接下來,懸掛在這些帆船桅杆上獵獵招展的藍白色十字星旗幟,更是讓劉朝佐縣令在澳門碼頭上看得目瞪口呆,風中凌亂,精神崩潰,乃至於最後終於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年頭怎麼會有北約的旗幟?還有十七世紀的蒸汽船又是從哪裡來的?哦!這該死的主神究竟把我丟到了一個什麼樣的荒唐世界啊啊啊?!!!」
然後,劉朝佐就被幾個衙役七手八腳地拖了回去,還有個擔任通事(翻譯)的老吏向他解釋說。
「……大人!不得了啦!髡賊的海船傾巢而出,直撲澳門來啦!雖然聽佛郎機人說,港外那些髡賊對澳門沒有什麼歹意。但為了以防萬一,今天澳門只怕是要封港了!咱們還是走陸路回縣城去吧!」
「……髡賊?那是什麼玩意兒?你是在說港口外面那支船隊?」
「……大人剛來廣東地面上,可能有所不知。這髡賊乃是近年來出現的海上巨寇,自稱從什麼萬里之外的澳洲來,乃是宋朝滅亡時流落海外的苗裔。因為他們剃短髮不留鬍鬚,故而我等稱其為髡賊……」
※※※※※※※※※※※※※※※※※※※※※※※
這一天傍晚,一路緊趕慢趕的劉縣令一行人,總算是在城門關閉之前,從澳門趕回了香山縣城。
然後,在一眾衙役小吏的央求眼神之下,劉朝佐只得從善如流地給他們發了犒賞銀子之後放假,打發他們各自回家去過年,自己帶了行李鋪蓋到後衙去休息——明朝官府秉持著「官不修衙」的慣例,只要衙門還沒坍塌,就懶得花錢修葺,所以這香山縣的後衙內宅自然也是破敗不堪。哪怕已經組織衙役義務打掃了一番,很多地方看上去還是介於鬼屋和廢墟之間,但劉朝佐也是吃過不少苦的人,對此安之若素。
然而,等到他打好了鋪蓋,人鑽進被子裡,萬籟無聲,思潮起伏,卻是久久不能入眠。
——回想起今天在澳門的所見所聞,還有一路上從衙役嘴裡打聽到的各種消息和謠言,劉朝佐一時間不由得嘆息著深感信息量略大,腦容量不夠用,而心裡更是都不知道該怎麼對這個荒誕的世界進行吐槽了:
「……澳洲人?還自稱是什麼大宋苗裔?這幫傢伙究竟是從哪裡掉下來的?如今這年頭的澳洲恐怕還只有土著和袋鼠吧!主神究竟是把我丟到了一個怎樣見鬼的世界啊?還有在這個世界的任務又是什麼?這該死的主神腕錶怎麼就突然死機了呢?主神!你提供的產品質量太差啦!我要退貨保修!」
然而,還沒劉朝佐把今天的混亂遭遇和各種異常信息給理出個頭緒,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發生了:
毫無徵兆之間,只見室內金光一閃,猛地出現了幾個陌生的身影。然後,四五支強光手電筒的雪亮光束,就筆直地朝劉朝佐的臉上照了過來,讓他在忽明忽暗之下,一時間幾乎睜不開眼睛……
下一個瞬間,還沒看清楚來者是誰的劉朝佐,就聽到一個男人在中氣十足地向自己厲聲呵斥:
「……劉朝佐,你的事發了!你未經有關部門批准,非法穿越!如今證據確鑿,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霎時間,劉朝佐只感覺腦海中有什麼東西「啪嗒」斷開,而臉上的表情也赫然變成了一個「囧」字……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