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又見斑斕
勁風雖止,山霧卻升,不似山腳下薄霧浮空,遮擋視線,濃郁山霧浮於地面,將平靜西隆山中襯如仙境,不過這份靜謐之下,卻殺機暗涌。
五人步履先入山霧,雖是踉蹌,卻在前方一人引路之下,趕路行得極為順暢,當他們行過約數息,後來重重步履踏破齊膝山霧,追殺而至。
幾番拼殺,晉軍不僅僅未能如願取下青衫少年性命,反又折損百人,這點損失在主帥淳于看來,不值一提,但少年幾次明明就在眼前,卻從手心逃走,已讓這位晉國金盔將軍盛怒不已。
瞧向那依舊穿行山林隱約可見的青衫身影,淳于複本欲讓身側遮面人再出手,但轉念想到此人才將投效帳下,先前試探也好,疑心也罷,正是想讓此人線上投名狀而已。
他既已斬了少年同伴獻上了投名狀,此時再讓他出手,豈不令他小瞧了晉軍,此等人物,一旦對晉失了信心,想來便會生出異心,再生反覆之心也說不定,當即止住開口,回首向身後主將令道。
「那少年就在前方,爾等兵分兩路,一路迫近他們,無論付出多少性命,也要將他們牢牢纏住!」
「得令!」淳于聲落,晉軍終將群中,自由兩將行出,領下軍令,率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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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復抬眸環顧西隆山勢片刻,沉吟片刻,再下令道:「西隆山林,雖不便馬軍作戰,卻能讓步卒不易被察覺,留下一營兵馬聽本帥調撥,其餘眾人,繞行前方幾人身後,萬一此人逃脫,也讓他再無退路。」
「得令!」
瞧著麾下士卒盡出,淳于復已然冷靜幾分,故作輕鬆向身旁遮面人開口笑道:「易兄見笑了,非是淳于小題大做,只是這小子武藝高強,心思縝密,對待此人,不能大意。」
「將軍言重了,如是尋常行伍之人,面對江湖高手,亦無辦法,可此次見到晉之重甲,即便不擅山林行軍,卻還是逼得那幾人倉皇逃命。」
遮面人面上同樣輕鬆,看似是得了主帥信任,在行恭維之言,實則心中已顯慌亂,本以為自己獻計,又不會影響少年逃離,乃一箭雙鵰之計,卻不曾想到晉軍重甲不擅山林作戰卻還是將少年逼入險境,眼下大軍已至,萬一少年真傷亡在淳于之手
俯首奉承之際,腦中迅速旋轉,遮面人餘光疾瞥向如蟻群般湧向少年的晉軍士卒,暗中盤算該如何救下少年,卻被淳于復連聲輕呼打斷了思緒。
「易兄.易兄!」淳于復瞧見遮面人似有意無意間,目光不停落於遠處少年身影,只道他是為失了功勞而懊惱,輕聲呼喚之際,早想好安撫之言。
「易兄放心,無論是否兄台親手取下少年首級,此等功勞定有易兄一份,待返京之後,淳于親書奏摺,為兄謀定前程,到時榮華富貴,自少不了易兄的。」
聽得淳于復之言,遮面人瞬只他瞧見了自己適才異常之舉,只得咱斂心思,裝出一副欣喜模樣,連連拱手道:「多謝將軍,易某定全力輔佐將軍成就大業!」
此地一番融洽之局,遠處林中卻又是另一番廝殺場景,青衫白衣二人面對晉軍圍困,顯然已失了抵抗之力,只得倚仗菸袋鍋同於烈二人護在身前,不停砍翻近身之敵。
晉軍重甲幾次三番在少年手中吃虧,也學得乖了,自行散開,欲將少年幾人圍殺陣中。
顧蕭才運真氣,就覺體內真氣亂撞,絲毫提不起力來,不過眼神卻還銳利,發現晉軍不再貿然攻來,眼前之敵分作三股,鑽入林中,頓查晉軍目的,忙向身前於烈開口。
「於大哥!不可戀戰,晉軍不再急攻,定向要繞我們身後,退路一斷,咱們必會被慢慢圍攻力竭而亡。」
於烈二人聞言,欲抽身而退,可身前晉軍,卻持軍刀而上,纏住兩人,菸袋鍋見狀,眼神一轉,厲聲呼道:「於兄俯首!」
聞言而動,避開身前幾柄軍刀砍殺之時,於烈就地蹲伏,身後菸袋鍋手中菸袋不知何時,已塞滿菸絲,疾揮而來,鍋中火星噴灑而出,直撲身前晉軍面門。
小小火星,對上重甲,哪能造成傷害,晉軍重甲本能閃避,卻發現火星並無異常,正想開口嘲笑之際,卻見黑色勁衫男子左手再出,一團銀屑粉末,撲面再至。
夜色之中,本不顯眼,但銀屑在月光照耀之下,顯出詭異反光,臨近身前一瞬,竟與菸絲火光相觸,燃起熊熊大火。
火勢駭人,重甲本不會輕易燃燒,但那手持菸袋之人所撒銀屑,似有助燃功效,火勢一起,將近前數人盡數點燃,哀嚎叫聲,頓時響徹,晉軍眾將見狀,連連避讓,紛紛棄了眼前之敵,去滅火救人.
趁此亂局,於烈順勢翻身後滾,終是抽身而出,菸袋鍋忙前行幾步,扶起於烈,二人相視一眼,同聲開口:「走!」
顧蕭見得兩人抽身,稍稍放下心來,望向身側的慕容谷嫵,見她一言不發,只怔怔盯著天上明月,想起入林前,她交與幾人的那片綠葉,心中暗忖當中到底有何關聯。
少年沉得住氣,好不容易抽身退來的於烈、菸袋鍋二人卻心急如焚,正如少年所言一般,等到晉軍合圍之時,幾人便是插翅難逃了,瞧向本該引路的慕容嫵似並不著急,反倒抬首望天,兩人急切開口。
「慕容姑娘,若再不走,恐怕咱們都要死在.」
話音未落卻見木兄弟虛弱抬手,止住兩人:「兩位大哥稍安勿躁,想來慕容姑娘已有應對之道,咱們只需靜心等候便好!」
轉向江凝雪幾人,少年蒼白面上透出些許愧疚,想起雁北諸事,以為憑一己之力,可扭轉:「江姑娘兩位大哥,都怪我連累了你們.」
一旁的於烈灑脫一笑道:「木小兄哪裡的話,若不是你,恐怕我早被福氏兄弟斬殺帳中,即便僥倖得生,雁北城中那些死士也會要了我的性命,更何況你救下巡守、雁北城兩軍萬餘士卒性命」
「於兄說得不錯,尺信跟隨尺千刃誤入歧途,若非木小兄,恐怕早已死在嶺涼鎮外的十里荒村了,這等見外話語,以後莫要再說.」菸袋鍋聽少年之言,只道是今日已至死局,未顯懼意,反倒將手中菸袋鍋中裝菸葉,取出懷中火折引燃,「啪嗒、啪嗒」抽了起來。
二人之言稍撫顧蕭心中愧疚,抬眸一瞬,正迎上那雙略帶冰寒的清冷目光,此時那雙冷眸主人面對此刻危局,同樣毫無畏懼,反問少年道:「你怕嗎?」
堅定搖頭,少年回應卻異常堅定,轉念卻想到師父囑咐與李叔、霖兒等人,又陷猶豫:「不怕,只是」
江凝雪面上冰寒瞬時消融,低眸淺笑,那向來冷冽之聲也透出無限溫柔:「你不怕.我也不怕!」
少年怔住了,忽地想起何家堡外,唐九前輩問自己的話,望向眼前淺笑女子,想要開口解釋什麼時,卻被身旁慕容嫵那篤定之聲打斷了思緒。
「亥時到了,快.把奴家交予你們的綠葉含入口中,儘量靜心沉氣,減少呼吸!」聲落一瞬,再不顧周遭逼近幾人的晉軍重甲,從袖中取出那片綠葉,塞入口中。
顧蕭幾人見狀,不知慕容嫵語氣為何如此急切,不過眼下既無他法,只得依她所言,取出入此林前,給予自己的那片綠葉,含入口中。
幾乎是在顧蕭幾人口含綠葉一瞬,天上月色忽變,夜空之中烏雲如被無形之手推動,不停聚向空中圓月,月光在烏雲遮蔽之下頓暗,須臾間,林中再陷黑暗。
此等天象,冬日之中,本無甚異常,但偏是在黑暗降臨一瞬,此片林中本是齊膝山霧,眨眼間,便已升至胸口.
如此異象,不僅逼近少年幾人的晉軍重甲呆立當場,立馬林中,鎮定觀戰的主帥淳于復並身旁遮面人,也雙目微凝。
淳于復自忖自己在師父門下多年,世上已無事能撼己心,但眼前之景,不禁讓心中升起一絲不祥,尋常山霧,怎會在短短一瞬,如海浪般淹至一人胸口,低頭望向已快淹沒坐下戰馬的山霧。
僅是一瞥,淳于復只覺目光便被山霧吸引,明明仿若窗紙一般,觸之即破,可卻無窮無盡,無形之中似凝漩渦,將自己吸入其中。
如霧似幻,無色山霧生出五彩斑斕,好不艷麗,淳于復只覺得一生之中都不曾見過如此絢爛之色,不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身側遮面人此時卻是另一副神色,仿佛不曾受這山霧所攝,反是目中透出恍然、驚喜,不過片刻,卻又想起了什麼,眸中神色驟變,轉向身旁晉軍主帥,見他目光呆滯,似被山霧迷了心智,眸中殺意頓起。
掌心微翻,那柄閻刀鑽出周黑袍,殺意之盛,讓身旁山霧皆避開繞行,定定瞧向淳于復片刻,遮面人面上神色連連翻轉,殺意、猶豫.數息之後,終是泄氣一嘆,手中閻刀也隨他嘆息一瞬,登時消失不見。
手腕微翻,遮面藏於黑袍之中的掌心浮現一枚四方金令,金令上沿一隻吞雲異獸,羊角狼蹄,鹿身牛尾,牛尾順金牌自上而下將此令團團包裹.
單眸掠過層層山霧,終是尋到那若隱若現之青衫身影,袖口一動,掌中金令,脫袖而出,直射青衫而去。
卻說顧蕭,瞧見這山霧起時一瞬,終是想起這熟悉之感來自何處,當日自己助高登於巡守軍營,剿殺金刀門死士,而後趕往莫郡與雲公子會合之時,正是這山霧化作黑色斑斕毒霧,將自己逼得追入凹谷,若非江姑娘與尺信大哥及時趕來相助,恐怕當日自己變會折在凹谷之中.
此番又見這山霧,顧蕭大驚之下,欲開口提醒身側幾人,還未曾來得及張口,便被身側慕容嫵抬手比在唇旁的噤聲手指止住。
冷靜下來,顧蕭才察覺適才含入口中綠葉,正透著絲絲冰涼清心,徹入心扉,稍一思忖,立時便知這綠葉功效,抬眸一瞬,只見慕容姑娘正比劃著名,示意自己幾人跟上她的步伐。
不由側目,見被山霧吞沒的晉軍眾人,已如陷入夢境沉睡一般,無人再逼近眾人,心中頓時恍然,慕容姑娘早已知曉這山霧會在亥時升騰,故才在危急時,不顧其他,一心只望著夜空,默算時辰。
眼下正是逃離之時,顧蕭暫斂心中諸般疑問,強控住內傷,勉力起身,與身旁江姑娘攙扶同行,隨慕容嫵而去
動身一瞬,少年耳廓微動,察覺山霧之中似有暗器破空襲來,忙回身擋於江姑娘幾人身前,劍指疾出,運力抵擋。
豈料落入指間,並非什麼暗器,而是一枚金令,待得顧蕭瞧清一瞬,差點張口驚呼,胸膛疾速起伏下,呼吸加快,不由吸入幾口山霧,登時目眩之感傳來,只得依慕容姑娘告知之法,凝神靜心,放緩呼吸,這才感覺眩暈稍稍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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