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畢自嚴代帝南巡
南京鎮撫司獄中,一身飛魚服,丁修身前放著一碗熱騰騰的羊湯,一隻焦紅的烤鴨。
而在他的不遠處,還吊著七八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各個腳不沾地,精神委靡,渾身冒著冷汗,也不知道吊了多久。
被吊在最中間的一個大胖子,身上那精緻的絲綢衣物,此時因為被汗水沾濕又晾乾,顯的板結難看。
一陣抽搐後,這大胖子看著丁修道。
「丁老爺,我真的沒有串連罷市,只是街上沒人了,我就沒敢開門啊。」
「是啊,丁老爺,我們真的不敢啊,近來這周邊府縣不安生,到處都亂糟糟的,我們實在是不敢開啊。」
「丁老爺,求求你,放我下來吧,我真的撐不住了。」
「丁老爺,我願意花一千兩銀子贖身,只求放我出去。」
「對,你們是沒串連罷市。」
拿了一塊鴨肉塞進嘴裡,咀嚼了幾下後,丁修抬起頭,雙眼中滿是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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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拍手,從凳子上站起來,順手拿起一個塊木板,丁修就用之狠狠的抽在了一個商人的肚子上。
剎那間,一陣豬叫聲就從刑房中傳了出來。
「但你們特娘的居然想放火燒了府庫,你們的那個商總,還特娘的想殺了我。」
「沒來南京之前,我還真不知道,我的腦袋居然那麼值錢,十兩黃金。」
說著,丁修手中的木板子就又抽在了一個胖子的肚皮之上。
「啊!!!」
剎那間,就又是一陣慘叫傳出。
伸出手在胖子的肚皮上抓了抓,感覺是拍勻稱了,丁修對身後揮了揮手。
而後,就有一貼刑官拿著一把解腕尖刀,一根被浸濕的燈芯走了上來。
在這滿刑房商人驚恐的目光中,貼刑人用刀在那胖子的肚皮上割開一個口子,將燈芯塞進肉里,用火燭點燃。
隨著那胖子驚恐的尖叫,任他怎麼掙扎,都甩不去肚皮上被塞入的燈芯。
隨著一陣悽厲而有悠長的慘叫,滿屋子的人都感覺到滲的慌。
這京城來的錦衣衛就是不一樣,用刑的多樣性,讓人很是吃驚。
「丁老爺,丁老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什麼我都答應你!」
看著拿著木板挨個在給商人拍肚子的丁修,頓時就有一個胖子臉色尖叫道。
看了眼這人,丁修發現對方是面色蒼白,這一天沒服水食,也不知道是那裡來的尿,褲襠居然又濕了。
用木板在這胖子圓圓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拍的對方差點兒跳起來,丁修將木板隨手一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端起羊湯喝了一口道。
「說點老爺我感興趣的。」
「是,是,是。」
轉頭看了眼還在尖叫著掙扎,想要將肚皮上燈芯甩掉的那人,這中年人身下的黃色液體越發的變多,上下牙床不停的打架,但還是結結巴巴的開口到。
「是,是,是靈璧侯,是靈璧侯的管家找的我,他說只要我關門半個月,就給我一萬兩銀子,要是我敢開門營業,就派人抄了我的家。」
這中年人一開口,其他人也被嚇破了膽子,紛紛開口大喊道。
「我是定遠侯,是定遠侯的小舅子傳的話。」
「我是崑山顧家,他們的管事告訴我,只要我關門,就給我兒子捐個監生。」
「丁老爺,丁老爺,我們也是被逼的啊!求您放過我們吧!」
聽著在場之人的話,丁修的眼皮子跳了幾下。
靈璧侯湯國祚,定遠侯鄧文明。
很好,除了南京的大戶,現在南京勛貴也卷到這事兒裡面了。
一口將碗中的最後一點羊湯喝盡,丁修將碗放回桌上,砸吧了一下嘴。
「都點了。」
隨著丁修的話音落下,刑房中頓時傳出了更加悽厲的慘叫,聲音甚至傳出了一條街。
「抓這麼多的讀書人是個什麼事兒啊。」
當丁修審人之時,南京五軍都督府,站在一座五層高的小樓上,看著遠處軍營中關著的一群讀書人,忻城伯趙之龍是滿腦袋的黑線。
虎驤衛將南京城中敢聚眾遊街的人都給抓到了南京京營中後,就交給了他們負責看押,讓每日就給口飯吃,餓不死人就行。
這些人,說是讀書人,沒毛病,都識字,甚至於超過三成都是秀才。
虎驤衛從北京來的,而祖大壽、魏忠賢、等人也註定不會長久待在南京,下起狠手來自是毫不留手。
但他忻城伯趙之龍不一樣,世居南京。
現在的趙之龍,完全就是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
下狠手他不敢,放人吧,也不敢,進不是,退不是。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著火了!」
就當趙之龍滿臉愁緒,想著什麼時候京城能來的那群人能滾蛋,突然一陣驚呼聲傳來。
抬頭望去,趙之龍就震驚的看到關押著那些讀書人的營地之中,升騰起一陣濃濃的黑煙。
「砰!」
一封八百里加急奏報被摔在桌上,朱由校的臉色漆黑如墨。
南京京營之中,被虎驤衛抓捕塞進去的五六千上街遊行之人,一把火被燒死了五六十個。
朝廷草菅人命的說法,在整個南直隸宣揚了開來。
「臣請錦衣巡視南京城中,防備亂民,緝捕奸人,查禁結社,清理流言。」
站在朱由校的身邊,畢自嚴拱手請命道。
「此事萬不可操之過急,引起天下非議論。」
「畢師加太子太師職,持尚方寶劍,帶著金頭鍘刀,替朕走一趟南直隸,把南直隸拆分了吧。」
聽到畢自嚴的話,朱由校嘆了口氣,抬頭對畢自嚴道。
「朕讓曹文詔派遣兵馬入駐淮北,你再帶一營豹韜衛老卒南下,不管殺什麼人,也不管殺多少人,朕只要南京儘快穩定下來,明年的南直隸要做到糧食自給自足。」
「臣領旨。」
聽到皇帝的話,畢自嚴也不推辭,當即拱手應下。
這件事情,最近這半個月,他們已經商議了好幾輪。
南直隸結社之事越鬧越大,朝廷必須要強力將之鎮壓下去,而這件事情必須要有一個身份足夠的人去。
皇后剛剛懷孕,此時皇帝不能南巡,那麼也就只有帝師,常務副皇帝,內閣首輔畢自嚴南下了。
「閹賊亂政!滾出南京!」
「徐光啟出來,給我們一個說法!」
一群六七十歲的人頂著太陽,晃晃悠悠的擱南京鎮守太監府前,時不時的就有人搞喊一聲。
在他們的身旁,還有一個個家丁家僕之類的,將出茶水之物給他們奉上。
「乾爹,出事兒了乾爹。」
一路小跑衝進南京鎮守太監府,魏文就大呼小叫的吼著。
「乾爹,有人奔著孝陵去了!」
一進鎮守太監府大堂,魏文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一路滑了進去。
「!!!」
聽到魏文的話,堂上眾人的臉色都是一黑。
孝陵,埋朱元璋的地方。
「滾下去。」
煩躁的看了眼自己的乾兒子,魏忠賢不耐煩的將手中茶杯丟在了身前的小茶桌上。
「本官說那些人敢到孝陵去哭鬧,魏大璫如今可是信了。」
提起茶壺給自己重新來了一杯,徐光啟轉頭看向魏忠賢道。
「還要多謝徐尚書提醒,差點兒釀成大禍啊。」聞言,魏忠賢對徐光啟拱了拱手,算是承了這個情。
「但如今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
環視了一眼在場之人,魏忠賢嘆了口氣。
「京中八百里加急,畢自嚴南下了。」
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徐光啟無奈的搖了搖頭。
南直隸鬧大了,他一個工部尚書銜的欽差,只能勉強保證不釀成有人明面造反,想要解決,要麼朝廷讓步,要麼朝廷派更高級別的欽差南下,帶皇帝的聖旨來。
以及,多派些兵馬進入南京維穩,虎驤衛一衛兵馬想要鎮住整個南直隸,還是太勉強了。
就當徐光啟等人等著畢自嚴南下主持事務之時,紫金山南麓,孝陵之前的哨樓之上。
孝陵衛指揮使,神宮監掌印太監,以及南京鎮守太監王體乾三人面色漆黑的看著遠處正往這邊一路哭哭啼啼而來的一群老弱。
太祖爺的陵寢,豈能是隨便常進去的。
別說是沒有身份的平頭老百姓,你就是一官員,在沒有聖旨的情況下跑到孝陵來,都會被太監給趕走。
現在的這些人,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沒安好心,孝陵的這些皇家僕從,豈會看著有人跑進去驚擾老主人的亡魂。
更何況,孝陵衛可是時代端著老朱家的鐵飯碗,豈能隨隨便便就讓人進了孝陵墓。
相比於北京陵衛的孱弱,南京孝陵衛,可是一支真正的強軍。
因為他們不止擔負著鎮守朱元璋陵寢的責任,同時還負責守衛南京城的東大門——朝陽門,這條連接著南京紫禁城和城外孝陵的通道。
「昏君當道,忠言不進,臣等愧對祖宗。。。」
「太祖爺爺,您老要是在天有靈,就睜開眼看看吧!」
「臣等無能,只能來您的陵寢之前請罪。」
一群老弱,一路走一路嚎,甚至於有人還身著孝服,儼然一副上墳的模樣。
「前面就是閹賊的狗,我們跟他們拼了!」
當這些人出了朝陽門,見到一群擋在路上的東廠番子之後,當即就有人大聲喊了起來。
「對,跟他們拼了!」
人聲鼓動之下,也不知道是從那裡找到的木棍之物,當即就要和緹騎打起來。
然而,雙方還未交鋒,就有人高呼起來。
「殺人了!」
「閹賊在太祖陵前殺人了!」
「殺人了!」
「東廠在太祖陵寢前殺人了!」
「東廠在太祖陵寢前殺人了!」
這群人,那裡是來孝陵哭陵的,根本就是來鬧事兒的,稍稍一碰,甚至是還沒碰呢,就倒在地上大喊大叫,而他們身後更遠處的一些人,則是拔腿就跑,突出的就是一個要將消息傳出去。
「敢驚擾太祖爺,殺就殺了吧。」
看著遠處跑了的那些人,王體乾的嘴角露出一抹殘忍。
聽到他的話,孝陵衛指揮使一揮手,下面的人當即對一群早有準備的騎兵道。
「追上去,一個不留!」
「是!」
那百戶聞言,一拉手中馬韁,當即就帶著一群騎兵追了上去。
馬踏刀砍,真的是一個活口都不留。
「閹賊亂我南京,滾出去!」
南京鎮守太監府前,聚集在這裡高聲叫喊的人,是越來越多。
「徐光啟,你為虎作倀,是閹賊走狗!」
「徐光啟!你妄為我南直隸人!」
站在南京鎮守太監府大院中的池塘前,聽著院外傳進的怒罵聲,徐光啟面色悽苦。
徐光啟的老師是萬曆十七年的狀元焦竑,焦竑的老師是耿定向。
而耿定向的老師,則是王陽明弟子倒騰出來的心學泰州學派再傳弟子羅汝芳。
隆慶開關之後,大明就進入了一個思辨的時期,身處松江富庶之地,對於自己所學的東西,徐光啟有了自己的思辨。
這一思辨,就把自己辨成了異類。
明末是一個悲劇的時代,無數的人在尋找救國之路,然而缺少一個強力皇帝的情況下,誰都辯不過誰,最終在思想分裂中,帝國走向了陌路。
對於南直隸的亂像,徐光啟是感覺到痛苦的。
在外流的白銀刺激下,整個東南沿海諸多省份,禮樂崩壞,這是他唯一能想到可以形容的詞語。
「徐尚書。」
就當徐光啟站在太陽之下,痛苦的思索著南直隸日後的出路時,一個小太監來到他身前,稟報導。
「孝陵衛那邊的士卒來報,闖陵之人都被殺了。」
「本官知道了。」
點了點頭,徐光啟深吸了一口氣。
南直隸的亂像,必須要儘快彈壓下去。
「聚眾鬧事,意圖強闖南京鎮守太監府,你們是想要造反嗎?!」
帶著一群披甲執銳的士卒走出南京鎮守太監府,徐光啟看著聚在門外的人群怒斥道。
「徐光啟,你為虎作倀,儼然是那閹黨走狗,幫著他們禍害南京,毀太祖基業,你就不怕史書如刀,遺臭萬年嗎!」
人群最前方的,是周祝,他右手顫顫巍巍的指著徐光啟,一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表情。
「你師焦竑,前年方才故去,你就成了閹賊走狗,有何面目言是陽明相公徒孫!」
周祝,是馮夢禎的弟子,他還有個老師是個和尚,叫紫柏真可。
而紫柏真可,與雲棲祩宏、憨山德清、藕益智旭並稱明末四大高僧。
紫柏真可有一句名言,叫做【憨山不歸。我出世一大負。礦稅不止。我救世一大負。】
直白的說,都是士紳豪右的狗腿子。
「你們不尊君上,藐視朝廷,衝擊巡撫衙門,哪一條都不該是我遺臭萬年!現在本官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立刻離開,不得聚眾鬧事,否則一律捉拿!」
聽到周祝的話,徐光啟眼中閃過一抹冷厲之色,當即怒聲道。
這話一出,在場不少人都交頭接耳了起來。
近些日子,南直隸雖然亂,但南京城一直都在控制之中,東廠、錦衣衛一直在抓人,管你是士子流氓,地痞商賈,大戶禿驢,但凡敢鬧事兒,就沒敢抓的。
而且只有被抓的,沒聽說過被放出來的。
「哼,縱身百死,我等也絕不與閹賊做狗!」
「不錯,決不能讓閹黨得逞!」
「徐光啟就是那魏豎的狗!我們和他拼了!」
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誰高喊了一聲,當即人群就向前簇擁了過去。
「立刻散去!否則就別怪本官不念同鄉情面!」
見狀,徐光啟冷哼一聲,高聲道。
然而,已經被激起了情緒的人群,那裡是徐光啟一句就能勸動的。
見狀,徐光啟的眼角抽搐了兩下,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全都抓了,投入大牢,等候欽差處置。」
「是!」
聽到徐光啟的話,他身側的祖大壽一聲應了一聲後,一揮手,從南京鎮守府中就衝出了成隊的兵卒,一擁而上,拳打腳踢,棍劈刀砸。
但凡反抗之人,全都被按到在地,哪怕是七老八十的也沒放過。
在一片慘叫之中,這些人都被送到了不久前才著了一次火的南京京營校場之中。(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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