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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 大亂的開始

  「人老了,這般大肉是吃不動的。」

  手中端著個大粗碗,碗裡盛著一筷肥瘦相間的大肉,孫如游拿筷子試圖了幾下,都沒敢開口。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是個什麼樣,都七十多的老人了,他今天吃這塊肉,今晚回去就能讓家裡人準備後事了。

  吃下去身體受不住。

  端著碗,來到大鍋前,將肉重新放了回去,孫如游抬起頭,看了眼一個個正在來盛肉的士卒,心中有些感慨。

  這些士卒吃的好嗎?真心說,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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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面白米飯什麼的,想都別想,用哪玩意兒根本就養不起。

  士卒的主食都是黑面和粗米。

  額,黑面不是黑麥磨出的麵粉。

  而是磨麵之時,白面、次粉、麥麩根本就沒分開,甚至於還將本被分出來的麥麩往裡面摻和了些進去。

  現代人精細食物吃多了,根本就難以想到古代的泥腿子過的是什麼生活,一月能吃頓面那都是日子人家,很多農夫一年到頭種地,一年中也就能吃幾頓黃面窩窩頭改善伙食了,而更多的人則是連磨麵都捨不得,麥子稻子脫皮後煮著吃。

  而像皇帝這般,用雜糧面和粗米把士卒往飽了喂,在這些士卒的眼中都快成聖人了。

  大名鼎鼎的《商君書》中的馭民五術,愚民、弱民、疲民、辱民、貧民,很多人光看個名字就往自己的腦袋上套,就覺得是針對普通的平民百姓,也屬實是高看自己了。

  舊時代的普通百姓,在王朝統治者的眼中,那是民嗎?

  朝廷一紙調令就能拉出來一批又一批,宛若割不盡的雜草一般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那就是耗材,還用得著特意寫書出來針對?

  《商君書》那針對的是豪門貴族,士紳門閥,只有按下這些人,朝廷才能正常運轉。

  而普通的百姓,永遠就是個被吸血的對象,只要有口吃的別餓死,或者餓不死太多就行了。

  建國幾年後,要搞一五·計劃時,人們才驚恐的發現,好傢夥,以前的城市裡的人不餓肚子,原來全是靠著農村人餓肚子才實現的啊。

  想要讓所有人都吃飽,後世把統購統銷的辦法都搬出來,用了三十年的時間才勉強辦到,而讓所有人都吃好的問題。。。搞大規模普及機械化農業那都快進入二十一世紀了。

  在蒸屜上挑了個黑面饅頭,來到看台邊上的台階上坐下,看著眼前的這頓飯,孫如游屬實是吃不下去。

  粗,太粗了。

  豬肉羊肉一鍋燉,多放大料多放鹽,這麼做出來的肉,在吃慣了精細食物的老人面前,屬實是消受不了。


  「怎麼,孫尚書吃不下去?」

  注意到了身邊孫如游的異常,端著碗肥肉吃的正酣的畢自嚴放下手中的筷子,開口問道。

  「牙都沒幾個了,也沒多少活頭了,還是讓將士們多吃口肉,日後保家衛國可都指望著他們呢。」

  皇帝拉攏軍心,把新京營洗腦洗的都快成狂信徒的事兒,他們這些高官自是都聽過的,那複述起來也是順手而為。

  「孫尚書是個好官兒啊。」

  聽到孫如游的話,心中再是怎麼不覺得對方是這般人物,但畢自嚴嘴上還是誇讚了一句。

  他今年才五十二,這般吃肉還能受得住。

  而且在陝西時,那邊的羊羹,或者說羊肉泡饃可沒少吃,習慣了。

  「陛下今日在朝堂上所說的,凡舉告結社之人,依舉告貪污之事,給與賞賜。」

  咬一口被泡的軟爛的窩頭,孫如游用牙床試著咬了一下後,轉頭看向畢自嚴問道。

  「這道詔令你打算什麼時候發下去?」

  「陽謀啊。」

  聞言,畢自嚴沒有回答孫如游的問題,而是感嘆了一句。

  「讓那些個詩社被自己養的狗給咬死,陛下這手夠狠。」

  「我問你朝廷打算何時下詔令,沒問你陽不陽謀。」

  看到畢自嚴逃避問題,孫如游焦急的到。

  「北京的詩社文社數量不多,但南直隸那邊這類的存在,有成百家,都要此般處置?」

  「不然呢?」

  聞言,將一口羊肉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口湯,畢自嚴略顯消瘦的臉上露出一抹嘲諷。

  「宮裡在南直隸接收產業受阻,驅逐朝廷官員,結社之人盈路而行,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在挑戰朝廷的底線,此時若是不以雷霆之力懲處,那可就真的禮崩樂壞了。」

  「僕從告主,贅婿弒岳,難不成不是禮崩樂壞?」

  聞言,孫如游語氣中略帶嘲諷的問到。

  「陛下的那道詔令下去,這天下不知又要多出多少誣告之人。」

  「誣告不誣告,那是正廉署、刑部、大理寺的事。」

  聞言,畢自嚴搖了搖頭,反問道。

  「倫理綱常不存,不過人心不古。」

  「然國家法度不行,倫理綱常又有何人會遵。」

  「倫理綱常,國家法度,孰大孰小,孫公應該能分的清。」

  說著,畢自嚴將手中的碗筷放下,從台階上站起來,看著孫如游嚴肅的道。


  「那些詩社文社,那一個是簡單的,各個都是朝堂上的那諸多黨派的喉舌,為之鼓譟。朝廷欲做一事,其人若有損其人利益,必然遊說朝野。」

  「萬曆神廟年間,黨禍沸騰,孫公是未看到嗎?」

  「可這麼做是矯枉過正。」

  聞言,孫如游還是有些反對。

  「朝廷以重典懲治天下,必致人心不附。」

  「矯枉必須過正,不過正就矯不了枉。」

  就當畢自嚴正要反駁之時,皇帝的聲音卻是從兩人的上方傳來。

  邁步下了看台,朱由校看著端著一碗糊糊的孫如游,表情嚴肅的到。

  「對於民間欺壓百姓的黑惡勢力,朕為什麼要出動京營,對之進行嚴厲打擊,就是因為本地官府的衙役都被那些人收買了。」

  「而那些個文社詩社也一般,朝堂之上有人被他們收買,在損害我大明的利益。」

  說著,朱由校伸手指了指身前的孫如游和畢自嚴,繼續道。

  「朕不是暴虐之君,給那些人機會了。」

  「那些個文社、詩社之流,絕對不允許存在。」

  「凡接受過詩社文社賄賂之人,只要向朝廷舉高,依反貪污之例,自是赦人之罪,又可得其社三成財貨。」

  「拿人手軟,吃人嘴軟,只要他們向朝廷舉告,自然也就不存在這軟。」

  「陛下之思,甚是周全,臣拜服。」

  聽到皇帝這損種辦法,孫如游嘴嚅動幾下,不再反駁,而是拱手拜道。

  「正廉署是你度支司統轄,你盯著些。」

  見到孫如游不再反駁,朱由校點了點頭,看著畢自嚴囑託了一句後。

  「臣遵旨。」

  聞言,畢自嚴自是躬身目送皇帝回舊衙門。

  趕快抱著媳婦兒睡覺去。

  待畢自嚴帶著六部九寺主官回到京城,接下來的事情,只能說,亂了,亂起來了。

  和前番反貪污給人分家產的事兒相比,這次針對文社、詩社的舉高,可真的是掀開了一場財富再分配的浪潮。

  宮裡吃大頭,拿產業。

  朝廷吃小頭,拿錢糧。

  舉告人喝湯水,得利益。

  一大清早,正廉署所屬的緹騎悄悄的推開衙門的大門,往外看了一眼後,就猛的將大門合上。

  「千戶,外面又有人來了。」


  看向盯著兩個黑眼圈的陸文昭,那緹騎聲音驚恐的道。

  「看起來今天來舉告的人比昨日還多。」

  「放進來,放進來,先做個記錄,押印後送到內閣留備,等刑部大理寺還有宮裡的公公們來。」

  陸文昭屬實沒有想到,有一日抄家能抄到自己人都麻了。

  皇帝這拿別人的錢,辦自己的事兒的法子也不知道是和誰學的。

  皇帝的舉告令下發不到五日,京中就舉告成風,不少人都把背後的金主給賣了——相比於辦事兒拿錢要面臨的風險,還是拿錢不辦事兒更符合利益啊,尤其是當今皇帝話還是個手段狠辣的主。

  什麼松吳詩社、山右詩社、三晉會社,大明東南西北各地人等在京城建的各種組織,都被人給舉告到了正廉署。

  來舉告的人還不是什么小角色,很多都是朝廷官吏,甚至於還有不少翰林院、詹士府的儲備高官。

  將一群前來舉告的人放進衙門後,自然是有人開始進行記錄,待時間到了午時,刑部、大理寺、內務府的官員太監也來到了正廉署。

  這輪反腐是朝廷各衙門聯合辦案,而方式更是損到沒邊——囚徒困境。

  你可以死抗,但和你一起受了詩社、文社賄賂的人不一定會死抗,若是別人舉告,而你沒舉告,到時候被查出來,你就要被按照貪污處理。

  而你舉告了,不但能被赦免貪污的罪過,還能再額外分得些財產。

  這種情況下,持身正的官員自是不在乎。

  但那些接受過文社、詩社的官員就得好好思量一下,是不是要幫自己的金主隱瞞。。。個鬼啊。

  且不說開始實行朝廷新政的地方,官員俸祿都已經增加且發放實銀了,就是能的到詩社文社財富著一條就足以很多人反水了。

  以前還需要為你辦事兒,才能得到房子、女人、錢財。

  現在只要舉告了你,錢財女人房子什麼的,就都成我的了。

  至於說今後的日子,朝廷的俸祿都夠了。

  「楊公公、王公公。」

  強撐著兩個黑眼圈,陸文昭對帶著一大群太監、商人的楊成秀和王末行了一禮。

  「這次查辦詩社的事兒,想來你們也是賺了不少的銀子。」

  上下打量了一眼陸文昭,楊成秀滿意的點了點頭,這種快將自己累死的工作狀態才叫對嘛。

  「好好干,不要辜負了皇爺的期望。」

  說著,楊成秀就帶著一群人到了後院,開始對已經查實的產業進行匯總、查實。


  官商勾結,永遠都是一個問題,尤其是道德風氣已經敗壞到了極點的明末,這一情況更是嚴重。

  且不說一些大族一直都保持著部分族人經商,部分人為官的習俗。

  就是一些個小商人,在賺到足夠的銀子後,也會開始謀求社會地位,進行政治投資,而最方便的辦法,自然就是投資各類詩社、文社、會館之類的存在。

  然而,現在朝廷一對這些個機構下手,那可真就是一鍋端了。

  官員們還好說,只要舉告能被特赦。

  而商人們就慘了,只能等著被舉告。

  皇帝一直都在進行著一盤宏達的商業規劃,而如今這些被拿捏住了把柄的商人們,自然也就任意揉搓了。

  皇帝的態度很明確,有種你就造反啊,沒種就給我乖乖承受著。

  這些天,隨著查抄的文社變多,內務府所得到的鋪子產業是越來越多,人手也開始有些不夠用。

  「還有這膽子大的,曾給建奴走私糧草。」

  放下手中的帳冊,王末面色凝重的看向身側的楊成秀道。

  「哦?」

  聽到王末的話,楊成秀的眉頭一跳,連忙從對方手中接過了帳目。

  「這是。。。三晉會館?」

  看著帳冊上的名字,楊成秀臉色頗為的凝重。

  「我若是沒記錯,這三晉會館背後的人,是韓爌韓大學士。」

  「我聽錦衣衛的弟兄傳消息來,昨夜懸樑自盡了。」

  楊成秀的話音剛落下,陸文昭就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開口道。

  「自盡了?!」

  聽到這話,楊成秀和王末兩人都是臉色一驚。

  「韓爌的妻女,甚至其老娘都被送到了教坊司去,聽說已經開始接客了。」

  臉上帶著股幸災樂禍,陸文昭解釋道。

  「想來是沒臉再見世人,就懸樑了。」

  「那還真是。。。」

  對視了一眼,王末和楊成秀兩人的眼中都表示出了同一個意思。

  擱文華殿上說什麼才子佳人,真特麼活該。

  「給建奴走私糧草的事情,我聽說,駱指揮使親自在查。」

  看著眼前的兩個大太監,在錦衣衛中耳目頗廣的陸文昭開口到。

  「這事兒你們最好給皇爺稟報一下。」

  「明白了。」

  聞言,王末和楊成秀同時點了點頭。

  讓錦衣衛指揮使親自去查的事情,說明皇帝很重視,他們這邊既然得到了情報,是需要給稟報一下。(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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