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國王的金凳子（上）

  「嘩啦啦、嘩啦啦……」

  

  大西洋一望無際的海浪拍打輪船，船頭斜桅破浪而行，迎著每波峰逆風行駛。

  回到班圖的首都金薩沙前，林安指揮輪船離開了隨行的船隊，順著庫姆媽媽給與的貝殼，尋找和【散神】見面的地點。

  經過反覆測試，他確定【散神】的大本營位於大西洋深處。

  「如果毛伊當初有這麼偉大的指南針，也不需要那四個哥哥的幫助去尋找死亡女神的島，或許人類就能得到永生了。」

  船長室中，毛利人對貝殼相當好奇，不停找藉口在林安身邊轉來轉去，想搶過閃爍著坐標的白色貝殼。

  「如果毛伊沒有他的四個哥哥，也許幾維鳥北島還是一塊完整的國土。」林安淡定地說。

  毛伊是毛利文化中的半神，曾用有魔力的亞麻魚線和祖先下顎做成的鉤子釣上了一條形似鰩魚的巨魚，碩大無比，讓他的四個哥哥震驚不已。

  據說，這就是如今幾維鳥國北島的由來，至今北島的毛利名還是Te Ika a Maui毛伊的魚。

  當毛伊去叫部落里的其他人時，留下來的哥哥們忍不住分割魚肉，把魚切得七零八落的，因此地圖上的北島島嶼林立，沒有幾塊完整的大陸。

  「好吧，護林人，我該怎麼得到這枚貝殼？」毛利人聽出林安的言下之意，撇撇嘴問道。

  「等它帶我到目的地之後，你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畢竟，我們已經偏離了原本的航線，全靠你的指引返回金薩沙了。」

  「你的分配很公平。」毛利人用手握拳捶打著布滿黑色紋身的胸膛，「我會轉告奧康納先生，他投資世界樹的選擇是非常明智的。」

  最好再幫我問他要個20萬優樂，第二次的招募會可要花不少錢。林安暗想。

  「護林人先生，你看！」

  沉默掌舵的船長指向前方，一個小小的黑點出現在地平線上，林安將貝殼舉到它的對面，指引和黑點並成了一條直線。

  「哦，我們發現了一座小島！」毛利人雙手做成望遠鏡，閉起一隻眼望向遠處，「嗯？它在晃動……附近有火山嗎？」

  「不要盯著那個點看。」林安用手分別拍了拍毛利人和船長的肩頭，「把船停在公海上，等我回來。」

  正如聖安尼洛夫基金會總部擁有卡巴拉生命樹的結構和特性一樣，散神基地不可能只是個單純的大西洋島嶼。

  轉動【賢者之石】，林安按照貝殼的指引繼續前進。

  怪異的黑點游離於浪濤翻滾的海面，他盯著它，忽然間感到一陣晃動，緊接著是輕微的失神，黑點變了副模樣。

  仿佛奉神的命令，一個佇立於海洋的平台取代了黑點的位置，金屬外殼在赤道太陽明媚的光線中分外醒目。

  人工島嶼？

  隨著林安穩步靠近，平台的輪廓每時每刻都更加清晰。

  終於，他看清了此物的全貌。

  【散神】的基地仿佛從兒童圖畫書的插圖，它是一座立於樹上的平台，旁邊圍著各式各樣的小型漁船隊，船隊漆成藍色、紅色和白色的條紋。

  平台上佇立著一座華美宮殿，中庭四周的牆壁上懸掛著綾羅錦緞，枝形吊燈流光溢彩，天花板金碧輝煌，到處是閃閃發光的青金石和夜明珠，一張氣派非凡的蛇皮椅子上坐著一個男人。

  在他的周圍，動物們來來去去，老虎、花豹、獅子和美洲虎，頭戴王冠，昂首挺胸。

  不僅如此，宮殿裡有很多國色天香的侍女，她們姿態婀娜，埋頭準備沐浴用的熱水浴缸，以及牛乳和藏紅花油。

  宮殿頂端一根旗杆高聳入雲，四臂十字架的圖案在蔚藍色的天空下迎風飄蕩。

  傳說中，阿散蒂的國王是太陽神尼亞可彭的化身，由於陽光與黃金的色彩相似，國王通常穿戴者各式各樣的金飾物。

  而尼亞可彭的象徵正是具有四臂的十字架，被線條分割的四塊色彩代表時間羅盤的四個方位，概念類似於卡倫加之線，同屬中部南洲文化圈。

  和班圖不同的是，阿散蒂帝國對神的研究僅限於天空，還沒有發展到宇宙。

  旗幟的圖案變相說明了此地主人的身份，林安回望著紅椅子上的男人。

  這就是【散神】的聚集地？

  他就是阿散蒂王國的繼承者嗎？

  察覺到窺視，中央的男人透過宮殿的玻璃看向林安，向他熱情一笑。

  似曾相識的靈光閃爍，淡淡霧霾襲面而來，平台山的場景驟然變化，奇詭華美的宮殿被一棵拔地而起的伊洛可樹代替。

  走來走去的侍女們成了光腳的祭司，他們的脖子上掛著一串串粗大的彩色念珠，手裡拿著鑲嵌雞血石的拐杖，走起路來叮噹作響。

  伊洛可樹前坐著一個龐大又笨重的女人，看見林安的身影，她高興地揮舞著手。

  「吼哈哈，護林人！你來了！來來來，新鮮出爐的炸椰絲糕、可樂果海鮮湯、還有烤鯨魚肉！嘗嘗吧，雖然它的肉又紅又粗糙，但口感甜甜的，絕對讓你回味無窮！」

  赫然是庫姆媽媽。

  鯨魚肉的誘惑不至於讓林安失去理智，貿然進入不斷變化的詭異平台，心念一動，綠色數據出現在庫姆媽媽前方。

  「庫姆，又見面了。多謝邀請，我暫時不餓。」

  「好容易來一趟，不要辜負美食，護林人！這邊——我還做了海螃蟹！」

  「或許護林人先生想先沐浴，再吃你那些油乎乎的菜餚，庫姆。」

  聽到第二個男聲時，伊洛可樹和華美宮殿的形象交迭，坐在蛇皮椅子上的男人換了個姿勢，撐著下巴，侍女們擰乾毛巾，用水汪汪的眼睛盯著空中的林安。

  不等兩個場景消退，第三個女聲插了進來。

  「無論選擇哪種，相信你願意配一杯棕櫚酒，我在裡面隨機搭配了菠蘿、百香果、蜂蜜、生薑、香料和胡椒任意一種味道。」

  什麼情況。

  我記得我來的是神秘組織的基地，而不是水療中心啊！

  林安眯起眼睛，嘴角抽搐。

  光用「肉眼」觀察，平台上出現了三個圖層的貼圖，正以不同透明度的圖像互相交迭在一起，你爭我搶，誰也沒法占據100%的實體。

  變化莫測的場景像是瘋狂的前兆，令他頭暈目眩，心底猜測這些場景大概率是能量的幻化，而不是真正的現實。

  說起來，林安發現他們三人各坐著一張猛獸皮製成的椅子。

  庫姆媽媽提到過，【散神】的地位由椅子決定。

  這三個人是該組織目前的三位高層？

  或者……

  他們吵吵鬧鬧使得林安逐漸失去了耐心，拿出【上帝的獨眼】，玫瑰雲層舒展，一顆眼珠暴睜，林安只覺視線猛然拔高，虛幻的迷霧飄散，平台的真正面貌展露出來。

  原來這上面共坐了四個人，三女一男，身下的椅子有高有低。

  感知到林安的視線，唯一沒有說話的女人抬起頭，五隻眼睛一齊看向他。

  「抱歉，他們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和你拉近關係。」她的聲音空洞、如同洞窟回聲，來自四面八方，「【散神】議事歡迎你，護林人。」

  「向你致敬，坐雌獅獸皮椅子的女士。我從庫姆那裡聽過一些你們的計劃——某位號稱是南洲【暴君】即將襲來，進攻拉孔奧和班圖，而散神希望世界樹拖延他一會兒。」

  「是的，護林人。」

  「我來這裡主要有兩個問題。一，因地勢原因，除非那位暴君願意繞過整條洶湧庫巴河，從下方的斯瓦希里進攻班圖，不然他的行軍路途繞不過拉孔奧。」

  「攻下拉孔奧再進攻班圖是必然的選擇。」五隻眼睛的女人頷首，她的瞳孔呈現淡藍色，在黝黑的皮膚上閃閃發光。

  「先把它放在一邊，女士，第二個問題是——世界樹沒有義務替你們承擔攻擊，如果你不能給出特別有力的說法，我會讓世界樹會隔岸觀火，收集一些關於【暴君】的情報。」

  「獎勵總是伴隨著危險。」

  女人的眼睛從左到右依次眨巴，在西方傳說里，不能同時眨眼可是惡魔的象徵。

  她停頓片刻，提起毫不相干的話題。

  「阿散蒂人的家族制度是母系傳承，以阿布斯瓦Abusua（大家族）為基本社會單位，分布於帝國的各地。一個社會單位擁有一位共同的女祖先，她受到所有成員的崇拜。」

  林安掃過不知何時安靜下來的庫姆媽媽三人，接口道：「你就是這位『女祖先』嗎？」

  「你可以叫我『恰羅母后』。」

  「抱歉，你也不會想見到我的母后的。」

  恰羅母后用舌頭舔了舔銀色的嘴唇，繼續說了下去。

  「儘管祖先崇拜對維繫社會起了積極的作用，可一個母系氏族的延續不能缺少男性的領導，至少阿散蒂帝國不能。」

  由於名稱的歧義，現代一些人以為母系氏族是女性為尊的社會，其實大多數原始母系部落里，女性始祖的兄弟或外甥才是真正的掌權人，他掌管著與每個親屬相關的財產。

  阿散蒂帝國亦是如此，他們的王位由王室母系親屬中的男性繼承，他既是國家的精神領袖，又是最高行政官，還掌管著軍隊，並代表國家處理一切對外事務。

  瞥了眼蛇皮椅子上東張西望的男人，林安將他排除了「國王」的位置。

  「你聽過『星期五的金凳子』的故事嗎？它代表阿散蒂王位，是王權的象徵……」

  五隻眼睛的恰羅母后用回音裊裊的嗓音緩緩敘述著，她合攏雙掌，其餘坐在椅子上的人也重複她的動作。

  「而它就在此處。」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