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四息之間(4300)
第62章 四息之間(4300)
三息是時間。
是三世子的手臂被擒,被拓峰試圖想要將其斷掉的時間。
當然也是那五把椅子上坐著的人,能夠阻止三世子斷臂,給予一個最明確反應的時間。
可五把椅子上的人都沒動,倒不是所有人都不想動,而是在這轉瞬即逝的時間裡,他們聽到了順天府少卿梁瀚之的一句:「我來。」
場內五人中屬他修為最高,他說他來,自然就要他來,因為他一定最快。
但殊不知,其實就是這聲『我來。』就足夠耽誤夠足夠的時間。
所以,在轉瞬即逝的三息之後,他們面前出現了一條線。
一條筆直的刀痕,被切割的青石板縫隙細如髮絲,卻深不見底。
同時也是在這三息之後,拓峰並沒有斷掉三世子的手臂,反而聽到了他體內的驚雷之聲,還聽到了他說的:「三息。」
緊接著第一息就已驟然來臨。
拓峰並沒有收力,但想要按斷三世子的雙手感覺到了一陣劇烈的震顫。
這種震顫瞬間麻了他的雙臂,繼而蔓延到他的全身,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看著三世子那條黑衣錦綢已經抖出殘影的右臂,他必須放開他的手。
因為如果他繼續的話,他全身上下一切力量似好像都要隨著抖散。
而當這位勇猛的大荒戰士放開手的一剎那。
他幾乎沒看清,一個不大的拳頭就來了。
之所以會這麼快,是因為他面前的三世子根本沒有任何發力的動作。
比如,沉腰、扎馬、向後擺臂.的動作,這一切都沒有。
按常理來說,沒有發力動作的一拳,自然很難打出力量,因為越大的力量,越需要全身發力,將力量傳導至一處。
可是那體內有驚雷之聲的天罡,力量的傳導似乎並不需要這些常規動作,只需要體內的真元與氣血的反向激盪。
就像身體是一把弓,而真元和氣血像弓弦,在體內向後拉到極致,再一鬆開,無需手臂與拳頭做出多大的動作,但其中的力量就會通過經脈來到拳頭之上,釋放噴涌而出。
這樣的一拳打在了大荒三王子拓峰的左邊胸口與手臂的肩胛骨窩裡。
他沒做出任何反應。
只看到了肩胛處被炸出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小坑。
骨與筋膜並沒有被直接摧毀,但瞬間血肉模糊。
巨大且極具穿透力的力量,讓他整個人的身軀也隨著這持續碎裂的肩胛即將側翻。
至此拓峰甚至沒感覺到疼痛,但看到了三世子那張冷峻卻又十分平靜的臉。
這張好看的臉上有一雙眸子正在看著他,有些不屑,有些不爽,但最多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藐視。
來自大荒的戰士,四年未出手,依然高掛青雲榜第二十的三王子拓峰受不了這種眼神。
於是他微微屈膝,身體與喉嚨同時都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嘶吼。
他生生的將趙乘風這一拳的力量全部吃下,而讓他看起來十分健壯的身體一動未動,宛如磐石。
但那條已經只剩碎筋與血肉牽扯的手臂此時就像鄉間最破的籬笆門,剛剛被人狠狠踹了一腳,正迅速來回來回,吱吱作響,似就要再這樣的反覆中徹底折斷。
在這急速擺盪的過程中,還會擠出一些斷裂的筋岔、碎骨、以及噴出了鮮紅的血
看著十分悽慘
但第二息來了。
來自盪北王府的三世子趙乘風,顯然覺得拓峰還不夠慘。
而且他也不喜歡眼前這位大荒戰士,竟強吃了他一拳的所有力量,強行站穩在擂台上看似十分男人的樣子。
所以,他抬起了腳。
雲紋靴。
鞋底有祥雲紋路,雕的還不錯。
當然這一次趙乘風不僅動用了體內的氣血與真元以暗勁發力。
他的身體也做出了一個極為明顯,力量感十足的發力動作。
屈膝,沉腰,抬腿,蹬踏!
所以自然而然,這一腳的力量與速度,比上一拳更猛更強。
剛才都沒有反應過來的三王子,現在更不可能反應的過來。
事實上迄今為止,他剛剛才開始有不可置信的情緒出現,不是他反應慢,而是一切都發生的太快。
就像現在,還連著筋帶著骨的左肩膀才開始傳來疼痛,他就看到了模糊到抽離但依稀可辨的雲紋圖案。
然後
為了吃下剛剛那一拳,深蹲扎馬的三王子拓峰發現自己右臂直接沒了,徒留下了他肩膀處的斷筋斷骨。
他微微側著頭,餘光似瞥到了宛如離弦之箭的右臂。
然後拓峰這才意識到,來自盪北王府的三世子擅長的可能並不是射箭,而是近戰
這種龍象之力的展現,至少是打通了至少七通脈門的淬元境天罡。
聯想到這個事實,幾乎頃刻間,拓峰之前還敢於強接一拳的勇氣開始迅速流逝。
也是此時他那丟失的手臂,在天空中拉出了一道紅線,激射撞在了擂台之上的保護禁制之上發出了一聲轟鳴,然後墜落在了擂台邊緣,吸引了全場人的關注
至此,從三世子趙乘風被制,眼看就要被斷手臂,再到他反擊一拳一腳,斷了大荒三王子的拓峰雙臂,只不過剛剛過了兩息時間。
也是現在,發現畫面已經轉眼間已經無比殘暴畫面的圍觀之人才剛有反應,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
那五把椅子上的人看到了畫面中的反轉,自然知道他們必須阻止一些事情發生,比如大荒王子慘死擂台
尤其是,剛剛一句『我來』之後,他真沒來的梁瀚之,現在看著擂台上那大荒三王子一臂碎裂,一臂跌落的慘烈畫面
看趙乘風似要殺人的架勢並未停止,他這才真來了。
不止運用四境功力,極具威嚴,並釋放了威壓的喝道:「三世子住手!」
這喝聲是一道攻擊,可以半息之間擊中三世子,阻止他繼續痛下殺手,且不會傷害他分毫。
只是此時,椅子上的包括梁瀚之在內,也有其他動作的四人眼前忽的都是一花,那道喝聲剛響亮了一瞬就消失在了半空。
兩息之間在他們出現的刀痕細線對面,來了一個身著粗布麻衣,踩著一雙草鞋,不修邊幅,卻抗了一把巨大斬馬刀的中年漢子。
他皮膚黝黑,像是常年種地的莊稼人,總之看起來就一副沒文化的樣子。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將那把長長的斬馬刀插進了眼前的青石板里,擋住了所有去路。
異常明亮的刀身上在陽光下映出了一個清晰的圖案,那是皇族的標識。
他看向梁瀚之,像看一個死人。
……
……
這兩息之間發生的變化讓人目不暇接。
以至於當那條印著雲紋鞋印,斷裂的粗壯手臂在擂台邊緣流著鮮血時,人們都沒有發出驚呼。
因為相比之下,擂台之上的畫面來的更加讓人目瞪口呆,來的更加震懾人們的心魄。
擁有宛如山一般的體魄,前一瞬占盡優勢,似要將三世子像一隻螞蟻般按死的大荒三王子拓峰,現在看起來情況十分狼狽。
右臂消失,只剩斷裂的右肩噴濺了一地的紅。
左臂還在,連著撕裂的筋膜與碎裂的骨骼,不知何時就會徹底斷掉。
他那張來自草原,粗糲硬漢感十足的臉現在出現了他這輩子都可能都沒有出現過的複雜神情。
震驚、錯愕、驚懼、難以置信,以及劇痛讓他擁有這些情緒的臉開始扭曲.
而造成這一切的是,是剛剛所有人都不忍心看、似乎立刻就會被摧毀繡花枕頭趙乘風。
甚至在對戰之前,許多周天人哪怕無條件的會站在三世子的一方,也會腹誹一下今天要對戰的他除了長得太好看了之外,是不是穿的也太好看了?不像來上擂台,倒像來勾搭的女人
當然,現在他們完全說不出半句話來。
因為長得好看、穿得好看的趙乘風打的也很好看.
面對體格魁梧到似乎能裝下三個趙乘風,身高比趙乘風高出了足足兩頭,全身上下看起來每一塊肌肉都宛若玄鐵般堅硬的大荒三王子拓峰。
三世子打他就像大人打小孩
不..像爸爸打兒子。
這位看起來很是威武的大荒戰士完全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
就是簡簡單單的一拳一腳,直接就干碎了他兩條手臂,他現在複雜扭曲的面容之中甚至出現了些許的委屈。
偏偏他還長了一副像爸爸魁梧樣子,所以這幅畫面里的反差與反轉,讓所有人震驚、錯愕、驚懼,但沒有委屈,多了瞬間的興奮。
自然有些人準備發出尖叫,張開了嘴巴,但聲音的出現需要一點點時間。
於是這一瞬間的場內還是沒有任何的聲音,
而這時,也是擂台之上的第三息。
作為一名四通脈門的天罡,在這樣近戰距離之中,拓峰本應該對自己有足夠的自信。
但因為剛才趙乘風展現出的一拳一腳,讓他現在已經沒有了還手的勇氣。
當然現在他也沒手,可能也是他覺得自己不能還手的重要原因。
他忘記了其實大荒中的老師曾告訴他,狹路相逢勇者勝,天罡與天罡的對決,永遠不能缺乏勇氣。
因為近戰只在電光火石之間,誰慫了,誰就會輸個徹底。
他現在慫了。
左右臂的痛感現在每過一剎那都會疼上數分。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明白趙乘風可以重創自己,但不會殺自己,因為他畢竟是來和談的,是大荒使團的領袖,剛剛還為周天送上了一塊寶貴的戰略要地。
而且剛剛趙乘風還說的一聲『三息』。
這三息的意義是:之前是拓峰想斷掉三世子臂膀花了三息時間沒成功,所以三世子反擊之前也規定了自己只用三息時間。
這樣事後,無論如何說,三世子都已經公道到了極致,講究到了極致,他不僅會贏得勝利,還會贏得非常體面,以及不落任何話柄。
拓峰明白,這才是此人最可怕的地方。
這種擁有絕對實力,還能夠如此克制,考慮事情從全局出發,如此周全的人,或許才是大荒未來真正最強大的敵人。
但這些對於現在他來說也不重要。
他現在迎來了最後一息的第三息。
已經斷掉雙臂的拓峰,現在只有一個願望,就是面對這最後一息,傷的輕一些.
所以他在這一瞬調動了體內全部的真元,運用大荒秘術之一的『金剛』。
沒錯
只是兩息交手,剛剛還勇猛無雙的大荒戰士沒了勇氣,決定當烏龜.
事實也證明當烏龜是不錯的選擇。
趙乘風在第三息時,動用的右肘。
下踏的伴隨著下肘的動作幾乎同時做出,在他的雲紋靴他在擂台地面上,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時,他的肘也來到了扎著馬步的拓峰大腿處。
此時拓峰全身上下皮膚已經呈具備光澤的黑色。
肘擊的聲響竟是宛如擊中了什麼堅硬厚實的黑鐵,竟發出的是「咣」的一聲震響。
緊接著拓峰被擊中的左腿庫管全部碎裂變成齏粉,他那粗壯的宛若象腿一般的腿部瞬間沒了黑色的光澤。
青筋畢現的同時交織在一起膨脹而起的血管全部崩壞,瞬間炸出了一陣血霧。
但.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至少他沒倒,至少他的左腿沒有斷。
最重要的是,他終於熬過了第三息。
接下來趙乘風會宣布他作為盪北王府三世子對自己的勝利。
他贏的體面。
他贏的利落。
贏的講究到,無論是誰都指摘不出半點錯誤。
所以,拓峰吐出了一口氣
如釋重負的一口氣。
可就在這擂台對決本應該結束的時刻。
都已經似乎要半轉身迎接歡呼的趙乘風猛然回頭,然後一腳踏向了他右腿膝蓋處。
由於心裡已經放鬆了警惕,已經認為熬過三息就是成功,沒有勇氣只想當烏龜,所以拓峰沒有任何防備。
於是自然,他那宛若一塊圓石的膝蓋被徹底踹碎..
他的右腿以反關節方式向後折去。
發出了一聲用掰甘蔗一般格外脆利的響聲。
骨岔刺破血肉,筋脈與血外露湧現,拓峰用他四肢唯一還算好,但也爆裂了無數血管的左腿向前踏了一步,整個上半身前傾,宛若單膝跪地,就要叩首.
當然,最後他止住了他前傾的身形。
已經被痛感快要擊碎所有神經的他昂起頭,眯著眼睛發現今天格外清冽的陽光,落在自己的對手趙乘風臉上,他還是那般居高臨下藐視自己的表情。
不過拓峰當然已經沒有勇氣,或者說也沒有能力反抗。
拓峰現在就一個問題,他抖著厚厚的嘴唇:「三息。」
意思很簡單,明明說了三息,你為什麼在三息結束後,多用了一息的時間,踹出了這最狠辣也最陰險的一腳。
趙乘風看著四肢全廢,全身上下浴血,模樣無比悽慘的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拓峰,輕聲:
「你想斷我臂膀用了三息時間無人阻攔,我自然就擁有三息時間對你全力反擊,無論伱在這三息之間受多重的傷,這都是公平公正。」
「但考慮到你是先手,我是後手,我明顯虧。」
「所以,一共四息,最後一息是利息。」
「還是很公平。」
話畢,趙乘風沒再看他一眼,向擂台邊緣走去。
拓峰自身傷勢已達極致,這時在在三世子身後,僅剩噴出血霧的腿再也支撐不住他殘破的身軀,轟然倒塌。
於是,在晨時末,前來觀戰的京都百姓們看到了這幅後來他們覺得永生難忘的畫面。
擂台之上宛如山一般魁梧的三王子拓峰現在趴在上面像是一灘爛泥,四處噴濺的血漬,以及那條斷臂,形成了一副色彩鮮明又有些殘暴、有些血腥的背景。
在這幅的背景板中,年輕、英俊、嘴角總是勾勒出玩世不恭,今天一身黑色勁裝利落至極的盪北王府三世子走進了人們的眼眸之中。
他一邊走來,還一邊整理起了繡著金線的護袖袖口,似是紐扣鬆了,似是剛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總之,他側著頭弄袖口紐扣的樣子,被清冽的陽光輕輕一襯.
大理寺順天府這門前的人山人海中,不知多少女子的心亂了。
想拆沒拆開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