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說起來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百年前,顧潮生是為大多數人所認同的天下第二劍修。他生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為人也和善,因此風評很好。
馮玉卿的光芒幾乎掩蓋了所有劍修,但還是有那麼幾個能夠和她做對手的,顧潮生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碧波劍走的是森羅劍道,他本人對此道的領悟非常深刻。再加上他所修煉的碧海千瀾訣乃是第一等的功法,這天下第二劍修的位置很穩。
或許每一個天下第二都渴望著打敗天下第一,也因此,修真界中大多數人覺得馮玉卿和顧潮生是死對頭。但事實並非如此。
正相反,他們關係很好,彼此之間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平日裡也經常談劍論道。
所以顧潮生身隕的消息傳來,馮玉卿為了給他報仇,一個人踏破了血海宗。
百年後,花想容聽著裴晉的介紹,在震驚之餘只覺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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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為顧潮生辯解什麼。如果另有隱情,為什麼不和她說,還偏偏要在她死了以後才出來,成立滄瀾宗。
「裴公子,想容聽姐姐說過,這滄瀾宗的宗主乃是死而復生。天底下真的有這樣的奇術嗎?」花想容努力著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看來花大小姐對劍修所知頗多。她說得不錯,這顧宗主確實是死而復生,只是其中另有隱情。」裴晉回答道。
「什麼隱情?」花想容追問道。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這件事上滄瀾宗的口風很嚴,我也只是隱約知道,可能和馮玉卿有關。」
「原來如此。」花想容點點頭。平復下來之後她的臉上又出現了微笑。
以後有機會,要去滄瀾宗,把劍架到顧潮生的脖子上問問,他是怎麼死而復生的。
蘇不渡聽著二人的對話,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蘇兄笑什麼?」裴晉問道。
「沒什麼,只是我在想,這位顧宗主也是一個有趣之人。馮玉卿活著的時候,他死了;馮玉卿一死,他又馬上活了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欠了劍魔的錢不還呢。」蘇不渡笑著說。
說起來,他還真欠了。花想容默默地想。
介紹完宗主之後,裴晉又依次為他們介紹滄瀾宗的其他人。花想容一個個記在心間。有的是老朋友,有的是老對手,還有的沒聽過。不得不說,滄瀾宗有現在的修真界地位,還真不是浪得虛名。
當年無門無派的大能,有不少加入了滄瀾宗。顧潮生還真是有本事。
她又回想起那日裴晉說自己的師父是「滄瀾宗的副宗主的死對頭的好友的妻子的父親」。滄瀾宗兩個副宗主,一個是葉映霜,一個是許西邙。葉映霜性格冷漠,超脫於凡塵,從不與人結仇。
那就是許西邙了。說起來馮玉卿就是他的死對頭之一。不過裴晉說的應該不是她。
暫時按下猜謎的心思,花想容說道:「多謝裴公子解惑。」
「想容姑娘客氣了。」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是商隊的老闆。
「我們打算休整一夜,明日動身去澠陽,不知道三位意下如何?」現在他把裴晉和蘇不渡當成了保護神,說話的語氣特別客氣。
「既然是老闆的安排,我們自當從命。」蘇不渡說道。
「好嘞,那我去讓店裡的夥計給三位準備飯菜。」他說完之後就關上門出去了。
「看來,我是沾了二位公子的光。」花想容輕笑著說。
「想容姑娘不必這麼說,如果不是因為你,這懿陵的百姓,恐怕都要遭殃了。」裴晉的語氣很是誠懇。
「裴兄說得是。話說回來,想容姑娘如果可以修煉,想入哪一道呢?」蘇不渡先是贊同裴晉的話,然後話鋒一轉,問花想容。
這話題轉得,真生硬啊。花想容掃了他一眼,覺得此人有時候實在是略顯話多。
「滄州花氏是劍修世家,想容自然也要追隨前人的道理,學劍術,入劍道。」她回答道。
「劍道不易,須得有大毅力和大機緣,想容姑娘志存高遠,在下佩服。」蘇不渡說道。
「蘇兄此言不虛。當世的成名劍修,以顧潮生為首,全都是歷盡千磨萬難,才終有所成,無一例外啊。」裴晉感嘆著說。
「百年前,倒是有一個例外。」蘇不渡淡淡地說。
「最後也沒什麼好下場。」花想容似乎是有些累了,單手撐在頭上,漫不經心地說。
她的語氣似感慨,又似嘲諷,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就好像是夜晚的寒雨。
三個人一時之間沉默了下來,直到商隊老闆的又一次敲門打破了寂靜的氣氛。
「三位,可以下來吃飯了。」他說道。
「今天忙了一天,先去吃飯吧。」裴晉率先起身,對兩個人說。
三個人一起下去,飯菜和酒已經擺在了桌子上。
「這些啊,都是并州的特產。尤其是這個酒,名字叫千秋醉,天下聞名。」商隊老闆說道。
「這就是千秋醉?」裴晉頗有些驚喜地問道。
「正是,三位今天有口福了。」
千秋醉是并州最有名的一個標誌,甚至比鶴歸的棲鶴堂以及澠陽的流風回雪還要有名。懿陵能夠成為并州三郡最繁華的地方,除了寄月樓的美人,這千歲樓的美酒千秋醉,也功不可沒。
據說,千秋醉是一個以酒入道的修士所釀,他自稱「酒中仙」,說人生在世最要緊的就是喝酒,立誓要嘗遍天下美酒。這千秋醉,就是他嘗盡美酒之後若有所悟然後釀出來的。
雖然傳說的真假已經無從考據,但這千秋醉,卻因此名列天下十大美酒之一。都說路過懿陵,不看寄月樓的美人,不喝千歲樓的千秋醉,就是白來一趟。
「如此說來,我們此行倒是圓滿了。既見了美人,也喝了美酒。」蘇不渡說道。
「蘇公子此話說得有理,只是美人美則美矣,卻要傷人啊。」花想容接著他的話說。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多福客棧的飯菜做得很好吃,無論是食材還是口味都無可挑剔。
「可惜千歲樓的老闆受了傷,不然三位就可以品嘗到他們的手藝了。」商隊老闆有些遺憾地對三人說。
「不妨事,不妨事。」蘇不渡擺擺手說道。
撤下飯菜之後,桌子上只剩下兩壇千秋醉。
「來,幹了這一杯。」裴晉給花想容和蘇不渡都倒了酒,自己也滿上。
花想容上一世也喝過幾次千秋醉,可惜時間過得太久,她已經忘了酒的滋味。現在再品嘗,只覺得這酒真是酒如其名,喝下去之後仿佛千秋已過,大醉一場,生出了「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的悲愴。
這一杯酒,當真有如此魔力嗎?花想容心想。竟讓自己也生出了「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的感慨。
「來,再喝。」這一次是蘇不渡,他為空酒杯斟滿酒,再次舉了起來。
就這樣三個人一杯又一杯地喝著,在明明滅滅的燭火下,在窗外不知何時悄然落下的秋雨瀟瀟聲中。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儘是他鄉之客。
這一夜很快就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花想容醒過來。她覺得頭還有點兒痛。昨晚三個人喝完兩壇酒之後,才各自上樓睡覺。
那位「酒中仙」曾言,千秋醉,不醉人,只醉心。若得浮生大醉一場,做得南柯一夢,哪怕只有片刻好時光,又何樂而不為?
只這一點,酒中仙應該是騙了人。花想容並沒有做什麼黃粱美夢,而是做了噩夢。
她笑著搖了搖頭,心想古人說得有理,昨日如死,憶往昔更多是作繭自縛。畢竟,馮玉卿已經死了一百年啦。
她進行了簡單的梳洗,簪上烏木簪,把匕首貼身收好,換了一身淡藍色的衣衫,又把百寶囊放在裡衣,就從樓上下來了。
裴晉和蘇不渡已經站在了樓下。裴晉依然是一身白色錦衣,腰間懸掛著東海暖玉。蘇不渡還是一襲青衫,做書生打扮,手裡搖著摺扇。唯一不同的是,他換了一把扇子。
原本是潑墨山水畫,現在變成了紅梅圖。
那梅花畫得極好,栩栩如生,紅色濃艷卻並不媚俗,反而讓人覺出一種堅韌驕傲的熱烈來。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不知蘇兄扇子上的紅梅圖可有什麼出處?」裴晉顯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扇子。
「我們將啟程去澠陽,我這把扇子,就是出自澠陽的一位大畫師手中。」蘇不渡回答道。
「蘇公子說的,莫非是有著妙手丹青之稱的吳素大師麼?」花想容一邊走,一邊問道。
「想不到想容姑娘還懂書畫。不錯,這紅梅圖正是吳素大師親手所贈。」蘇不渡說道。
并州有三絕,千秋醉,流風回雪,棲鶴堂。這流風回雪,就是指吳素在澠陽的一座山莊。去流風回雪向吳素求畫的人很多,但是求得的人卻很少。
「不知蘇兄是如何得到吳素大師的真跡的?」裴晉問道。
「我為他吹奏了一曲,作為交換。」蘇不渡答道。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日,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吳素這個人啊,還是那麼喜歡附庸風雅。
這一路走來,先是水生煙,再是顧潮生,現在又是吳素。故人不想見也要見吶。
吳素以畫入道,做了個天下獨一無二的畫修,畫出來的百花各有千秋,風姿綽約。
當年為了博花無雪的歡心,他花費了一年,走遍了天下所有種海棠花的地方,觀察臨摹,最終畫出了一副前無古人後難有來者的秋日海棠圖送給她。
然而花無雪修的是自然劍道,講究一個無欲無求,因此只是淡淡道謝之後轉身就走,對他的好意全然不理。
這幅秋日海棠圖,應該還在吳素那裡,放在流風回雪之中。
「各位都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吧。」商隊的老闆說道。
於是一行人出了懿陵,前往澠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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