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斃馬解恨
「女子求見?」嚴青川只覺得雁北之地實在匪夷所思,眼下雁北城已封,這方圓百里幾無人煙,哪裡還會有人主動入營,忙開口再向前來稟報之偏將問道。
偏將確不敢隱瞞,忙開口道:「稟統領,確無誤,那白衣女子一人一劍,立在營門之前,指名道姓,要見統領。」
嚴青川的第一反應,便是先前在軍中刺殺高登的妖媚女子,可轉念想起偏將敘述的女子容貌打扮,卻又否定了自己所想,既然女子孤身一人,不妨見上一見。
「傳下令去,各營寨嚴守,不可掉以輕心,以防那女子乃是誘我等出營之餌。」
高登將巡守軍託付給自己,嚴青川不敢大意,下令偏將謹守營寨,不準備放女子入營,隨即繼續下令道:「命先鋒軍率三十騎,隨我出營寨去見見那女子,若有變故,你只記得,不許出營相救,只守好營寨!」
「末將遵命!」偏將深知嚴青川心思,當即聽令而退。
布置妥當,嚴青川稍稍心安,回首望向那柄尚方寶劍,想起離京當日聖上囑託,眼神逐漸堅定,快步上前,將尚方寶劍束起,負於身後,掀簾而出。
三十餘精銳輕騎早已準備妥當,偏將所選皆是軍中善戰老兵,個個眼神銳利,不見絲毫怯意,僅是三十人默聲牽馬凝立,便已釋放出凌厲之意。見嚴青川快步而來,三十餘騎齊齊出拳擊胸,俯首行禮。
稍稍點頭,嚴青川挑選三十騎並非是擔心自己,而是憂心自己打開營門一瞬,會被伏兵襲營,這三十善戰精銳,只要能抵擋片刻,足夠巡守軍列陣迎敵即可。
已然準備妥當,嚴青川不再耽擱,並未開口,只輕輕揮手,三十精銳輕騎,已同時翻身上馬,靜候嚴青川動身。
有了這三十騎壓陣,嚴青川不再憂心,當即踏地一躍,縱身上馬,扯動韁繩,望著緩緩而開的營門而去
江凝雪在巡守軍大營百丈之外,一人一劍,微闔雙目,並非成竹在胸,只是連夜趕路,疲乏至極,眼下藉此時機,稍作休憩。
日光微移,忽聞些許動靜傳入耳中,白衣仙子冷眸微睜,只見百丈之外的巡守軍營門已開,幾十輕騎從營門之中躍馬而出,直至最後一騎出營之後,營門迅速閉合。
瞧著地面積雪微微顫抖,這幾十輕騎已快馬而來,當先一人,虎目鷹鼻,甚是雄壯,身負長劍,正是自己偽裝雁北軍小校時所見伴高登身側之人,稍作思忖,便知曉高登不在巡守軍時,便是此人做主,當即將驚鴻負於身後,靜待此人。
嚴青川率三十餘騎,出營去見偏將口中女子,出營之時,還運足真氣,不停探查周遭,觀察周遭是否會有伏兵襲營。
可隨著率兵臨近女子十丈,亦查探不見周遭有任何動靜,戒備之心也隨之漸消。
抬手示意,身後三十騎得主將之令,齊齊勒馬,並不好奇前方白衣女子為何求見,只在勒馬止步一瞬,十人成圈,各自散開,呈包圍之勢,將率兵主將嚴青川圍在其中,持盾者前,舉槊者後,中間幾人,則立起手弩,滿弦搭箭,戒備周遭。
嚴青川雖暫為巡守軍之主,卻沒想到他們竟有如此章法,絲毫不遜色皇城司衛,心中暗暗驚訝,雖早已知曉高登並非草包將軍,不過能訓出如此軍容者,確也配得上一軍主將。
不過眼下卻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從身側輕騎精銳身上抽回目光,轉向不遠處凝立的白衣女子,虎眉微蹙,夾動馬腹,緩緩上前.而護衛精銳輕騎,見主將上前,包圍護衛之圈也隨著嚴青川而動,靠近白衣女子而去。
「怎麼?大人還擔心有詐不成?」這些落入江凝雪眼中,並未因這等軍姿而心有讚嘆,開口之時反是帶著些許怒意,冷言相對,不為其他,只為青衫少年為了匪賊襲殺巡守軍時,曾捨命相救,換來的卻是以德報怨,自己被擒拿囚於巡守軍中。
若非先前江凝雪潛入巡守軍時,瞧見囚禁少年的馬車尚不算虧待,只怕眼下早已拔出驚鴻,大開殺戒,為少年一解心頭之恨了。
聽得面前薄紗覆面,窈窕仙子如此悅耳之聲傳來,嚴青川不由面上一紅,從巡守軍營而出至此,確實不見有任何埋伏之像,相較己方如此謹慎小心,這女子一副宗師做派,面對巡守精銳,絲毫不懼,當即夾動馬腹,從一眾護衛群中行出。
「嚴統領!」全身戒備眾人忙開口欲阻攔嚴青川,卻被他抬手止住,只得作罷,閉口不言。
行至白衣女子身前,嚴青川勒馬止步,沉聲開口道:「聽聞姑娘孤身前來,指名道姓要見嚴某,不知是何緊急要事!」
瞧著這位齊雲宗師獨子,游龍鱗淵掌之傳人,負於白衣仙子身後的驚鴻劍似是感受到勒主人心境,在鞘中躍躍欲試。
一時間,將將送走凜冬之春風,寒意再起,似將十丈之地盡化寒冬,嚴青川並三十餘巡守輕騎足下已漸消融之積雪再凝寒冰
戰馬們似也感受到了危險臨近,躁動不安,紛紛揚蹄嘶鳴,三十精銳好不容易形成的戒備陣型隨著座下戰馬被擾,瞬間破開。
眾人皆驚,這些戰馬,常年隨軍出征,即便面對刀斧箭雨,亦不會退縮,怎得今日性情大變。
諸將不明,可嚴青川卻知,早已眉頭緊蹙,眼中震驚已掩蓋不住,喃喃開口:「凝雪成冰.器人之境!姑娘好手段,難怪不屑伏兵之舉,不知是哪位前輩門下高足,前來賜教?」
言出一瞬,周身霸道真氣四散出體,將擾的戰馬不安之寒意盡數震散,便是足下早已凝結成冰之將融積雪,也瞬間碎裂開來,變回雪水,融於泥土之中.
正不屑女子寒意功法被自己如此輕鬆化解之時,忽覺一陣寒意順著馬蹄攀附而上,手中牽扯之韁繩瞬間凝出冰珠,詫異之下,嚴青川赫然發現自己坐下良駒早已被寒意所侵,沒了生機。
此刻自己仿佛坐在一尊冰雕之上,若不迅速抽身,怕是數息之後,自己也如同坐下馬兒一般,察覺一瞬,嚴青川並無猶豫,運足內力從馬背一躍而起,向後連躍丈余,站定身形一瞬,卻聽不遠處凝立身姿之仙子口中輕聲叱道。
「破!」
此字一處,已近成冰雕的良駒浮現層層裂隙,如真正冰雕受到重擊一般,隨著裂隙愈發蜿蜒,終聽到「咔嚓」一聲,馬兒再無發承受寒意之盛,化作碎裂冰塊,爆裂開來。
此良駒乃是聖上親賜,嚴青川瞬間暴怒,正想動手一瞬,卻聽女子再度開口。
「他心胸寬廣,以德報怨,不似你們一般只會玩些下作手段,殺你坐下馬兒。以示小懲,若再對他施陰謀詭計,下次,可沒有馬兒替你命喪當場了。」
盛怒的嚴青川,一頭霧水,哪裡管得許多,當即就想要出手之時,忽地心思轉動,想起女子口中「以德報怨」,隨即便想到了自己在莫郡之中,對前來施救的少年出手偷襲一事,而他卻並未在意,依舊肯現身為高登巡守軍解圍一事.
怒意頓消,帶著些許試探,嚴青川開口問道:「木一是你什麼人?」
見得面前這位游龍掌傳人,終是想到了自己出手之因,江凝雪冷眸微抬,迎上虎目試探目光,冷冷開口:「總還不算傻。」
「你是為莫郡之事前來。」知曉女子所為何來,當即放鬆些許,眼下雁北局勢,若只為了這等私下仇,反倒不足為慮,如若不明動機,才更讓人擔憂。
江凝雪殺馬威懾,替少年一出在莫郡之中所受之氣,隨著嚴青川開口,也終是冷靜些許,眼下要緊的,便是木一交代調兵一事,可自己適才一怒之下,卻成眼下針鋒之局,稍作思忖,開口答道。
「我為雁北之事而來。」
此言一出,倒讓嚴青川頓陷疑惑,這女子出手殺了自己坐下良駒,不為尋仇又是為何,而今卻話鋒突變,轉向雁北之局,只得強壓斃馬之怒,冷冷開口道:「姑娘說的是什麼雁北局勢,請恕在下不明。」
雖是猜測此女子是為木一而來,但眼下雁北之局尚未明了,謹慎之下,嚴青川裝傻充愣,並未實言相告。
「單斌欲反,解救雁北百姓唯一方法,便是引城外三路巡守軍入城。」江凝雪沒有閒工夫與嚴青川在此浪費時辰,單刀直入,將此來目的說出。
雖早已推斷出了單斌目的,但嚴青川依舊震驚不已,顧不得殺馬之恨,開口追問:「姑娘從何得知此等消息,又如何篤定單斌要反?」
想起臨別之際,少年吩咐,江凝雪冷聲輕言:「雁北封城,軍例定在城中雲來客棧,昨夜客棧外早已布滿刀斧手,只待軍例之日,殺手齊出,將雁北諸將斬殺當場,到時十萬雁北大軍,群龍無首,若是此時北晉率軍突襲雁北城」
言未畢,嚴青川已接過話來,虎目圓睜,喃喃開口:「到時內外呼應,雁北城破,十萬雁北軍毀於一旦,雁北一失,齊雲門戶大開」
雖已信了七分,但嚴青川依舊帶著幾分懷疑,只因眼下自己並非孤身一人,而是身後還有一路巡守軍,自己需得為了他們性命負責,僅憑女子一言,就擅動兵,就算是單斌真的要反,這區區一路巡守軍想要破開雁北入城,也是天方夜譚。
想至此,嚴青川帶著試探開口:「姑娘,你可知你所說,乃是天大的事,若無證據,要我如何信你?」
「你已信了,只不過卻在擔心,自己身後這些士卒性命。」江凝雪瞧見適才虎目青年之神色,早已洞悉他的心思,接過話來,冷言開口。
嚴青川不由暗贊這女子,敢孤身前來,確非凡人,見她說完,不再開口,嚴青川心中猶豫搖擺不定,此刻自己要如何是好。
信她,擅動大軍,萬一單斌反咬一口,直言自己帶兵攻城,到時百口莫辯,若不信她,萬一單斌真的反出齊雲,那自己這罪過,豈是簡單一句「不察」所能掩蓋。
正當嚴青川心中搖擺之際,聽得女子再度開口。
「他讓我送信之事,曾讓我最後轉告一句話,直言你若不信,可將這最後一句轉告於你。」
嚴青川急切開口問道:「他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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