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你很自信。」

  「當然，我想不到不自信的理由。至少對你來說，是的。」

  庫瑪有自信的資本，「叛」給予了他面對生命體最大的自信源泉。任何生命體都會給予他最大程度的信賴這一點，無解。

  張辭順的「械智」帶來的機械心智都不能免疫這個效果。

  他現如今還能自我的站在這裡，自我的聽庫瑪的話並思考，只是因為庫瑪憋了兩百年的傾訴欲。張辭順還算是能夠理解他的這一點『怪癖』，一個人如果做了某些事，除了遺世獨立者，剩下的人不會希望沒人知道是自己做的，是怎麼做的。

  庫瑪講述時需要的是一個捧哏，但張辭順顯然不是個合格的捧哏，他沒能在這方面滿足庫瑪的趣味。

  庫瑪眼中深紫色的光圈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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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辭順不知道這個光圈之下藏著什麼樣的色彩。也不知道庫瑪到底向多少人借了多少種能力。

  「其實你也沒有自信，有自信的人不會踟躕。」庫瑪勾起嘴唇，他很喜歡看別人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樣子。

  不論是左陵因此而表現出的憤怒，其他藍圖計劃成員的隱忍。他都很願意品嘗。

  在左陵為八十八號城帶來心核融合技術之前，藍圖計劃的成員地位是『平等』的，但在技術研發之後，庫瑪作為藍圖計劃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率先為自己進行手術的人，他一舉奠定了現如今超然的地位。

  「實驗體200的能力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伱也借取了吧。」張辭順突然問道。

  實驗體200？

  「你說那個女孩兒？」庫瑪想了想，點了點頭：「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比較雞肋的能力。」

  她的能力從某方面來說，與庫瑪的「叛」並沒有太大的效果差異，至少她表現出來的是這樣。

  「如果你是打算重新喚醒那些被藏在她們身體中的納米機器人的話，可以省一省了。它們從踏入這裡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徹底的清除掉了。」

  「不。」張辭順搖了搖頭，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一點呢。

  「我只是在想一個問題。」他說：「「叛」最核心的能力是獲取信任，而在此基礎上最重要的衍生效果則是借取能力。但根據我獲得的信息，這種能力的借取並非永久的，而是具有時效性的，也就是說……隨著時間的推移，你身上加持的那些其他人的能力最終都會失去……」

  「所以你身上一定有什麼能快速重新的進行能力借取的方法，通訊？網絡？」

  「不，你知道火種現在都在我的監管之下……你也不可能不防備……」張辭順毫不遮掩的說出了自己對於火種艦船的掌控性，因為這一點他是藏不住的，庫瑪也有「械智」的能力，或許在自己見到核心的那個時候，他就在旁觀。

  只是因為知道無法阻止自己，而沒有出現。

  「所以，我猜它們就在這附近？」

  庫瑪笑了笑，沒有反駁，只是衝著張辭順這裡伸出了手。

  他的五指纖細且白皙，張開的手指衝著張辭順，兩人的目光隔著指尖的縫隙交匯到一起。

  下一刻，他猛地握住了自己的拳頭。

  一瞬間，強烈的刺耳的嗡鳴噪音在整個空間中響起，高頻混亂的噪音像是一把巨錘一樣的，一下子轟擊在張辭順的身上。

  耳膜刺痛，體內的血液在刺激之下開始高速流動，砰砰砰的心跳聲在胸膛中震顫。

  一切的、所有的信息都消失了。張辭順仿佛立於孤島之上，與世隔絕。

  他曾連接著火種的核心數據在剎那間被切斷，更要命的是……那些一直被他意志操控著的納米機器人組開始瘋狂的從他的身體中湧出。

  只短短的幾個呼吸的功夫，原本肉眼不可見的納米機器人便形成了灰色的霧氣充斥在這個房間裡。

  「所以你瞧，融合者與融合者之間還是有差距的。」庫瑪很自信的說道，他收回手，隨著他的動作，那些納米機器人便在空中分出無數股灰色氣流，盤旋著附著在他的手掌之上。

  然後慢慢的延伸而出，形成了一個不存在半點鏡面反射效果的短而細的刃。

  「械智」的力量失效了。

  不！準確的說並不是失效了！因為它的機械心智效果仍舊作用在張辭順的身上。

  只是……在張辭順看來，它對自己而言最有用的那個入侵網絡的能夠力失效了。

  張辭順只要放出自己的意志形成數據進入網絡，這股數據就會在離開自己身體的頃刻之間湮滅，取而代之的，是尖銳的嗡鳴噪音。

  「「噪」，知道嗎？」

  噪？

  張辭順當然知道。

  它的心核效果是能夠強制干涉信息，讓所有具有傳遞性質的，可以被接受的信息以信息深度和廣度為基礎被強制轉換成噪音！（包括但不限於圖像，手勢，聲音等傳播手段。當信息被強制轉換後，此區域將在噪音持續時間內喪失被轉換的信息意義，即——無法被理解，不存在意義。）

  這段文字隨著張辭順的回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可……「械智」放出的意志也算是信息的一種嗎？

  「看你的樣子是知道的。怎麼樣，有沒有種驚喜的感覺？」

  庫瑪期待著在張辭順的臉上看到反饋，但還是沒有。

  房間內的噪音迴蕩，聲浪的堆積讓張辭順注意到那些綠植的葉子都有些顫抖。

  這聲音一會兒強，一會兒弱。這異常很短促，但以張辭順目前的『運算』能力來說，很輕易的就察覺到了原因。

  噪音的強弱是因為自己利用「械智」進行網絡入侵時的信息多少來分辨的。當自己傳輸的信息多時，噪音便大，少時，噪音便小。

  但噪音的大小取決於分貝，讓那些綠植葉子顫抖的，卻並非全是音浪的功勞。

  庫瑪抬起手裡納米機器人構成的鋒刃，衝著張辭順的身體瞄了瞄，像是個屠夫正在規劃如何優雅的下刀一樣。

  張辭順如何會坐以待斃呢，他的手按向了身後的磁力振刃劍。

  「你不會覺得我會跟你玩冷兵器吧。那太落後也太野蠻了。」庫瑪說道。

  張辭順沒有回答他，「械智」的網絡入侵開始高頻的對「噪」進行試探，然後根據回饋的表現進行總結。

  這是個龐大的工作量，還需要人有極為敏感的感知能力才可以。普通人做不到這一點，但張辭順可以，或者說，被「械智」改造過的張辭順可以。

  庫瑪覺得無趣了，他期待著張辭順的『掙扎』，但掃興的是，他竟然連最後的抗爭都不願意。他突然笑了笑，抬手揮了揮。

  一串數據憑空傳向魏晉。

  但這一次，張辭順並未能再進行攔截。

  庫瑪就像是貓，抓到老鼠後，是要戲弄一番的，可老鼠要是不配合，放棄掙扎，雖然遺憾了一些，但並不會給貓帶來其他的任何損失。

  他只要張辭順的大腦，來完善他的矩陣。

  庫瑪打了個哈欠，想點支煙，但他剛伸手夾起煙，突然之間感覺鼻腔里一涼。

  緊接著，點點滴滴的鮮紅色血跡從他的鼻子裡流出，流過他的嘴唇，滴落在地，滴落在他手中的煙上。

  「嗯？」

  庫瑪愣住了，他下意識的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鼻子，然後抬手一看。

  緊接著，他猛地回頭，看向張辭順的方向。

  那早就被摘下頭盔的面龐上，和庫瑪一樣，流出了鼻血。

  不一樣的是，張辭順仍舊平靜，古井不波的眼神里映著庫瑪的身影。

  「你是適格者？怎麼做到的？什麼能力？」庫瑪手指揉搓著，血液隨著他的動作而愈發的粘稠。

  張辭順沒有說話回答他。

  然而很快的，心慌心悸的感覺籠罩住屋內的兩人。

  踉踉蹌蹌的失衡感讓兩人再也無法站立，張辭順整個人順勢向後邁步，身體後仰，隨著一聲噹的聲音，身上的裝甲撞在金屬牆壁之上，其提供的支點與他腳下岔開的雙腳形成三角形的架構。

  他雙手撐住膝蓋，忍著天旋地轉的失衡和眩暈，目光死死的盯著庫瑪。

  庫瑪倒在沙發上，但身體仍舊呈現出一種像是一直在轉圈的人突然停下後卻仍沒有調整過來的姿態一樣的，在上面如蛆般扭動著。

  他的視線恍惚，出現了黑障和紅障，那是眼球充血破裂造成的。

  「嘿……小瞧了你。」他咧開嘴，顯得很歡心。

  緊接著，他抬起手，納米機器人組開始搖搖晃晃的鑽入他的身體。

  但……

  張辭順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呲——

  入體的納米機器人蜂擁在身體表層，還未進行更深入的潛入治療時，便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庫瑪失去了對所有納米機器人的控制……

  如果此時將鏡頭拉入圍觀的層次，就會發現，那些納米機器人無一例外的全都在剎那間解體，核心燒毀。

  嘶——

  金屬鞋面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音。張辭順雖然竭盡全力的在保持著自己的這個姿態，但仍舊止不住自己仍在一步步的失去自己對身體的控制。

  他的身體向下墜去，然後傾倒著倒在地上。

  血淚流出來，鼻腔里的血因為姿勢的原因回流入體內，然後被他劇烈的咳嗽從喉嚨里吐出。

  器官疼痛，內臟疼痛……

  但張辭順的臉上仍舊沒有任何痛苦的神色，如今的他和沙發上那如蛆般掙扎的庫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這，是「械智」帶給他的。

  機械化心智，絕對冷靜並不會屏蔽張辭順的痛苦，但卻可以讓他在疼痛的失去意識之前，保持住自我不被影響。

  「啊啊啊！！！！！」

  庫瑪張著嘴，任憑鮮血從口中噴涌。錯亂的方向感讓他沒有辦法精準的鎖定住張辭順的位置，強橫的能力爆發之下，混亂的能力風暴在整個房間中肆虐。

  噪音更甚了！

  兩個！三個！虛幻的庫瑪憑空出現在房間的各處又消失！

  突兀出現又迅速消失的強大引力源以庫瑪的身體為中心綻放，甚至在短暫的持續時間內，將地面上的張辭順都朝庫瑪的位置拉過去了一截。

  光線扭曲，消失又出現！

  房間內所有的物體顏色在混亂之中跳躍著……

  所有庫瑪借走的能力都在這一刻上演，可惜的是，沒有觀眾。

  張辭順已經失去視覺了，漆黑中，只有系統的面板在他的眼前閃耀著虛無的光輝。

  「姓名：張辭順

  種族：人類

  年齡：24

  狀態：飽食度：77%；細胞崩潰→重傷（持續惡化；臟器出血；臟器破裂；大出血；心臟高度異常化；細胞無聚性；）；寒冷；疲勞；麻木；疼痛；心焦；暈眩；癲狂（「械智」壓制中。）；

  警告：當前狀態猝死機率為73.7%！！

  警告：當前狀態死亡機率為99.9%！！

  通用經驗：3010146

  特性：夜視（暫失）；靈巧（暫失）；理解較快；快速學習；高度虛弱；瀕死；

  職業：碼農；黑客；初級維修師；拾荒者；研究員/工程師；

  ……」

  張辭順平靜的目光落在那兩條鮮紅的警告上。

  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數字都達到了恐怖的層次。它似乎在無聲的宣判著張辭順的結局，但張辭順現如今的每一口呼吸，都在將這個數字無限的向百分百推進，但他就是沒死。

  直到某一刻……

  世界安靜了下來……

  某一個瞬間，張辭順突然之間感覺到了一種『明亮』的數據流。那是意識，是意志，是靈魂，或者說記憶。

  雖然這是張辭順第一次捕捉到它的存在，但是他在感知到它的那一個剎那，就知道那是什麼。

  庫瑪的藍圖計劃軀體備份正在被激活……

  「第一局，我贏了。第二局，開始了……」

  「我就偏要用一手爛牌，將你一軍。」

  ——

  火種艦船的某個艙室中，景爍突然抬起了頭，他微微偏過臉頰，雙眸的視線落在身邊的人身上。

  還沒等他說話，下一刻，景爍就動了。

  伴隨著眼眸中雙色光圈的驟然明亮，他整個人瞬間消失在艙室中所有人的視線當中。

  嗆——

  兵器出鞘的聲音響起，伴隨著的，是肉體被切割的聲音。

  三個呼吸。

  景爍站到了艙室的正中央。

  周圍響起了屍體摔在地上的噗噗聲。他的目光沒有任何的轉移，抬手將原本屬於自己的頭盔拿回之後，戴在了頭上。

  視屏激活。

  他調出位置程序。

  看了眼後，朝著張辭順的方向而去。

  ……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