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磨刀石
鎮南無名巷,北靈觀。
身著老舊道袍的目盲老道人側身坐在道觀後院的一座涼亭內石桌邊,與他隔著這張石桌坐在另一側的,還有一個略顯虛淡的身影,飄飄搖搖,不大真實。
老道人雙手抱著竹竿,長長的竹竿一頭拄在地上,另一頭直指涼亭穹頂,他閉著雙眼面朝著涼亭外,似乎在看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看。
老道一旁那個不太真實的影子看起來也像是個上了歲數的老人,他笑眯眯側頭看了眼石桌對面,樂呵道:「我聽說墨家那位首徒來鹽官鎮了,所以特意從涼州那邊跑過來瞧瞧熱鬧!」
「怎麼?沒來見你?」老人說著話,又左右瞧了瞧,這道觀里好像是有很多年沒有過墨家弟子的氣息了。
「楚先生當年遭逢巨變,但原因一直撲朔迷離,後來的那位梁供奉也莫名道消,按那位紅蓮祭酒的說法,這二位應該都是因為同一件事遇的難,秦先生到了之後就一直在探查此事。」那閉目老道人面色凝重地回了一句。
身影虛淡的老人聞言摩挲著下巴,同樣有些凝重:「這事說來也著實是過於離奇,按理說你們三教一家四位聖人同時坐鎮鹽官,既是看守也是互相照應,結果老楚頭就在這明明是自家地盤的一方天地之內遭襲,甚至都落了個身死道消的結局,而你們其他三人竟然都沒能在第一時間感知到?而且後來那個梁老頭也是一樣的原因,你們也都有了防備,竟然還是沒抓到人!」
他有些古怪的看著老道人:「我有時候甚至懷疑,你們這四個人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老道人笑了笑,對於老人這句調笑只作未聞,語氣不太確定地道:「我們分析過,一種可能是,對方有某種能夠在一定時間內隔絕天地的極品法器或者是靈陣,還有一種可能……是那兩位道友自己有意。」
那老人聞言,雙眼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微睜大,不可置信道:「你是說他們一個二個的,自己自願尋了死?」
「不可能!」老人話說到一半,緊接著毫不猶豫地否定了這後一種說法,「那個梁供奉是怎麼回事我可能不清楚,但那老酒鬼可是墨家聖人,肩上還挑著重任呢!修為到了你們這個地步,我不認為會有什麼樣的理由,能讓一個堂堂問道境的高手束手自縛、自行赴死!」
「所以,這件事才透著古怪……而且包括鐵匠甘泉、說書匠路春覺,還有范掌柜在內,我們所有這些人各施手段,前前後後用了很多年,依舊還是沒能找到原因,這件事就越發顯的不可思議了。」老道人面色愈發凝重。
山雨欲來風滿樓。
「話說我沒記錯的話,墨門那位首徒秦先生,好像一直與儒家那邊不太對付吧?他怎麼會親自來此?」老人換了個話題,依舊摩挲著下巴問道。
傳說墨門那位墨子和他的座下首徒兩人,在很多年前都曾是儒家門下,但是後來兩人又都因某些看法上的不一致而退出了儒門,然後師徒二人自己開山立派才有了如今的墨家,雖然山門規格略遜了三教一籌,但仍不失為當世顯學之一。
大概是因為當年的那些變故,所以墨門很多時候都與儒門不睦,表現最明顯的就是墨家那位被稱為墨子的祖師爺,還有他的座下首徒秦顧溪,這二位在墨門之內的地位自不待言,卻從不與儒門弟子和和氣氣地說話,甚至如非必要就連面都不願意見!如今卻不料這位秦先生竟然會親自到訪鹽官鎮,看樣子還要接手坐鎮聖人的職責,與儒門在此的那位當起了鄰居?
「舉大事者不忌小怨。」老道人搖了搖頭,「儒墨兩家的眼光格局都不在小處,秦先生會親自到此並不奇怪。」
「倒也是……」那老人有些喟嘆,「說實話,我確實挺佩服你們這些大門大戶里出來的人,能被稱作聖人的,確實是沒有一個簡單的。」
老道人笑了笑,沒有說話。
老人也有些沉默,他皺眉沉思了片刻,似乎是因為他們之前提到的那個老酒鬼,讓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些事,於是看著老道人笑道:「你們這鹽官鎮就這麼的規矩森嚴?還都嚴於律己寬以待人?這別人都快把木頭椽子杵到你們眼窩子裡來了,你們當真就能忍得住不還手?」
「中土神洲曾經有個很厲害的文人寫到過一句話,叫作『過剛易折,慧極必傷』……」老道人很自然地聽懂了老人的意思,又輕嘆一口氣,道:「那個孩子太過相信自己的智慧,所以有些事須得他自己及早的體會到。」
對面那老人聞言笑了笑,「你這話讓我莫名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時愛待在軍營裡頭,剛開始的時候磨刀都喜歡磨的很利,力求鋒銳,總想著戰場對陣的時候,只要手握一柄快刀就能殺人省力又省心,只要殺人容易了就能再多殺幾個!」
老人身影虛淡,說話時眼中泛著某種歲月久遠的追思:「可後來待得久了慢慢就發現了另一件事情,刀鋒磨得愈快,刀口便會愈薄,與人對陣時,那刀就更容易缺口或者是卷刃…所以磨刀這件事,磨得快與不快、好與不好,有些時候其實不大好分辨。」
這話乍聽起來,像是在附和老道人之前那句用以引證的八字名言。
老道靜靜聽著老人說話,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老人也沒怎麼在意老道的反應,只是又笑眯眯繼續道:「說到磨刀,我一貫覺得刀磨得好不好,不光是要看磨刀人的水平,也得看看那磨刀石到底是個什麼材質,你們難道就不怕那磨刀石品相太高,你們一個沒看住,就叫人把刀磨斷了?」
老道搖了搖頭,狀若自語一般念了句詩,「塵勞迥脫事非常,緊把繩頭做一場。」
那老人笑了笑,「為何不念後兩句?不是更有名?」
老人笑了笑,閉著眼抬頭望天,春風拂過,白雲悠悠,春來風物兩相宜。
……
轉眼間,一夜又過。
小鎮東北的鄉塾之內,那個昨夜被請進鄉塾的黑衣年輕人,趁著青衫塾師給學生們講書的功夫,一個人在鄉塾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院子裡四處閒逛,這裡摸摸那裡看看,遊手好閒。
昨夜,那個從很早前就到了小鎮,還是被楚元宵扶到鄉塾的白髮老人,在天黑之後不久就離開了鄉塾,也出了小鎮,連過夜都不願意,連夜離開。
臨走前,老先生冷颼颼瞥了眼那個吊兒郎當的黑衣年輕人蘇三載,然後對著那個既是鄉塾唯一的塾師,也是自己學生的青衫儒士囑咐道:「以後別什麼人都往家領,知道的說你是講禮數,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發了失心瘋呢!」
一身青衫的儒士崔覺溫和一笑,拱手作揖:「是,先生,學生知道了。」
老人也沒再多說,又涼涼看了眼那個姓蘇的傢伙一眼,冷哼一聲,隨後轉身一閃而逝。
自打一進這院門就滿臉新奇,開始在院中閒逛的蘇三載,在偌大的鄉塾中四處亂串,嘖嘖稱趣,直等到老人離開之後才緩緩踱步到了青衫儒士身邊,面帶笑意道:「仲先生還是如此的……嫉惡如仇?」
青衫儒士有些無奈,側頭看了眼身旁的男子,低聲道:「蘇先生還是不要挑釁了,我家先生要是真的動起手來,我這當學生的也攔不住。」
蘇三載只是笑笑,不以為意。
崔覺也並沒有在同一個話題上過多糾纏,而是換了話題道:「蘇先生到訪如此之早,又這麼快就拿出了第一枚花錢,似乎與之前的約定……並不相符。」
「崔先生很介意?」蘇三載不以為意,斜瞥了一眼身旁儒士,似笑非笑反問了一句。
崔覺笑了笑,也沒有正面回答,又問道:「既然如此,蘇先生覺得現在的小鎮形勢如何?」
「那個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嗯…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蘇三載面含譏誚毫不猶豫地給了這麼一句,但隨後又似有所感,轉過頭看了眼青衫儒士那一臉有些古怪的表情,於是又笑眯眯跟了一句:「哦,抱歉,我不是在說你們,我說的是跟我一樣的這些外鄉人。」
說罷,他趕忙假裝緊張似的抹了一把額間那並不存在的汗水,還順手往地上甩了甩,悄咪咪低聲呢喃道:「好險好險,就差了一丁丁點兒,就把三教聖人給罵了,真是讓老子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嚇死個人嘞!」
站在身旁的青衫塾師自詡養氣功夫不差,依舊不受控制地抽了抽眼角,你還不如直接大大方方的喊出來更痛快!
也不知道我家先生走遠了沒有?
……
中午時分,鄉塾草堂放課午休,塾師崔先生在送走了學生們之後就出了學塾的大門,並且沒有帶著那個一貫跟在他身後的學生陳濟,只是獨自一人離開,不知去向。
陳氏家主嫡子陳濟見先生不需要他跟著,也就沒有再在學塾之中久留,自行回了隔壁的陳氏大宅。
於是,這偌大的鄉塾里就只剩下了那個一身墨衣,遊手好閒像是個浪蕩公子哥的黑衣年輕人蘇三載。
閒來無事,蘇三載很自來熟地一頓翻箱倒櫃,找出了那個青衫讀書人珍藏多年尚未開封的一塊茶餅,掰下來一小塊裝進茶壺中,絲毫沒有所謂煮茶品茶的精緻講究,直接大水漫灌倒滿一壺剛燒開的沸水,如此這般就算是給自己沏了一壺茶,隨後又搬了兩把竹椅和一隻小茶几放在鄉塾院子裡的那一片竹林下陰涼處,悠哉游哉,自斟自飲。
說起來,這人間的緣法有時候是個很奇妙的事情。
早些年一直在江湖上四處晃蕩無所事事的黑衣年輕人,其實沒有太多刻意想要去的地方,他一直都挺喜歡一句詩叫作「人間無處不青山」,是個特別厲害的頂尖大人物寫出來的,簡簡單單七個字就能告訴旁人,有時候一句好詩其實不太需要多複雜華彩的辭藻,只要胸懷夠廣,氣勢夠足,落筆就能渾然天成,用一句出自他同樣極喜歡的另一位大詩人的說法,就叫「凡為文以意為主,以氣為輔,以辭采章句為之兵衛」,你瞧瞧這話說的多好!
眼下這一趟專程來這涼州鹽官鎮,並且還掏出了那枚代替拜師儀見面禮的警世花錢,送給小鎮東口那個姓楚的落魄少年,其實也不是隨意之舉,事實上無論是做學問也好,修行求道也罷,收徒一事從來都不是隨隨便便無關痛癢的小事情。
在來此之前他是不想來,在外閒逛的時候,雖然老早聽過這地方的煊赫名聲,但有些事他其實很不想摻和進來這一手,只是可惜佛門有個大和尚曾有過一句話,實在是說得太有道理,所以沒有辦法,他就只能來了。
「幸虧我讀書夠多,心性也夠剛強,堅韌不拔有大毅力大智慧,要不然早就讓那些大和尚把我給搶進佛門裡去了!」蘇三載一邊想著事情,一邊語氣認真煞有介事地喃喃自語了一句。
說起來,當年他拜師的時候,先生送給他的見面禮就沒有像他現在這麼用心,自家那個沉默寡言面色冷厲的先生啊,當年為人處事就不夠圓滑,屬實是太過潦草了些,自己跟他那才是雙方第一次見面,結果他就直接甩過來了一部,讓當時還年少的他連搬都搬不動的大部頭典籍,這就算是自己給他三跪九叩,恭恭敬敬奉上拜師貼的回禮了。
「這麼一想,我必會是個比師父還好的師父。」黑衣年輕人松松垮垮躺在那張竹蔭下的竹椅上,抿了一口茶水,笑眯眯怡然自得,過了片刻後放下茶杯,似有所感,轉過頭往鄉塾院子門口望去,隨後挑了挑眉。
門口處,一個一身白衣、眉目如畫、大眼圓圓的小姑娘正站在鄉塾正門門檻之外,背上還背著一把劍,劍首方正,造型古樸,腰間左側還另掛有一把三尺長刀,是這承雲帝國的邊軍制式。
這小姑娘也不說話,只是一雙精緻秀眉微微皺了皺,冷眼打量著躺在竹椅上的黑衣年輕人,看樣子似乎是有些意外!
蘇三載挑眉笑看著少女,抬手舉了舉手中的茶杯,「喝茶嗎?」
少女依舊不說話,卻突兀地後撤左腳一步,左手扶住刀鞘,右手按在了刀柄之上!再抬眸時,少女眼中已然盈滿殺意,手中還未出鞘的長劍之上,絲絲縷縷的劍氣緩緩彌散開來,天地寂靜,冷意森森!她看著那個坐在竹椅上的青年,冷冷問道:「你是誰?」
蘇三載看著小姑娘如此動作,不由咧了咧嘴角,「喲呵」一聲之後笑道:「雖然我長得不像崔覺那麼難看,又好巧不巧還比你好看些,但你也不必因為這個,就對我有如此大的敵意吧?」
少女聞言眯了眯一雙星眸,周身殺氣更盛,她搖了搖頭道:「你確實不是崔先生。」
蘇三載看著這個看起來脾氣有些執拗的小姑娘,有些無奈,他抬手揉了揉額頭,隨後指了一圈鄉塾四壁,笑道:「你瞧瞧,我都能如此光明正大地躺在由崔覺坐鎮的這座鄉塾院中,還能如此悠哉悠哉地喝茶曬太陽,茶壺裡裝的還是他寶貝了很多年都不捨得拆開的茶餅,你覺著如果沒有他的同意,我能做到這些?」
小鎮之內,陣法林立,大陣套小陣,陣陣相連,牽一髮而動全身,而鄉塾塾師崔覺作為此地四位鎮守聖人之一,在這個地方的分量類似於朝堂之內手握生殺大權的掌權人,即便不是皇帝,也絕對夠格稱得上是三公之一了,且眼下的鄉塾其實就是他立足的道場,那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只要是在這個地方,就絕對是類似於老天爺一樣的存在,真正的口含天憲,言出法隨!若沒有經過他的允許,外人絕無可能進得了小鎮鄉塾的這座院子,更不可能如此隨意悠哉,畢竟這可是真正意義上事關陣法根基的仙家重地!
少女垂眸想了想,抬頭看著那個笑意盈盈的年輕人,語氣緩和了下來,平靜道:「我找崔先生。」
她當然不會因為這個人看著面相年輕,就真覺得他只會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年輕,修行世界總有很多年歲大得離譜的老妖怪,都愛扛著精心修飾成細皮嫩肉的一張娃娃臉招搖過市,群魔亂舞。
「不在,好像是出門找人去了。」蘇三載仔仔細細打量著那個依舊站在門外,但敵意終於緩和下來的小姑娘,漫不經心地隨意回了一句。
少女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冷眼看著躺在竹椅上的黑衣人,眼中冷意更勝之前。
蘇三載看著少女的動作表情忍不住嘖嘖出聲,「怎麼?難不成你還覺著我是趁他不在才偷溜進來的?」
少女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握著刀柄的那隻手握得更緊了些。
蘇三載面色有些古怪地揚了揚脖子,再低下頭來時,他已經換上了一副有些邪魅的表情,配合著本就有些陰柔的氣質,整個人更顯妖異,那一口白生生的牙齒在他邪笑時,很容易晃得人心頭髮寒。
只見他微微眯眼,冷冷盯著那個手握刀柄沒有再往下動作,但周身殺氣越來越沉重的少女,詭魅一笑道:「你想拔刀,還想出劍?呵呵!咱們且不說這座扮演聖人道場的鹽官鄉塾,在你出手之後會如何反應,單單就只是我一個人都能輕易打死你,你信嗎?」
蘇三載這句話剛一出口,對面的少女瞬間就毫不猶豫抽刀而出,背後長劍則是自行跟隨出鞘飛劍如龍,她腳下以弓步發力,毫不猶豫躍過鄉塾門檻,飛身持刀斬向還半躺在竹椅上的黑衣年輕人,而那柄如同飛劍的八面長劍在空中游弋一圈後,直戳這黑衣年輕人的後腦勺!前後夾擊,心意相通!
這一刻,刀芒大盛,劍氣如龍,勢若奔雷,以小鎮鄉塾為中心的方圓百丈之內,所有人畜盡皆噤若寒蟬,耳畔龍吟響徹雲霄!
少女刀鋒之前,還坐在竹椅上的蘇三載眼中閃過了一抹訝異,但其實並不見絲毫驚慌,他只是眯眼看著那如同挾帶天地之力而來的美貌少女,隨後搭在竹椅扶手上的手腕輕輕揮動,那隻放在小茶几上的茶杯如受指引凌空飛起,直直砸在少女刀尖之上,至於那身後如電光火石的無匹長劍,他根本就懶得管,任它刺過來便是!
下一刻,那隻茶杯就被那把鋒銳長刀整整齊齊一分為二!那一瞬間,杯中茶水與茶杯一樣被整整齊齊劈成兩半,卻並無一滴沾在長刀之上!但也就是這一隻茶杯破碎的這麼點功夫,少女與青年之間那原本咫尺的距離彷佛瞬間被無限拉長,那把長劍從蘇三載腦袋上一穿而過,直直到了少女身前,但是那個黑衣年輕人卻半點傷勢都沒落下,當之無愧的手段奇高!
這一刻,如同光陰長河被突兀截停,又像是空間之海被擰成一條麻花,兩人之間好像驟然就只剩下了一條僅能容一人通過的狹長甬道,甬道周圍色彩斑斕,光怪陸離,而那個前一刻還在少女眼前的黑衣年輕人,眨眼間就如同後移到了千萬里之外!
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玄之又玄!
持刀前沖的白衣少女,感受著甬道四周擠壓而來的龐然巨力,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她視線越過刀鋒,凝視了一眼那個坐在遠處,依舊似笑非笑的黑衣男子,隨後閉了閉眼。
再睜眼時,少女眼神澄澈清明,長刀歸鞘,一把抓住還游弋在身側的長劍劍柄,改飛劍為持劍在手,下一刻毫不猶豫身劍合一,直直扎進了兩人之間的那條扭曲得如同中空的麻花一樣的甬道之中,瞬息千里直奔蘇三載而去!
在甬道的另一頭,面色妖異的黑衣年輕人見此,忍不住再次挑了挑眉,好傢夥,西河劍宗又教出來了一個怪胎姑娘?修為倒是不高,可這劍心……如果不是看得明白她身出名門,加之根骨確實年輕,魂體又凝實不虛,蘇三載大約都要忍不住懷疑一番,這是不是哪家的老妖怪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用了轉世或者奪舍一類的禁法了?
眼看著長劍將要再次到達身前,蘇三載忍不住手指微動,就要再次出手動作一番的當口,一聲不輕不重的輕咳聲緩緩響起,生生打斷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蘇三載看了眼來人的身影,笑了笑之後將抬起的手緩緩放了下來,任由長劍直刺而來。
至於另一邊的白衣少女,在那聲咳嗽響起的時候,眼中殺意依舊毫無變化,長劍直刺的力道也無分毫收留,殺氣森森,依舊是不管不顧的要命招數!
一聲略帶無奈的輕嘆,一隻白皙的手掌突兀出現在少女長劍之前,雙指併攏夾住劍身,引導著劍尖微微偏轉方向,隨後那一雙修長的手指從劍身往劍尖處一抹,又順勢抹過劍尖往更遠處甩了過去。
這一夾又一抹再一甩的過程里,原本少女手中長劍上盈滿四溢的雄渾劍氣就離開劍身飛了出去,在那如同空間扭曲一樣的甬道外壁上激起了一大片漣漪,然後隨著緩緩平復的變幻時空緩慢消失。
青衫讀書人雙指甩出之後就負手在後,淡淡瞥了眼坐在椅子上的黑衣年輕人,隨後轉身看著對面重新站回鄉塾門檻外的一大一小兩個絕色女子。
蘇三載被那一眼看得有些尷尬,抬手摸了摸鼻尖,坐著沒動,他似乎看見了崔覺那隻負在身後的手掌,借著衣袖掩藏下輕輕握成了拳頭,隨後緩緩一松一緊活動著舒緩筋骨。
小鎮鄉塾的大門門檻之外,先前就在那裡的白衣少女,此時又復歸到原位,仿佛根本沒有動過,只不過她面色冷凝,正在收劍歸鞘。
在她身旁,站著一個一身白衣、氣質溫雅,同樣眉目如畫卻又比少女多了幾分成熟風韻的絕色女子,一隻白皙的素手還搭在少女肩頭。
就在方才,就是這絕色女子與那青衫儒士兩人之間默契聯手,既卸掉了少女長劍之上的必殺之意,又保證了少女沒有被反噬重傷,能夠平平安安落回原地。
現出身形的白衣女子先是看了眼小姑娘那不太開心的冷淡表情,隨後淡淡一笑,帶著些寵溺地摸了摸小姑娘的發頂,但之後抬起頭看著崔覺時,臉色就又沉了下來,陰陽怪氣道:「崔先生,看樣子你跟你的朋友,都對我們西河劍宗很不滿意?」
青衫讀書人聞言再次回頭,有些無奈地看了眼蘇三載,然後回過頭去微微躬身朝那女子行了個揖禮,歉意道:「傻孩子不懂事,冒犯了十三姑娘,還請二位劍仙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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