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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2章 幫與不幫(下)

  方才景象,與凡人瞧見飛天遁地的鍊氣士時的心中震驚,沒什麼區別。

  華揚癱坐在地,汗水已然打濕了衣裳,他很確定,這位赤亭先生的確不需要自己那樣東西。

  因為,人家用不上。

  劉景濁收回心念,搖頭問道:「你不是遊了幾洲之地麼?怎麼走的?就沒遇見個厲害的鍊氣士?想驅虎吞狼?你就不怕你被我吃了?滾他娘犢子!」

  華揚心頭一顫,連滾帶爬跑出宅子,與曹庋不一樣,卻又有些相似。

  龍丘陽厲走出門,問道:「乾耗著啊?這得等到啥時候去?」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答道:「子時之前要是想不清楚,那就按我的法子來,牧劍仙也等不了那麼久。」

  華揚出門之後,一路小跑回到住處,將門鎖死,連同窗戶這些,只要透風的地方,都關得嚴嚴實實。

  然後,年輕人用腦袋,一遍一遍往牆壁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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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牆壁上一塊兒巴掌大小的地方,已經被血染紅了。

  算來算去,卻是這麼一個結果?什麼都沒得到,誰也護不了!

  我以為飛升出來,就能逃離那個吃人的地方,何曾想到,這個地方,比所謂家鄉更讓人窒息。與其如此,我倒不如就在那裡,當個無人可以奈何的仙人!

  原來這個天下,到哪裡都需要足夠的實力才行。

  華揚緊握著雙手,雙目猩紅,恨意極重!

  先是勞蕁那個老太婆,後是左丘凌,現在又是那個赤亭!

  怎麼人人都要與我作對?

  外面忽然轟的一聲,華揚一皺眉,剛剛轉身,門已經被人一腳踹開。

  站在門口的,是面色極其難看的曹庋。

  獨孤紫池怎麼都攔不住,曹庋非要來。

  曹庋看了一眼牆壁上的血跡,冷冷開口:「哪裡學的鐵頭功?這是沒出師吧?」

  華揚苦笑一聲,搖頭道:「我沒心情跟你開玩笑。」

  結果下一刻,曹庋冷不丁一拳頭砸來,正砸在華揚臉上。

  「我也沒空跟你開玩笑,說你見識淺,你又心機不淺。說你城府深,你又自以為是的去算計這些人。你以為他們都會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有時候人要真誠些,不是假裝的真誠。」

  華揚一皺眉,「你……」

  曹庋卻說道:「那天他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是你自己沒弄明白。作為朋友,我回來跟你多說幾句話,要是聽不進去就算了。」


  華揚退回去,坐在桌前,沉聲道:「我不這樣誰肯幫我?你是我的朋友,我當你是朋友。是,的確拉著你給我壯聲勢了,但你又能幫什麼忙?至於他們,非親非故的,人家憑什麼願意幫我?我拿最重要的東西去交換,人家都不肯,更何況去求了。」

  曹庋冷聲問道:「到現在了,還在騙我?你要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以你的脾氣,早就拿去給勞蕁了。我還再告訴你,你以為你瞎扯出來一樣東西,勞蕁真的看不出來?你用緩兵之計,人家就不會?」

  華揚一愣,卻聽見曹庋說道:「我言盡於此,做什麼選擇,你自己看吧。」

  華揚猛然之間,聲嘶力竭了起來。

  「我能怎麼辦?」

  曹庋只是說道:「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有些代價不是切實存在的。」

  說完之後,曹庋再次出門。

  其實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他也不知道怎麼去面對劉景濁,他現在只想回去萍國,去當面對峙。

  劉景濁的院子了,龍丘陽厲嘆息道:「一個天眷之人,我們不給他留下個好印象,估計日後很難與我們有什麼好的牽扯吧?」

  劉景濁淡然道:「一個猴兒一個拴法兒,我不指望他們都成為日後人間柱石,就像我第一次離鄉,有人告訴我,不指望我行俠仗義,但求我別為害人間。不能讓他們遇事很容易就翻篇兒,得讓他們知道,有人幫忙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即便那人是個好人,也不能就覺得理所當然。」

  龍丘陽厲點了點頭,笑道:「那倒是,就杜神那種聰明人,都被好好上了一課。」

  說白了,就是讓這些天賦極好卻沒遭受過真正難以過去的關隘的孩子,知道什麼叫做難。

  杜神天賦極好,都敢跟漁子比拼棋藝,那是何等自信?

  但跟劉景濁一場棋下完,他才知道有個天外有天。

  雖然劉景濁勝之不武。

  曹庋也一樣,一直不回去萍國,其實不還是逃避。我現在跟你說清楚了,你回是不回?

  龍丘陽厲忽然問道:「你說,作為一處天地的第一位鍊氣士,他難道察覺不到那處天地的動靜兒?勞蕁已經進去了。咱們,還不出手?裡面發什麼什麼,咱們可不知道。」

  劉景濁輕聲道:「等等吧。」

  華揚當然能察覺到那處天地的動靜,因為那方天地眷顧他,天道認可他。

  但實在是境界太低,一個都容納不了金丹修士的地方,進去一個登樓境界,天道也得匍匐,畢竟不是神霄洞天那等有神屍存在的地方。

  此時的華揚,盤坐床頭,心神整個沉入自己的故鄉。


  那處讓他厭惡的地方,血流成河他都不在意,唯獨在意一處地方,是個小山村,有一對兄妹,妹妹明日要嫁人了,今日擺酒,請的都是所謂親朋好友,明日還要煩勞這些人幫忙送嫁。

  普普通通的兄妹二人,爹娘死得早,哥哥在別人家裡做長工,直到十七歲才買了自家的二分田。他呀,就從這二分田,慢慢干到了家裡的三畝地。

  如今還在鎮上開了鋪子,二十六七的歲數,家境已經變好了。

  從前吃不起飯的時候,是沒有這些親朋好友的。

  華揚沒忍住擦了擦眼淚,妹妹嫁人,自己都沒法兒去送送。

  天黑了,散席了,兄妹二人坐在院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女子呢喃道:「也不知道大哥過得怎麼樣,離開了這個讓他作嘔的地方,應該好了很多吧?」

  男子則是一笑,輕聲道:「拿著大哥留下的錢,咱們置辦了宅子、鋪子,我也拿得出嫁妝讓你風風光光出嫁了。就是……他瞧不見你出嫁。」

  十五年前,姐妹二人遇見了奄奄一息的華揚,從此之後,二人的命運,便也有了改變。

  正聊著呢,有個老婦人拄著拐杖到了院邊,環視一周,自言自語道:「對的,就是這裡了。所謂的,『得道之處』。」

  散開神識,探索了一番,勞蕁緩緩低頭,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管不得這小子要扯謊呢,原來他的機緣是在這地底下啊!看樣子這就是維繫著這處巴掌大小的地方的東西。原來是須彌石的礦藏啊?」

  華揚面色緊繃,從前不知道那處地方是什麼,到了九洲,跟著曹庋見識了『賭石』之後,才知道自己走上鍊氣士路子的那個地方,全是須彌石。

  他之所以不肯說出來,就是知道,自己的故鄉是被那礦藏支撐,一旦有人挖礦,那處天地必然坍塌。

  勞蕁呢喃一句:「那就明白了。」

  此時龍丘陽厲又說道:「老東西回來了,平川真說了不能在綠湖山動手?為什麼啊?」

  劉景濁眨眨眼,「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龍丘陽厲氣極,問道:「二小姐傳信了嗎?」

  劉景濁答道:「傳了,說讓你把左丘凌的兩個護衛帶回白鹿城。」

  「就這?」

  「就這。」

  龍丘陽厲瞪大了眼珠子,「正事兒不說?」

  劉景濁笑道:「哪裡有什么正事兒啊??」

  龍丘灑灑當家十幾年,早就成了人精了,一點就透,管這事兒幹什麼?讓牧沉橋背鍋不就行了。


  此時的華揚,可就不太好過嘍!

  須彌石礦藏被勞蕁發現,用不了多久,那個貪心至極的老太婆肯定會動,只要一動,那方天地就會坍塌,弟弟妹妹,自然也就活不成了。

  但他現在,是真的沒辦法了。

  劉景濁嘆息一聲,看了一眼夜幕,沉聲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龍丘陽厲答道:「還有三刻便是子時。」

  劉景濁點點頭,那就再等最後三刻。

  龍丘陽厲就不明白了,「低下頭說句救命,就這麼難??」

  很簡單的事情啊!他華揚只需要由衷一句幫幫忙,事兒不就解決了?

  劉景濁卻搖頭道:「在他眼裡,做什麼事情都是需要對等條件交換的吧,他或許覺得,我們不要他所謂很重要的東西,那就也是貪圖那處洞天了。」

  要是他知道劉景濁死活不要送到手裡的神霄洞天,估計也就不會這麼想了。

  牧沉橋帶著左丘凌蹲在雲海,姑娘就不明白了,嘟囔道:「我不明白,想幫就幫,不想幫走就行了,為什麼非要華揚求他才行?」

  牧沉橋撇嘴道:「你這大姐夫,真要求一求就能幫誰的忙,那我估計求他的人都數不過來。」

  左丘凌疑惑道:「那是為啥啊??」

  牧沉橋想了想,也想學著劉景濁打個比方,可想來想去,沒個合適故事,便只能揉了揉下巴,乾笑道:「這個道理比較深奧,你以後就懂了。」

  眼瞅著就要子時,有個頭髮花白的年輕人,悄悄上山,再進那處院子。

  劉景濁咋舌道:「你至於嗎?」

  幾刻而已,頭髮白成這樣了。

  華揚咣當一聲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地面,嗓音沙啞:「求赤亭先生幫幫忙,華揚付出什麼代價都行。」

  劉景濁撓了撓頭,「幫還是不幫??算了,你跪一會兒再說,反正沒人發現你來我這兒了。」

  半個時辰之後,華揚還跪著。

  劉景濁便提著酒葫蘆,蹲在華揚面前,問道:「為什麼覺得我會幫你?」

  華揚搖了搖頭,「沒覺得會幫,只是……試試。」

  劉景濁咧嘴一笑,「這個答案我喜歡,那以後碰見別的事,要不要試試?假如有個像華揚一樣的人,需要幫忙,但你不知道你做不做得到,會不會也想試試?」

  華揚一愣,緩緩抬起頭,卻瞧見了另一副面孔,滿臉笑意的年輕面孔。

  話已經到了嘴邊,正確答案當然是要試試。


  可又想到曹庋那番話,於是便說了句心裡話:「我不知道,得遇見了才知道。」

  劉景濁點點頭,這才像個正常人說的話。

  「沒打過仗的人去討論怎麼能贏得漂亮,那才是扯淡。要是你華揚說出那個『正確答案』,那就不是幫忙,而是交易了。」

  他抬起頭,輕聲道:「牧老哥,勞蕁手裡有一方小洞天,沒收了去。」

  牧沉橋罵罵咧咧,劍光落地。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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