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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4章 南下(六)

  姜柚指著河邊破爛牌子,笑著說這是師父覺得浪漫的地方。

  碰巧到了蒙童複課之時,私塾門口那叫一個熱鬧。

  有背著幾捆柴的,有拎著臘肉的,各式各樣。

  白小豆下意識問了句:「是拿這個充當學費嗎?」

  當師父的也忘了自個兒跟徒弟鬧彆扭了,接上就是一句:「他本來是不打算收錢的,但我覺得,不能讓孩子們覺得學問來的輕易。」

  說完之後,劉景濁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了,也只能灌一口酒,略有些尷尬。

  事實上,劉景濁時常會忘記在跟自家丫頭鬧彆扭。

  對於在意的人,記著的往往都是好,就沒記過壞處。

  姜柚嘴角一挑,戳了戳楚廉,又揚了揚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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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沒說話,但意思很明顯了。瞧瞧,這不就好了嗎?

  楚廉神色古怪,心說也就是大師姐了,換成別人試試?

  站在河灣柳樹底下許久,柳眠終於是將孩子們收了進去。也是此時,他才發現樹底下站著個背劍青年。

  讀書人面露喜色,快步走來,離著老遠就對著劉景濁作揖。

  劉景濁也是一笑,抱拳回禮,並問道:「這些年柳先生過得可好?」

  讀書人滿臉笑意,極其真誠,「好,我時常掛念劉兄,本以為今生再無相見之時了。」

  劉景濁笑了笑,答道:「俗人總是俗事多,我也返鄉沒幾年,這不,就帶著弟子們重遊離洲了。」

  朝著柳眠一擺手,劉景濁說道:「還不快見過柳先生?」

  三人齊齊行禮,楚廉與姜柚抱拳,但白小豆是作揖。

  時至如今,白小豆還是穿著一身略顯寬鬆的儒衫。

  柳眠感慨道:「姜柚我認得,這位姑娘就是劉兄曾說的大弟子了吧?」

  劉景濁笑著點頭,「是,大名白桃。另外一個是幾年前新收的弟子,青鸞洲人氏,叫做楚廉。」

  見柳眠回頭看了一眼,劉景濁便說道:「要開課是吧??你先忙你的,我今夜得借宿在你這兒了,明日再走。」

  柳眠再次作揖,微笑道:「我去叮囑幾句,年年第一課都是齊讀,我也不會多教什麼,劉兄稍等片刻。」

  隨後走入柳眠書屋,聽見的是齊齊的讀書聲音。

  楚廉傻乎乎的貼在劉景濁身後,氣得姜柚一把將其扯到後面,白眼道:「沒點兒眼力見兒!」


  劉景濁與白小豆差個一個肩膀,師父在前,徒弟在後。

  裡面傳來極其清楚的讀書聲音:「蒼頡作書,以教後嗣。幼子承詔,謹慎敬戒。

  勉力諷誦,晝夜勿置。苟務成史,計會辯治。」

  白小豆緩緩抬起頭,低聲道:「倉頡篇。」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問道:「記不記得我教你認字,先是哪一篇?」

  白小豆記得清楚,便脫口而出:「急就篇。」

  說完之後還在等師父下言,但沒有下言了。

  白小豆張了張嘴,低聲道:「師父為什麼不跟我說實話?」

  劉景濁回頭看了一眼,見白小豆可憐兮兮的,便也狠不下心語氣冰冷了。

  他無奈道:「就像是一家三口,明日缸里就沒米了,說給孩子聽有什麼用?徒增煩惱而已,為何還要說??」

  白小豆再次低下頭,可眼眶已經發紅了。

  「那我就只能幹瞅著嗎??」

  劉景濁搖頭道:「有些事不該你管,你也白管,說不好就被人利用了。且昨日朱雀王朝的鍊氣士供奉傳來一道消息,與你有關係。」

  白小豆猛地抬頭,「是什麼事?」

  劉景濁又灌一口酒,輕聲道:「你進那處洞天,在海上聽到的某些話,由始至終就是一場算計。」

  白小豆一愣,「算計?是什麼算計?」

  劉景濁沒有答覆,沉默了許久才說了句:「以前我覺得,有些事情想不起來最好,那樣你會開心些。可現在……師父覺得人得去面對自己的過往,我家豆豆也是一樣。但要不要去面對,決定權在你。陸青兒留了一句話,在木魚宗的木魚里藏著,說讓你不要進神霄洞天。」

  轉過頭,劉景濁輕聲道:「去不去,決定權在你。事先給你打個招呼,有些真相知道之後,你會很崩潰的。」

  白小豆冷不丁一個笑臉,說道:「師父覺得我該去,那我就去。」

  劉景濁一笑,「你不是要自由?那你得自己決定啊!」

  白小豆哭喪著臉,伸手挽住劉景濁胳膊,撒嬌道:「師父別生氣了,我錯了。」

  姜柚嘴角都要翹到眼角了,這才對嘛!!師父最疼大師姐,大師姐也最疼師父,向來如此的。

  劉景濁問了句:「那塊石頭你一直帶著吧?」

  白小豆點頭道:「一直帶著呢,就走嗎?」

  劉景濁搖了搖頭,輕聲道:「明日一大早走,我們陪著你一塊兒。」


  頓了頓,劉景濁輕聲道:「我不忍心,但你說得對,你長大了,人總要面對某些事情的。因為已經發生了,那就逃不掉。」

  這天夜裡,劉景濁擺了兩壺酒,與柳眠聊到了大半夜。

  兩人討論的,無非就是這麼些年來,走出大山的孩子都如何。柳眠說有做了官的,也有下了獄的。

  明面上過得都很好,事實上如何,誰也說不清。

  次日清晨,劉景濁拜別柳眠,出來時卻瞧見了個新先生。

  柳眠微微一笑,說道:「是來接替我的,我要走了。」

  劉景濁沉聲道:「有什麼事情就說,只要是需要出力的,不理虧,我就都行。現如今我力大無窮。」

  柳眠搖了搖頭,笑道:「去見見某些長歪了的學生,瞧瞧他們還認不認我這個先生。」

  劉景濁略微一愣,旋即重重抱拳,並未說話。

  定然是有些不必再以臘肉柴禾充當學費的孩子,讓這位在柳眠鎮百年的先生,失望了。

  與大多數當師父先生的一樣,弟子不學好,他會認為是自己沒教好。

  走出柳眠鎮,沿著那條河往下十幾里,劉景濁忽然站住,回頭看向三個徒弟。

  「今日陪你大師姐回家,怎麼樣?」

  …………

  一行三人第四次入白水洞天,這次與前三次不一樣,這次是做了充足準備的。

  沒有著急去往北方水域,秦棟包了一艘船,先往小雲夢去了。

  挑的是個少年人,因為別人都在爭,就他安安靜靜,所以這次掙錢機會,就給了這個少年人。

  秦棟心情大好,還特意問少年人,「你在這兒跑船多久了?對龍女又知道多少?」

  少年人嘿了一聲,說道:「龍女可是白水洞天的根本,聽說三大渠與小雲夢各有一樣東西,只有聚齊這四樣東西才能救出龍女。要是男的,就可以娶龍女為妻。」

  秦棟哈哈一笑,說道:「小子,你說錯了。四樣東西聚齊只是可以知道真正喚醒龍女的東西是什麼,還要天南地北的去找的。」

  二十餘年了,我終於集齊了這些東西。

  帶我迎娶龍女,自此便能一飛沖天了!

  不多久後,小船到了小雲夢。

  秦棟站在船上,往水中丟下一片龍鱗,只見一陣白光閃爍,龍鱗居然順著那條通往北方水域的河流,徑直往北。

  秦棟指著水中白光,微笑道:「追上這道白光,我給你加一枚泉兒。」


  少年人一聽一枚泉兒,兩眼直放光,立即操控飛舟往北追著白光,疾速往北去。

  秋谷與錢和坐在後方,這也是他們第四次入白水洞天了。此前跟著秦棟,東西南北走遍了,現在終於是能助公子降服龍女了。

  一直追到了海域深處,白光忽然消失不見。

  秦棟取出幾樣東西,沉聲道:「你們在這兒等著,我下去瞧瞧。」

  與此同時,有人背著長槍進了白水洞天,他倒是沒著急去往北方水域,也還是去了小雲夢。

  他將長槍橫放在地上,盤膝坐在湖畔。

  一伸手,掌心之中便多了陣盤一道。

  若是凌春王朝那位國師在場,定然看得出,這便是十年間存放青白的托盤。

  再一伸手,又是只白玉瓶出現在了手中。

  萬事俱備,只欠入藥了。

  中年人淡淡然開口:「肉身自然不會讓你吃,但龍魂我不要。」

  有人聲答覆:「呵呵,你也太小看我了!」

  今日的白水洞天,極其熱鬧。

  有個讀書人孤身進來,倒是沒著急去往東邊,而是到了城中一處宅子,宅子裡有個練劍姑娘。

  兩道身影先後落地宅子,都是劍修。

  黃雪瞧見狄邰就來氣。

  高圖生則是對著余恬抱拳,微笑道:「余先生來,應該打個招呼的。」

  面癱如狄邰都有些詫異了,怎麼……怎麼這傢伙也有講禮貌的時候?

  余恬微微一笑,「其實何止是我?」

  有個大肚腩中年人喘著粗氣進門,滿頭大汗。

  「我說,下次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我是個凡人啊!這我遭得住?打算把我弄死,你們另立皇帝是不是?」

  余恬甩去一壺酒,笑道:「老二的主意,要怪就去怪他。」

  高圖生嘴角一扯,嘆道:「劉賊慣用伎倆,見怪不怪了。」

  狄邰則是對著趙坎一抱拳。

  其實趙坎來,幫不上什麼忙,但狄邰明白劉景濁的意思,因為方劍仙是趙坎的親娘。

  既然要報仇,那趙坎是絕對不能缺的人。

  長安城裡,龍師找來景語,二人對坐。

  許經由微笑道:「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想問問你,你對於中土之靈有無興趣?我說的是中土神洲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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