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121章
當數學的等級從lv5突破到lv6的剎那,無數的數字和符號出現在張辭順的腦海當中,它們組成紛飛的陌生公式,又在下一刻被他剎那領悟。
在這麼短短的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上帝。
但這終究只是錯覺。
當一切符號平息的時候,張辭順的意志也重新安穩下來。
他睜開眼睛,當視線再度注視在眼前的這堆符號公式上的時候,便再也沒有了陌生的感覺。
溫言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的步伐重新邁動了起來,視線在張辭順的身上徘徊著,走到側邊的沙發上坐下。
柔軟的皮質將她的身體包裹,但並不能讓她有半分的享受。
張辭順的眉頭微微皺著,他的大腦在飛速旋轉,並且在他不知不覺中,解放了「械智」心核的能力。此時的他,需要心核給予他更強大的『算力』。
時間在張辭順和溫言的沉默中一點一滴的流逝,張辭順已經忘記了時間,倒不是說手上的這張紙上記載的東西有多麼的深奧。只是當他的數學等級突破到六級之後,再看這些符號,就會很輕易的對其進行引申。
另外再配合「械智」,此時的張辭順就像是一台全功率運轉的超算一樣。
溫言臉上則越來越顯出疲憊的神色。
直到某一刻,她像是放棄了什麼一樣的,將自己的目光從張辭順的身上轉移,落到了身前的茶几上。
抬手,從上面摘了一杯尚未開封的奶製品。
香濃的味道在口腔中綻放,短暫的讓她麻痹且脹痛的神經得到了解放。
「原來如此。」張辭順喃喃道。
「發現了什麼?」溫言咬著吸管,問道。
「人類科學的本質就是燒開水和扔石頭。」張辭順閉上了眼睛:「前者指的是獲得能源的方式,後者指的是利用能源的方式。即便是核時代,這個本質仍未有發生變化。」
「反物質也是?」溫言問道。她本不應該問這個問題的,但現在她並不想使用她的適格者能力。而且能源領域也不是她擅長的。
但張辭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羅素公式還不完善,缺少了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而這一個部分,就是南境科技突破的關鍵。」
至於為什麼單說南境科技,那完全是因為南北境的方向是截然相反的兩個路子。
南境是解析它,掌握它,擺脫它,創造它。
而北境,是使用它。
把心核和其本質當成槍械和子彈的話,那麼南境做的,就是研發破解工作,而北境則是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
張辭順不能評價兩種方向哪種是否是正確的,但現如今可以確定的是,南境卡在了至關重要的這一點上。
那可能是一個『數』,也可能……是一串公式。
但至少現在張辭順不知道那缺少的一部分是什麼,或許……當他的數學再提高一級便可以知道。又或者,像是之前在八十八號城那樣,在lv6的數據入侵基礎上,獲得另一條『科技道路』的方向。在0與1的基礎上,得到AGCT。
張辭順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核心,然後默默的放下自己的手,眼神中閃過思索之後,最終視線在僅剩的一百萬出頭的通用經驗上定格。
「心核啊……」
lv6的等級再度提升,需要的經驗則是達到了千萬之巨,換算成心核的數量則是……一百枚!
這麼一看……好像確實不太多。
「心核不是什麼大問題,這兒的車隊或多或少都有點兒。我們可以用情報交換。」溫言聽到了張辭順剛剛脫口而出的心核二字,開口道。
張辭順聽到溫言的話後,漸漸的回過了神來,點點頭,發出了嗯的一聲。
然後,他側過頭去,看了眼神色萎靡尚未恢復的溫言。
笑了。
「知識灌注大腦的感覺怎麼樣?」
溫言白了他一眼:「開閘泄洪一樣,不好受。」
聽到了溫言的話,張辭順更開心了。
溫言的適格者能力註定了張辭順在她的面前不會有什麼隱私,而兩人對此也心照不宣。張辭順唯一和溫言在這個問題上的一次交談,詢問的還是八十八號城往前的記憶。
當時她的回答是,看不清。
張辭順信了。
有時候就連張辭順自己也會懷疑,自己的那段記憶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因為對這個世界而言,記憶……好像不是獨一無二的東西。總有科技擁有各種手段去『看』,去修改。
而他在這個世界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將那段越來越久遠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
唯有『金手指』系統面板永不褪色。
可誰又說得清那到底是金手指,還是自己的適格者能力呢。
就像是溫言的能力一樣。
不講道理。
「對了,風旗的事情怎麼做?」溫言問道。
「只是一宗交易而已,現在交易不是已經結束了嗎。至於那三家打算吞併風旗的車隊對我們是不是起了惡意,這對我們來說重要嗎?不重要!只能說景爍在牢籠中的威嚇還不夠,但他們若是僭越了,我也不介意讓他們看一看,野獸掙脫了牢籠之後,會發生什麼。」
溫言聳了聳肩,沒接話。也沒有提醒張辭順,他忘記了剛剛自己和他說了什麼,風旗的原因不完全重要。
但好像張辭順也並沒有忘記這回事兒,開口問道:
「對了,你之前說的話還沒說完呢。純色旗的位格他們為什麼那麼在乎?」
「這就說來話長了。」
「那就長話短說。」
溫言更放鬆了,啜著幾近乾淨的習慣,發出了滋滋的聲音後,打了一個飽嗝說道:「讓我緩一緩吧,現在腦子漲得慌。反正我們還有的是時間不是嗎。」
……
——
綠洲,
荒野。
車子的邊上升起了防風帆,景爍又又再加上井中奇井中文兄妹四個人圍在一個只有巴掌大小的火堆前。
「井中奇井中文……井中奇文。」又又念叨著這個名字:「聽起來挺奇怪的名字。」
又又說這話的時候沒什麼壞心思,在八十八號城下城區的時候,她什麼名字沒見過,甚至有的人都沒有名字。從生到死都沒有,只有一個被叫爛了的外號。
但井中文卻露出了很嫌棄的目光:「這怪我哥,他的名是隨機的,我又是他妹妹,所以睜開眼睛的時候,井中兩個字就已經固定了。所以的名字還有文字是自己取的。」
景爍抬頭,將視線從那個神奇的迷你火堆上移開,落到井中兄妹身上。
「名字還能固定?不是自己隨便取的嗎?而且……睜開眼睛就取名是什麼意思?是進遊戲?」
這個問題,在井中文話音落下的時候,又又的腦海里也泛了起來。實在是……這兩個人說話太古怪了。
井中文愣了愣,看了眼黑旗又又的名字,又看了眼車子內只能看到裡面漂浮著的名字而看不到人的『黑旗景言』的名字,奇怪的問:「你們……難道不是嗎?黑旗不是伱們的姓?」
又又卻搖了搖頭說道:「我們不姓黑旗,而且……準確的說我還沒有名字,但從小到大周圍人都叫我又又,久而久之,我就叫又又了。」
「他倒是有名字,景爍,姓景。車裡的孩子也姓景,叫景言。」
井中奇臉上突然露出深思來,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臉色越來越奇怪,然後由狐疑變成了那種帶著些許好奇又帶著些許錯愕的複雜神色。
「你們……不是從綠洲里長大的?」
「什麼?」又又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東西。
「為什麼要在綠洲里長大,這裡是遊戲世界啊。雖然不得不承認這裡確實很吸引人,但不至於說在這裡長大吧。」
又又的疑惑似乎不僅確定了井中奇的猜測,更是讓井中文露出了瞭然的神色。
甚至……景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感覺在井中文的眼睛裡,看到了艷羨的情緒。
「你在羨慕我們?」景爍直接問道。
井中文大抵是沒想到景爍會如此直接的問詢,因此錯愕之後,苦澀的笑了笑,眼睛裡的羨慕再不做掩飾,而是赤裸裸的,看得人身心發慌。
「是的,我在羨慕你們,或者說……我們在羨慕你們。」井中文說道:「雖然在你們看來可能很奇怪,但事實就是我們從小到大都是在這個綠洲當中長大。我們匣中人人生第一次睜開眼睛的事情就是給自己取名字。然後在這個虛假的世界當中生活,直到死去。」
「匣中人……」
景爍和又又相視一眼,然後目光落到井中文的身上,等待她的繼續訴說。
「所有的匣中人都知道綠洲是遊戲世界,也知道遊戲世界之外的真實世界還有和我們一樣的種族生命存在。更知道綠洲世界外的人會進入遊戲世界進行放鬆。
但其實我們彼此很少相遇。只有一些固定崗位的簽訂了工作合約的工作者會在一些固定的崗位替代AI進行靈活服務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相遇的途徑了。
綠洲就像是一片深海,匣中人在海底,而你們在海面。」
「那我們這是?怎麼遇上的?」
井中文聞言神色複雜的看了眼井中奇一眼:「這件事說起來複雜,簡單來說就是我們兄妹一直在找脫離深海網絡回歸到現實的方法,但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麼進展,直到這次……」
「在真實荒野遊戲存活一個月的時間,就擁有脫離的資格。」井中奇說道。
「……聽你們的意思,你們不能自由的進入脫離遊戲?」景爍皺起了眉頭。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是的,不能。但總能在各個地方獲得一些通往真實的渠道,這些在深海網絡中不是什麼被嚴謹傳播的東西,相反,它幾乎要成為爛大街的東西了。但這些消息中真實的不多,而每一個『真實』的地點都伴隨著考核,只有考核通過,才能獲得資格。」井中文說道:「很遺憾的是,也許我們兄妹的運氣並不好,這些年攢下的綠洲幣在一次次的碰壁欺騙中已經幾乎消散一空了。」
「但現在看來,我們這一次的運氣還不錯。」
「所以,其實雖然你們脫離遊戲世界需要考核,但實際上並不是完全禁止對吧?」又又問道。
井中文點點頭:「是的,深海網絡每年甚至每天都有幸運兒從中脫離,但其中的絕大多數都會在往後的一段時間裡重新回歸到綠洲當中,並且再也不想離開這裡。有的人甚至從此阻撓其他的想要脫離這裡回到現實的人。」
「深海網絡里很多虛假的渠道就是他們散播出來的。」
「或許他們見識到了現實的殘酷,才想要逃離現實。」又又說道。
景爍之前因為井中文的話而緊皺的眉頭放鬆了下去。剛剛聽井中文的講述,他下意識的就把八十八號城的情況代入了進去,但隨著井中文的講述,知道製造問題的只是重新回歸到綠洲的那群人之後,他才放鬆了下來。
仔細想想,景爍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一些。見識了黑暗,就總會忍不住的將所有的一切都往黑暗上面去假設。
「你們也認為綠洲很好嗎?」井中文表示好奇。
「綠洲不好嗎?」又又反問道,她想把外面的真實說給兩兄妹聽,但是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去說。
她看了看四人圍著的笑話般的火堆和周圍簡陋的防風帆。
這些東西放到現實中是那麼的可笑,但在這裡,就這麼一面防風帆,一個笑話般的火堆,就能夠持續的驅散四人的負面buff。讓他們始終保持一個健康的狀態。
「把這裡的危險放大一千,一萬倍,或許都趕不及外面真實的危險。」
「所以,那是什麼樣的?」井中文的眼眸中並未閃爍出恐懼,反而愈發的好奇了。
她想像不到那種危險。她雖能想像到的,最殘酷的,也就是死亡了。
可……她不怕死亡啊!
「那是……那是……」又又一時間詞窮了。
「那是我們大多數人想要逃離的。」
井中文抿了抿嘴,陡然抬起頭,但卻並未如同往常一般看到天空星辰的樣子。
「我們沒見過真實的星空是什麼樣的,沒見過真實的太陽是什麼樣的,我們睜開眼睛便沒辦法感覺到可以讓人哭出來的疼痛是什麼樣子的,不知道苦澀,不知道甜蜜。這個世界對我們而言是寡淡的,乏味的,想要逃離的。」
「這是我們大多數人想要逃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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