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大明的鉤子文學
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打死都不可能。
南直隸南京政府,這個說不上不下的行政機構,雖然造成了南方諸省同北京朝廷的分裂,但在壓制內部矛盾這點上,做的卻是非常好。
縱觀大明兩百餘年,陝西能造反、寧夏能造反、山東能造反、福建能造反,甚至於三邊兵卒能造反,但就沒聽說過浙江、江蘇、兩淮有規模龐大的造反。
這種情況非常的神奇,神奇到什麼程度,崇禎十三年到崇禎十五年,湖州百分之三十的人口死於饑荒和瘟疫,居然沒釀成大規模的造反。
當然,這也和崇禎末年,大明的政治機器基本停轉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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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南直隸這一級官府衙門的存在,讓南方各省,形成了一種有利有弊的平衡。
但這種平衡,隨著徐允禎帶著虎驤衛的一千先鋒先行渡江,進入南京城,當眾宣讀的北京傳來的聖旨面前,徹底的被撕了個粉碎。
東林書院創始八人,本人殺到絕後,十族徙遼。
南京六部衙門前,隨著聖旨的宣讀,南京禮部尚書孫慎行當眾暈了過去。
這一刻,南京城回憶起了朱棣率軍進入南京時的痛苦。
而與此同時,回到南京紫禁城的魏忠賢,在乾清宮內見到了本次南下的一眾人。
錦衣衛指揮同知許顯純,這個是負責主刀的。
代表內務府和內財府而來的楊金水,這個是負責抄家的,防止魏忠賢被人忽悠瘸了,把能賺錢的產業都給撲賣了。
「對東林書院的案子,皇爺如此的重視嗎?」
看著坐在他對面正在核喝茶的楊金水,魏忠賢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就是個僭越案麼,派內務府的人來幹嘛?
「逆黨都是次要的,主要還是皇爺對南直隸有一些安排,所以讓雜家來給魏大璫帶個話。」
放下手中的茶杯,楊金水看著魏忠賢道。
「在東林書院逆黨案上,皇爺不許你搞屈打成招,嚴格按照十族的標準進行抄家。」
「知道,知道。」
聽到楊金水的話,魏忠賢連忙點著頭道。
「那你來是。。。」
「撈錢。」
看出了魏忠賢的疑惑,楊金水輕飄飄的說了兩個字。
「撈錢那為何不讓我。。。」
聞言,魏忠賢不由的喃喃道。
「論陪著皇爺的時間,您魏大璫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但論撈錢,您啊。」
說著,楊金水擺了擺手。
來到魏忠賢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楊金水看著對方道。
「如果是皇爺讓你來撈錢,你會怎麼做?」
「找官員啊。」
聞言,魏忠賢理所當然的道。
「我不懂撈錢,但總有官員會懂,讓他們去做就行了。」
「下下之策。」
白了眼魏忠賢,楊金水當即道。
「讓那些個官員去撈錢,他們一定會將手啊,伸向那些個普通老百姓,但你要明白,那些泥腿子整日都在土裡刨食,他們能有幾個錢啊。」
「你能不能不要說泥腿子,我聽著彆扭。」
看到楊金水有些飄了,魏忠賢不喜的皺了皺眉。
平日裡,身邊的太監們對他都是奉承著來,這楊金水仗著是楊成秀的乾兒子,在他面前有些狂啊。
「我的錯,我的錯。」
見狀,楊金水伸手抽了幾下自己的嘴巴,而後繼續道。
「這撈錢啊,講究一個細水長流,能賺錢的鋪子、產業、商行,內務府都要接手,不再撲賣。」
「這我知道啊。」
聞言,魏忠賢點了點頭。
「在南京的時候,不就是這樣做的嗎?所有抄家的產業,都歸內務府經營。」
「那你知道,內務府還要將這些商人集中起來,共同進退嗎?」
「嗯?」
聽到這話,魏忠賢驚異的看向了楊金水。
「魏大璫還是先做事吧,商行裡面的學問,大著呢,不是我一句兩句話就能說完的。」
「行吧。」
猜到了楊金水身上有皇帝的特殊任務,魏忠賢也不再多說,剛要轉身離開,卻被楊金水叫住。
「皇爺讓小的給魏大璫帶句話。」
「奴婢聽諭。」
聞言,魏忠賢連忙俯首,做出了一副傾聽狀。
「趕快按照十族的標準抓人抄家,對那個欽差別作理會。」
說完了皇帝的話後,楊金水就束手而立。
「完了?就這兩句?」
低著頭半響,再沒了後續的話,魏忠賢抬起頭問道。
「完了。」
眨了眨眼,楊金水無辜的道。
「皇爺啥意思,我也不太明白。」
「奴婢遵旨。」
歪著頭思索了一下後,魏忠賢對楊金水拱了拱手,帶著一直候著的許顯純,向外面走去。
「皇爺給你有什麼安頓?」
出了乾清宮,魏忠賢才有機會向許顯純提問。
「沒說什麼具體的,只是雲裡霧裡的說了句,有什麼黑鍋,都讓那個崔呈秀去背。」
許顯純思索了一下後,給魏忠賢道。
「可能是,要擴大規模?」
「是這個意思嘛?」
聞言,魏忠賢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不許屈打成招,又專門找了個人來背黑鍋。
這到底是幹啥啊?
雖然想不明白,但魏忠賢做事兒的積極性卻是不差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的多了。
東廠負責列清單,錦衣衛和虎驤衛執行,開始抓人吧。
隨著魏忠賢的一聲令下,徹底的讓南直隸回憶起了曾經廠衛組織的陰影。
從南京城到無錫縣,每日都有人被錦衣衛破門而入。
而就當南直隸的一眾官員們在錦衣衛的陰影下顫顫巍巍時,負責查處東林逆黨案的崔呈秀欽差團,終於來到了南京城。
欽差行轅之中,屁股都沒坐熱呼的崔呈秀,就從南京本地官員口中得知了魏忠賢已經開始抓人了。
「讓那個魏忠賢來見我。」
臉色鐵青著將茶杯放回桌子上,崔呈秀就對眼前的文書道。
「我這個欽差還沒開始查呢,他怎麼能就這麼開始抓人呢?」
「欽差這話說的就不對了。」
跑來客串文書的楊金水壓著嗓子,對崔呈秀道。
「欽差這次南下,是審東林書院逆黨謀反案,抓人是東廠和錦衣衛的事兒,欽差無權干涉。」
說著,楊金水就將手中的名冊遞到了崔呈秀的手中。
「這是已經抓到南京城來的名冊,還要勞煩欽差前去審訊了。」
說完,楊金水也不顧崔呈秀已經漲成豬肝色的臉,轉身就走。
「匹夫!匹夫!」
看著已經離開的楊金水,崔呈秀將手中的名冊扔到了地上,大吼道。
「這人是誰!如此的目無上官,本官一定要參他一本!」
「東家,人已經走了。」
看到暴怒的崔呈秀,師爺上前對他道。
「老爺還是先審煩人吧。」
「我還指望著靠這個差事撈錢呢,只讓我審核,我還怎麼撈錢?」
聞言,崔呈秀不爽的將椅子踢翻,怒罵道。
「。。。」
聽到崔呈秀的話,師爺只是雙眼望著天花板,不再說話。
有皇帝的示意,崔呈秀這個欽差,直接就被架空,成為了東廠和錦衣衛抓人的傀儡。
東廠和錦衣衛在南直隸大肆株連的消息,很快就傳回了京城,一時間,整個朝堂都炸開了窩。
南直隸超過二十分之一的士紳,都被牽扯進了其中,還有各家大大小小的商人、產業。
而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常州府,因為東林創始八人,超過一半都是常州府人,為此整個常州府的富貴人家,幾乎都被牽扯了進去。
幹嘛,這是想幹嘛?
一時間,請求皇帝寬仁的奏章,紛紛湧入了內閣。
不過,對這些內容,朱由校這個皇帝卻是根本沒功夫看,統統都讓送出去廚房燒火了。
與外界對大清洗的憂心忡忡相比,南海子在從龍衛重重保護下的皇帝,卻是心情放鬆。
不過此時,他的表情卻是非常怪異。
「大明的龍陽之好,如此的興盛嗎?」
手中拿著封舉報信,朱由校轉頭看向劉時敏問道。
「奴婢不知。」
聞言,劉時敏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一般,表示自己不知道。
「猥褻同僚,這翰林院是爛透了啊。」
咬著牙,砰的一聲,朱由校就將舉報信拍在了桌子上。
事情說起來,很是簡單。
翰林院有個貌美少年,叫做馮銓,涿州人。
同館頗狎之,左諭德繆昌期狎之尤甚。
這封舉報信,就是翰林檢討馮銓看皇帝要清洗東林,寫的血書。
找皇帝討個清白!
【關於翰林院官員狎妓同僚的意見書】
提筆在馮銓的舉報信上寫寫了一行字,朱由校轉頭對劉時敏吩咐道。
「將這份信抄寫多份,發給朝廷各個衙門,尤其是翰林院,讓各衙門內部開會,討論這種問題應該怎麼處理。」
「皇爺。」
聞言,劉時敏看著朱由校提醒道。
「這麼做,這個馮銓的名聲,恐怕就全毀了,必須要辭官了。」
「朕在乎他一個馮銓嗎?」
聽到劉時敏的話,朱由校冷笑一聲。
「翰林院有著非常嚴重的問題,必須要進行清理,這封信就是一個由頭,你去做就是了。」
說著,朱由校擺了擺手,示意劉時敏去按照他的吩咐印發。
史載,天啟元年九月二十六日,對於大明上下來說,都是個難忘的日子。
因為從這一天開始,大明上下開始念叨了N多年的鉤子文學。
「這東西,是能這麼發放的嗎?」
看著宮裡太監抄寫送來的「意見書」,畢自嚴可謂是目瞪口呆。
他是個嚴律克己的士大夫,別說是狎妓了,連小妾都沒有,守著個老婆過日子。
「你們翰林院,玩的這麼花嗎?」
看著身側同樣被震驚的張著個嘴的韓爌,畢自嚴不由的問到。
「韓閣老,你有沒有?」
是個人,都有八卦的心思,畢自嚴對此也很好奇。
「我都五十四了,哪兒有那個能力啊。」
聽到畢自嚴的話,韓爌苦笑著對畢自嚴道。
「此事我也聽說過,但僅以為是有人嫉妒馮銓年少成才,十九歲就進了翰林院,傳出的誹謗之語,哪想到,這,這,這,斯文掃地啊。」
「聽劉大璫的話,這意見書已經送往各個衙門了,陛下這是要做什麼?」
將信件放回桌上,畢自嚴表情變的非常嚴肅。
畢自嚴的政治嗅覺還是很敏銳的。
他察覺到了,皇帝這是要來個大的。
而與畢自嚴相同的,工部尚書徐光啟同樣也看出了這份「意見信」的問題。
看著坐在首座沉默的徐光啟,工部的一眾官員都是面面相覷。
「徐尚書,這封意見書。。。該怎麼討論?」
最終,還是工部侍郎王永光實在是忍不住堂上的詭異氣氛。
「這是能在這裡討論的嗎?」
聽到王永光的話,他身側的另外一個侍郎,左光斗捂著自己的額頭苦笑道。
「如此有傷風化的事情,陛下他怎麼,怎麼。。。」
對於繆昌期好男風的事兒,左光斗往日裡也算是略有耳聞,但沒實錘。
現在皇帝讓人將這舉報信抄發六部,這事已經成了鐵打的事實了。
馮銓怎麼樣他不知道,但繆昌期一定是完蛋了。
這種消息風靡官場,如果不嚴肅處理,大明就真的爛透了。
「這十幾年前,我在翰林院時,沒聽說過這種事啊,怎麼如今翰林院出了這種離譜的事情,可真的是讓人大開眼界。」
看著在場的眾多官員,徐光啟終於出聲道。
「但翰林院的事,我們工部管不著,但工部的官員,不能做出如此有傷風化之舉。」
說著,徐光啟看向在場眾人問道。
「諸位中,沒有有龍陽之好的人吧。」
「沒有沒有。」
「純爺們,昨晚我還在妓院呢。」
聽到徐光啟的話,在場眾人連忙出聲給自己辯駁。
皇帝明顯要打擊龍陽之好,這時候要是戴這麼個帽子,官帽子戴的不耐煩了。
「諸位都是實幹之人,一定要潔身自好。」
看著在場眾人,徐光啟囑託道。
「可不要被捲入接下來的風波里。」
「尚書的意思是?」
聽到徐光啟的話,左光斗沒明白其中的意思,出聲問道。
「聽說左侍郎和那個繆昌期走的很近,難不成你們?」
這時,王永光看著左光斗,好奇的問到。
「你瞎說!」
聽到王永光的話,左光斗瞬間炸毛。
鉤子文學這種事兒,落到誰頭上都會發怒。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
聞言,王永光點了點頭,幾乎是明白著警告道。
「往日沒有,日後也一定不要有。」
「什麼都不要有。」
說著,王永光對左光斗搖了搖頭。
「不然我工部的名聲。」(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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