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二十七、崇禎四年的二十七個瞬間(二十七)
第二十七章、崇禎四年的二十七個瞬間(二十七)
第二十七個瞬間:香山縣令的呆愣
崇禎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海南島,臨高縣,博鋪港
時近年關,博鋪港的街道上非常熱鬧――自從臨高縣的穿越者元老院控制全縣之後,在這裡建立了港口,又設立了博鋪公社作為基層組織,來這裡討生活的漁民、商船和小商人就漸漸增多,慢慢就成了市面。而隨著兵工廠、造船廠和化工廠等一系列近代企業的陸續建成,又在這裡聚攏了大量的工人和他們的家屬。
於是,臨高穿越者元老院下屬的商業部,就按照東門市的舊例,在博鋪港如法炮製了一處市鎮,作為給港口配套的商業服務區。雖然博鋪鎮的規模遠不如東門市,但街面上也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很是熱鬧,漁行、貨棧、客棧、酒鋪、漁具店……一家連著一家,跟江南水鄉的許多縣城相比都毫不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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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各家店鋪里的老闆、夥計,都在博鋪公社的宣傳幹事的指揮下,一個個喜孜孜的在自家的門前奔忙,搭梯子的,拉繩子的,端著漿糊的,有人還在大呼小叫的要人拿東西過來。而當地的民兵和幹部們也帶頭行動起來,滿街地貼標語、粘告示,忙得不亦樂乎。有人挑著擔子,把一筐一筐的的折迭紙燈籠運來,分給大家,有人直接把燈籠掛在自家的門口,也有人爬上梯子,把燈籠掛在各處剛剛拉好的繩子上。
——除了慣例的為了慶祝新年而張燈結彩之外,今年歲末的博鋪港街面上,還明顯多了些其它的東西——伴隨著一陣號子聲,幾個民兵一起動手,將一條醒目的橫幅在街心的兩根路燈杆子之間拉了起來,紅色的絲綢上已經用線縫上了一個個黃紙斗方,上面用濃墨大楷寫著字:「歡迎澳宋各洲首長光臨本縣」。
臨高元老院轄下各所新式學校的學生們,也都被動員起來,練習列隊搖旗和喊口號。一部分面貌清秀的女生負責獻花,還有一些男生被組織起來吹笛子和敲鼓,甚至還有舞獅子的,弄得街面上喧鬧不已。
除此之外,整個臨高縣的各處聚居地,甚至包括舊縣城在內,都搞起了轟轟烈烈的衛生大掃除運動,還搞出了考評指標和獎懲條例。水兵和工兵則一部分忙著在港灣里搭建棧橋,以便於來訪的龐大艦隊靠岸;一部分在岸上平整土地,搶修臨時板屋,搭設帳篷,以容納成千上萬的遠方來客們上岸休整。
而為了給突然增加的這麼多張嘴提供可口的飯食,貿易部的人不得不絞盡腦汁地組織貨源,從各地大量採購蔬菜、水果、魚蝦、家畜和家禽,甚至跑到廣州和越南去進貨。許多小販在得知這麼一大群潛在顧客即將抵達的消息之後,也帶著他們能籌集到的商品蜂擁而至,盼望著能在此番天賜商機之中分得一杯羹。
一片熙熙攘攘的騷動之中,臨高的人們在埋頭勞碌之餘,彼此之間也流傳著各式各樣的小道消息。
「……阿昆哥,你說這大過年的時候,澳洲首長卻硬是搞得全縣上下雞飛狗跳的,究竟是什麼名堂?」
「……條幅和告示上不都寫了嗎?哦,對了,你不識字……好像是澳洲的京城那邊派來了欽差,還有澳洲的很多大官來了!還帶了幾百艘大船,足足上萬人呢!首長們不好好準備一下,如何能招待這許多人?」
「……誒?澳洲還有這麼多人啊?這回難道又有大鐵船要開過來嗎?而且澳洲的欽差又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咱們臨高這邊的文首長,就已經是丞相了麼?難道在澳洲還有人能給文首長發號施令不成?」
「……恐怕是真有新的大鐵船要開過來,否則首長們幹嘛讓人在碼頭上又是搭棧橋,又是放浮標?至於欽差麼,就算文首長是丞相,但丞相上面還有皇帝啊!而且澳洲的丞相也未必只有一位……大明共有南北兩京外加十三個布政司(省),澳洲人手裡肯定也不會只有咱們瓊州這一小塊剛占的地盤——縣城裡的幾個老夫子之前琢磨過,文首長在天啟七年帶來的這幾百人,估計是那邊澳洲朝廷派過來打前站的開路先鋒。如今文首長、馬首長他們在瓊州打開了局面,澳洲皇帝自然要多派援軍過來,謀劃大事了……」
「……謀劃大事?什麼大事?嘶——莫不是……澳洲皇帝要席捲天下,改朝換代?」
「……有可能吧!不過這大明朝的花花江山要是讓澳洲人給奪了去,似乎也沒啥不好的——咱們臨高如今是何等興旺的局面,之前又是怎麼樣的窮破模樣,你也都是看到了。這澳洲人又不是什麼番邦蠻夷,而是遺落海外的大宋苗裔,換成這些大宋的遺民來坐江山,天下百姓的日子說不定還會更好過呢……唉,我跟你嘮叨那麼多犯忌諱的話幹啥啊!趕快把迎接澳洲『上差』的條幅和燈籠都給掛起來再說……」
……
「……李兄!你都聽說了嗎?昔年裡,區區數百髡賊渡海登陸臨高,就鬧得嶺南之地天翻地覆,瓊州一府不復為我朝所有。如今足足數萬髡賊從四海八方會聚而來,若此輩有甚不軌之意,只恐我大明危矣!」
「……慎言!黃公子,如今臨高已非大明地界,小心禍從口出!我等不可逞一時之快,須從長計議……」
「……唉,我朝天兵要到何日才能掃清這些賊寇,還我大明一個朗朗乾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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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瓊州臨高這邊市面上的暗流洶湧、謠言紛飛。與此同時,在珠江口東岸的香港島錨地,臨高元老院海軍也在為這場規模宏大的全球穿越者峰會,進行著緊鑼密鼓的準備工作。
——作為一群來自後世的野心家和征服者,海南島臨高縣的穿越者元老院上下,全都深知在這個列國爭霸的時代,任何外交談判都要以武力為後盾,縱然是穿越者集團之間也不例外。或者說,恰恰因為這一次的談判對手同樣來自於二十一世紀,跟元老院諸位穿越者有著類似的思維方式,所以才更需要充分展示自己的軍事實力,以免對方產生輕視或誤判,防止在談判過程之中橫生枝節吧!
於是,在崇禎四年歲末的這一天,清晨的太陽剛剛冒出地平線,紅彤彤的光芒就投射進香港錨地,照在一條條單桅船、雙桅船、三桅船和蒸汽船的桅杆上,一陣陣清爽的海風拂過水麵,吹得軍旗和風帆獵獵作響。當太陽升起的時候,已經半掛起來的船帆便在視野中變幻著各種顏色,先是黑的,後來是藍灰色的,最後是白的。雖然這些艦船的來源、式樣各不相同,連噸位都相去甚遠。但是每一艘都裝飾得漂漂亮亮,掛滿了旗幟。甲板和船殼收拾的乾乾淨淨,黑洞洞的火炮和各種青銅、鋼鐵構件泛著金屬的亮光……
——臨高元老院轄下七成以上的海軍艦隊,如今已經在香港完成了集結,即將揚帆返回臨高母港。
剛剛從營房裡起床用過早飯的水兵,戴著椰子殼製造的銅盆帽,聚集在碼頭附近的空地上,等候上船。錨地的棧橋上,水兵和苦力們喊著號子,猶如螞蟻搬家一般奔走,給即將出發的船隊裝貨。許多標記著不同號碼、圖形和顏色的箱子被裝在貨盤上,外面罩著網兜,正由起重機起吊。而更遠處的大船則需要靠小艇轉運——海灣里布滿了各種式樣的小艇,有常駐在香港的,也有大船自帶的,如同梭子魚一般來來往往。它們忙碌地搬運著貨物,運送著人員,手划艇的排槳反覆起落,汽艇不斷冒出濃煙和蒸汽。它們時而靠在碼頭上,時而又靠上大船。水手互相高聲叫喊,互相打著唿哨……各種喧鬧的人聲,滑車和繩索的嘎嘎聲,船槳的擊水聲,機器的轟鳴生,穿過洶湧起伏的海面,一直能傳到幾里之外。
元老院海軍少將、海軍總顧問、第一艦隊司令官,穿越之前曾經在解放軍南海艦隊任職的「老將」明秋提督,站在旗艦立春號的的艦橋上,眯眼看著這一派緊張熱鬧又有序的艦隊出海場面。
在他的身後,旗艦上的諸位軍官和水兵,也都在忙碌著整理個人內務——擦拭槍枝和刀劍;洗刷和縫補旗幟,還有理髮、剃鬚,洗澡,洗滌衣服,收拾自己的儀容外表:就算「澳洲大官們」未必會來檢閱自己,但都到了過年的時候,怎麼也得把自己拾綴得乾淨些,否則蓬頭垢面、鬍鬚拉渣的,如何去吃年夜飯?
「……報告提督,艦隊出航準備已完成!請指示!」
片刻之後,一名海軍少尉過來行了個禮,中氣十足地說道。而明秋也回了個禮,隨即發布了命令:
「……很好,全艦隊出發!先去澳門轉一轉,跟葡萄牙人打個招呼,然後一起回臨高過年!」
——按理來說,從香港到臨高的這麼短一段海路,根本不需要到澳門進行中途補給。
事實上,明秋提督的此番決斷,主要同樣是為了武力震懾和安全保障:
眾所周知,任何重要的國際會議,在召開之前都必須保證會場的絕對安全。否則要是會議開到一半,就有炮彈和子彈臨頭呼嘯,爆炸和火光相繼出現,嚇得與會代表落荒而逃……那絕對是主辦方的一大難堪和笑柄。所以臨高元老院在舉辦全球穿越者峰會,共商國事的時候,自然要竭力防止任何騷亂的發生。
而在臨高的周邊海域,處於南北內戰中的越南人水師薄弱,為了打贏內戰的對手,甚至還要招募海盜來湊數,根本無力遠征海南島。中國閩粵沿海的海盜已經被元老院清剿一空,剩下的也都被嚇破了膽,絕對不敢來臨高冒犯。兩廣和福建的大明水師不是聞風喪膽,就是被元老院通過黃石黃大帥的關係,已經暗中完成了控制。如此一來,臨高周邊地區唯一潛在的不穩定因素,就只剩下了在澳門擁有幾艘西式武裝大帆船的葡萄牙人——臨高的穿越者元老院上下,迄今還記憶猶新,當年他們初來乍到,在海南島立足未穩的時候,曾經有一艘趁夜偷襲臨高的西方海盜船「斯卡伯羅伯爵夫人號」,就是從澳門出發的。
雖然以元老院艦隊目前獨霸閩粵海面的強勢,還有即將抵達的各方艦隊堪稱東亞無敵的龐大武力,澳門的那幾個葡萄牙人應該不敢輕易造次。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有幾個膽大包天的葡萄牙冒險家初生牛犢不怕虎,想要利用各方艦隊匯集的混亂局面,趁機來臨高撈一把,那又該怎麼辦?就算這些傢伙絕對不可能成功,事後還會慘遭沉重的報復,但臨高元老院也已是臉上無光,丟臉丟到全世界去啦!
所以,在臨高這次盛況空前的全球穿越者峰會召開之前,臨高穿越者元老院派遣主力艦隊到澳門耀武揚威一番,警告那邊的葡萄牙人不許亂說亂動,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還是很有必要的。
然而,當這一波遮天蔽日的帆影,在不久後掛著元老院的藍白色啟明十字星旗進抵澳門港外,釋放禮炮耀武揚威之時,不僅澳門的葡萄牙人都被震懾得噤若寒蟬,不敢造次。還有另一位身穿大明七品知縣官服的來客,也在澳門的碼頭上看得風中凌亂,精神崩潰,乃至於驚呼出聲: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年頭怎麼會有北約的旗幟?還有十七世紀的蒸汽船又是從哪裡來的?哦!這該死的主神究竟把我丟到了一個什麼樣的荒唐世界啊啊啊?!!!」
——他就是前幾天剛剛到任的新任香山知縣,劉朝佐。以及……一名來自無限世界的輪迴者!
這個時空理論上的真正「主人」,終於親眼目睹了這個世界出現的巨大異變……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