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神話生物的侵染性

  第168章 神話生物的侵染性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www.sto9.com提供最快更新

  當祂醒來，意味著一切都將消亡，萬事萬物都會終焉。

  劇作家渾身顫抖，面容扭曲。

  她此刻憤怒的說不出話來。

  就像是當著狂信徒的面踐踏他所信仰的神明神像。

  而劇團長是神明的化身，是猩紅劇團的靈魂。

  劇團的每位成員，都是劇團長找來的。

  這些成員中有矮人，有精靈，有人類。

  他們或多或少都曾經歷過巨大的打擊，在萬念俱灰、即將選擇自我了斷的時候，遇到了劇團長。

  在無常的命運面前，他們最終選擇跟隨劇團長，去信仰那位夢境和預言之神。

  他們發誓會將這份信仰保持到死。

  甚至於，為了取悅所信仰的神明，他們能暗中謀劃傳奇強者。

  有些時候，就算是夢境之神也沒辦法保全他們的性命。

  畢竟，這個世界並不只有那一位神明。

  但他們是預言和夢境之神的眷屬，擁護自己所信仰的神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為此，不惜赴湯蹈火。

  神明也因此鍾愛他們，賜予他們諸多寶物。

  但從不知何時起，就連劇作家也忘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

  也許是幾天，也許是很多年了。

  劇團長悄然沉睡了。

  並且，無論怎樣叫他，都得不到回應。

  劇作家有些明悟。

  或許他們所信仰的神明再也不會醒來。

  但是，神沒有拋棄他們。

  他們仍能察覺到神的慰藉，神的光輝留存在夢中。

  所有的劇團成員都能在夢中感覺得到。

  只是祂成為了萬物，成為唯一。

  就仿佛來自天外視角，俯瞰著這片漫大的土地。

  而劇團的所有人，都是那視角的錨點。

  要是沒有錨點，那過於遙遠和寬廣的視角將會漸漸渙散。

  就像是死去之人的眼瞳。

  又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越飄越遠，越飛越高。

  但在猩紅劇團視角中呢？

  太陽照常升起，生活別無二致。

  凡人的視角是有限的，而超凡者的視角也不能察覺到一切。

  對他們來說，長湖鎮是真實的。

  他們雲遊十方，只是停留在這座小鎮幾日，每天衣食住行，舞台表演，所發生的每件事，都是真實的。

  就算告知他們這個世界是巨大的夢境，這群人也只會無動於衷。

  當夢境足夠真實的時候，是不是夢境本身已經不重要了，不然也不會有醉生夢死的說法了。

  猩紅劇團維繫著神明注視這片大地的最後視角。

  而劇團的成員對此甘之如飴。

  他們早已決定，要將一切獻給神。

  劇團覆滅，那就覆滅。

  即使這樣會導致神明失去錨點，對於祂來說，這座繁榮的山下城鎮從此在祂的視野中消失，再也得不到神的恩賜。

  但這也無關緊要。

  因為祂注視著眾多的未來，夢境之神所預見的所有的場景，都會如實上演，成為祂的舞台。

  祂的夢，就是眾生的未來。

  祂會截取某個未來，並將其固化下來，形成舞台。

  而他們所在的時間節點，長湖鎮只是其中的一個舞台。

  一個夢幻泡影的破滅而已。

  早晨的露珠倏忽而逝，天空的閃電瞬間消失。

  這並不影響第二天的清晨在草葉上繼續凝結露水，天空閃過第二道閃電。

  只有將祂吵醒，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劇作家深深的恐懼著，她害怕這樣會起到連鎖反應。

  一位神明甦醒，無數神明甦醒。

  她是神的眷屬，自然知曉神明權柄。

  就好像一點火星落入乾燥的蘆葦中，會引發一場燎原大火，將所有的未來和過去，都燒個乾淨。

  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那種動盪感越發強烈。

  整片天地都像是在分崩離析。

  虛空如破布般在劇烈抖動。

  她臉色鐵青，咒罵道：「你這個愚昧之徒，犯下滔天大禍，我早該砍掉你的手腳！」

  嗤~

  那是如同布帛撕裂般的動靜，穹頂處的空間，裂開了一道口子。

  白嵐猛然驚醒！

  這不對！

  若是從夢中醒來，那麼所有的事物都應當如冬日的雪花那樣消逝。

  但白嵐只感到周身空間就如漂流在海洋上的破船那樣搖搖欲墜。

  就好像祂開始甦醒，但祂又不能甦醒。

  為什麼會這樣？祂甦醒後會遇到什麼？

  死亡嗎？

  但神明怎麼可能會害怕死亡？

  白嵐驚恐的抬頭望去。

  他見到那道空間縫隙一片漆黑。

  那是純粹的黑暗。

  可它此刻卻像是有形之體，它穿過那道空間裂縫，竟延伸著肢體，像是蠕動的海星，又或者在陸地行走的八爪魚。

  一股戰慄的惡寒如電流般傳遍白嵐的全身。

  白嵐瞳孔緊縮著，望著那片黑暗凝結之物，腦海中浮現出在陰影古堡亡命天涯的場景。

  吸血鬼的伯爵化作的黑暗，和眼前的場景如出一轍——或者說，這裡的黑暗比陰影古堡的黑暗更加深邃。

  深邃沉重的黑暗在蠶食夢境之神的夢境……

  千年前的長湖鎮，所有的事物都和現實別無二致。

  夜晚的群星在天空閃爍，白天的太陽懸掛天空，數十里外矗立著一座孤山。

  但是玩家知曉。

  長湖鎮之外的東西都是類似背景貼圖的虛假東西，並不存在。

  如果將長湖鎮視作封閉房間，那麼牆壁之外的真實情況是怎樣的，誰也不知曉。

  蘇菲亞和劇團成員的戰鬥在此刻也停止了。

  劇團的成員全都變得憤怒和暴躁。

  蘇菲亞茫然的看著那片蠕動的黑暗。

  「姐姐，那是什麼？」

  「魔女一族世代在黑夜裡長久對峙的禁忌，它遠比黑森林更加可怖，祂是所有詛咒的源頭之一。」

  黑天鵝焦急的話語傳來：「蘇菲亞，快離開這裡。」

  「這是怎麼回事？」

  黑天鵝答道：「情況出乎預計，竟是它導致了夢境之神的隕落，難怪夢境之神在死後沒有甦醒——祂有復生回歸的可能性，但現在卻甘願在夢中沉睡，藉助死後的夢中神國來抵抗侵蝕，祂的狀態現在很惡劣。」

  蘇菲亞不知所措：「可是，怎麼才能離開？」

  「不要怕，蘇菲亞，這裡終究是夢境，你有魔女的眷顧，要堅信自己能醒來，就能回到迷宮裡。」

  「可他們該怎麼辦？」

  「伱救不了他們，這座叫做長湖鎮的舞台即將要崩潰了。在夢境神國，死亡成為了既定的事實。所有的生命都會成為這裡的一部分，然後在這裡消逝。」

  「就沒有挽回的可能嗎？」

  「除非得到夢境之神的同意，但祂的處境很不妙，無暇顧及。」

  ……

  「不能這樣下去……」

  劇作家喃喃道。

  她從未見過如此深邃的黑暗，像是要淹沒一切，她意識到有外力入侵了他們的世界。

  於是劇作家轉身奔向了那條幽暗的長廊中。

  白嵐並未阻攔，而是握拳砸向那道裂縫裡不斷擴張湧入的黑暗。

  然而攻擊無效。

  就像是打中了空氣，沒能阻止黑暗的蔓延。

  白嵐看了兩眼，也迅速追著劇作家的腳步而去。

  穿過這條長廊，來到最深處的房間。

  燭光微弱，勉強只能照亮一角。

  被污染和侵蝕的夢境之神倒在古典的睡床上。

  祂的真身形似飛鳥，但卻沒有雙腿，毛髮組成的羽毛蓬鬆且彎曲。

  祂張開鳥喙，不斷吐出一個又一個的夢幻泡影。

  泡影重迭泡影，像是互相映照，開始無限循環。

  大半個空間都被那些詭異泡影所占據了。

  白嵐在剛抵達這裡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見到這種情況，也是大吃一驚。

  因為，這裡的環境很神異，時空仿佛扭曲了，有種獨特的漂浮感，像是在夢中行走，眼前呈現出無數光怪陸離的景象。

  譬如事物忽大忽小，消失又重現。

  只是魔狼的適應性非常強大，很快便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

  一切的感應既真實又虛幻，像是吃了某種毒蘑菇。

  愛麗絲渾渾噩噩的站在床前，精神受到劇烈衝擊，深陷迷境無法自拔。

  她的天賦非常強大，但也並非沒有副作用。

  【幻想】的天賦讓她變得很敏感，會偏執的相信某些她願意相信的事情，恰好深受影響。

  她會臆想出許多事情，只是她的天賦被夢境之神全面壓制，沒有顯露出絲毫神異。

  現在看來，這位神祇已經失控了，不具備自我壓制能力。

  但另一方面來說，這也側面表明了神話生物的影響力。

  這種高位格的生命，只要是存在，就會侵染周邊的事物。

  比如當白嵐等人進入祂的夢境世界時，會被動的從【降臨體】變成【真身】。

  也是受到了這種影響。

  而愛麗絲誤打誤撞掀開了祂的被窩封印，將它真實情報暴露出來了。

  劇作家現在沒時間對愛麗絲多做理會，她跪倒在床下，伸手在枕頭下取出一本活頁集。

  猩紅劇團在過去出演過的劇目，未來還未上演的劇目，都在這本活頁集中。

  這些全都是夢境之神精心搭建的舞台。

  她柔聲說著什麼，宛如虔誠的信徒，向信仰祈禱，道：「我的神，請不要甦醒，請您安眠，請您在睡夢中注視……」

  她像是捧著聖經，刻薄的臉上竟有一瞬間的聖潔。

  然後雙手將劇目集翻開。

  一頁、兩頁、三頁、四頁……

  一張又一張彩繪的劇目卡呈現而出。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股狂暴恐怖的氣息先後爆發而出。

  每張劇目中的角色和人物都活了過來。

  就像是釋放了潘多拉魔盒。

  各種過去和未來的舞台紛紛降臨在現實。

  它們散發的力量波動太過可怖，以至於讓原本震顫和崩潰的空間都穩定下來了。

  一瞬間，整個略顯狹窄的密室全都被照的仿佛白晝。

  白嵐只感到它們全都非常刺目，難以直視其真身。

  而那隻鳥形生物吐出了泡影也發生了變化。

  每個泡影原本都呈現出自己的黑灰死狀。

  此刻卻開始增加了色彩，變成了彩色泡泡。

  那像是凍僵了般的身體，此刻竟也開始變得有些生機。

  它並沒有雙腿，但雙翅的羽毛卻異常豐盈，由無數根毛髮堆迭而成。

  只是，所有羽毛都是蜷縮狀的，像是被火烤過了般。

  但現在，每根沾染污跡的黑灰羽毛，此刻也慢慢舒展起來，抖落起來。

  白嵐頓時意識到，這是夢境之神特意留下的力量。

  這位精通預言的神祇居然隕落在最後一場大規模的神戰中，其實有些匪夷所思。

  畢竟這條途徑的自保能力是非常強的。

  況且，雖然這位神祇不如原始月亮和太陽神。

  但在諸神中也屬於比較獨特的某位神祇。

  而祂在生前的二百餘年裡，組建猩紅劇團，籍此作為基礎，在暗中推動著時代的潮流，影響著某些強大生物的命運。

  按照卡爾西法的說法，祂酷愛悲劇，時常導演出某些戲劇般的巧合。

  最終被行跡敗露，猩紅劇團被各大勢力聯手追殺，只有一個劇團長神秘消失。

  但如今看來，這未嘗不是在給自己準備後手。

  祂或許是預見了自己的未來，也或許是出於其他顧慮。

  總之，這種布置現在生效了。

  隨著劇作家不斷的翻動活頁集，很快將數十張活頁集盡數翻閱完畢。

  它們散發的力量無與倫比，像是數十根巨大的光柱，貫穿天地，塞滿了這片小小的城鎮，讓所有人都感到恐懼。

  但事情到此結束了嗎？

  並沒有！

  侵蝕夢境的黑暗找到了一絲破綻，自然不肯善罷甘休。

  在這千年的拉鋸中，它始終包圍著夢境之神的夢中神國。

  就像是無邊無際的海水不斷的侵蝕著一座孤島。

  而眼見孤島即將坍塌，即便此刻多出數十根支柱，但也只是阻擋一時。

  它們瘋狂的湧入這狹小的封閉空間內，讓祂強行甦醒過來，去面對死後的狀態。

  這是高位者之間的戰鬥。

  劇作家不斷的安撫著自己的神明。

  黑暗洶湧澎湃，空間再度震顫起來。

  劇作家又從虛空中取出了【錨定之筆】這支獨特的羽毛筆。

  白嵐這才發現，這支羽毛筆的層迭紋路和夢境之神身上的羽毛極其相似，簡直如出一轍。

  只是，羽毛筆的羽毛潔白而修長，充滿美觀和古典，每根細小的毛髮都很筆直，並不是蜷縮起來的。

  那隻羽毛筆自動插回夢境之神的真身中。

  像是一群醜小鴨中出現了白天鵝，那根羽毛顯得格外矚目。

  緊接著，它漂浮了起來。

  夢境之神的全身羽毛慢慢震顫起來，全身黑灰簌簌落下，露出本來的純潔的顏色。

  最終，祂雙翅徹底張開，散發出夢幻的光輝。

  那層迭的羽毛像是振翼的天使之翼。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