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就讓陸某,為這東海颶風畫一筆風平浪靜吧。
第84章 就讓陸某,為這東海颶風畫一筆風平浪靜吧。
「『所思即所畫,所畫即所化』,原來真正的含義是這個嗎?」
陸塵然望著廂房內的那一抹光明,喃喃自語道。
好在對這術法的發掘,並不算晚。
其實幻畫小術,最為根本的,並非是像不像,而是心中所想,以求個神似,換而言之,心中所想的是什麼,它就是什麼.
「是我小覷了幻畫小術。」
一路走來,所獲得的頗多小術,只是唯獨這一次,給了他不一樣的感覺。
陸塵然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推開窗子,看向了濤濤東海之上的那輪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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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天,距離上京,越來越近了啊。」
心中對於不咸山上的那個仙,期許也越來越大,亦是不由得猜測起來那位仙人會講何道理?是為天下蒼生,總結出一條修行的道路嗎?
「嚶——」
雪狐悄悄地走了過來,四足蹲在地上,默默地望著此間光明。
陸塵然回過神來,將她好好的抱在懷中,輕嗅著她身上的那一抹幽香。
「小夷,你什麼時候能說話啊?」
「嚶——」
雪狐微微蹭了蹭他的胳膊。
但無論他的心念在怎麼堅定,但懷中的誘惑卻是實實在在的了,雪狐狹長的狐眸望著他,似乎連每一個對視都飽含著溫柔。
陸塵然的袍袖一揮,這一抹光明緩緩褪去。
如水的月色透過鶴紙窗灑了進來。
他的心頭一動,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一日的疲憊盡灑,而後便是沉沉睡去
雪狐愣在當場,望著鼻息扇動的陸塵然,他已經是睡著了。
隨著蜃樓距離上京的日益逼近,以素的心也跟著舒暢了些許,輕快如風。
一縷青煙瀰漫。
白衫女子的出現,一如初見那般溫柔如水。
「然兒.」
她輕輕地伸出手來,握住他的大手,置於頰間,靜靜地感受著他的溫度。
尚在睡夢之中的他匝吧了一下嘴角,似夢囈,嘴角流出了一絲口水。
「噗嗤——」
見此一幕,以素輕輕地笑了笑,俯身拭去了他嘴角的晶瑩,搖了搖頭:
「果然還只是個孩子呢」
又是兩天過去了。
這兩日,陸塵然幾乎沒怎麼出門,除了一日三餐之外,要麼盤膝坐在蜃蠟前打坐,要麼就是在看各種誌異典籍,為上京前做準備。
那隻月兔似乎真的看出了陸塵然在忙,雖然不知道忙什麼,也就沒有打擾。
就只是趴在矮案上,一臉認真的盯著他讀書,不過每日都會同雪狐消失一段時間,隨後就按時按晌的端來飯菜。
這種平靜的日子倒也安然。
飲茶,靜坐。
「前輩,今日就能到連雲渡了吧。」
陸塵然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推開窗子,望著姣好的天氣。
此時正是寅時之中,海上只微微泛起了少許的光亮,天幕仍籠罩在一層淒迷的暗色之中徘徊著。
夜晚的風猶未盡,清晨的蜃上就又蒸騰起一片清柔的水霧。
兩者交融在一起,便讓雅致的院落逐漸氤氳起團團紗縵般的晨霧。
月拂慵懶地躺在錦榻之上看著一本言情小說,瞄了一眼陸塵然,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
「兩天這麼快就過去了嗎?」
陸塵然看著癱軟在床榻上的熟魅女子,嘆了口氣。
此前月桂上的驚鴻一瞥,隨著這幾日的接觸,月兔在自己心中的形象逐漸崩塌,一副懶梳妝的模樣:
「前輩,你該起床動動了。」
月拂衝著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眸,咬著朱唇:
「起來能做什麼?姨也沒有事情干.」
儘管並沒有梳妝,可是那雙攝人心魄的眸子半開半合,慵懶嬌媚的身姿,偶爾的哈欠,卻不減半分傾城。
頭髮懶懶地堆積著,不著胭脂,反倒是消減了幾分嫵媚,多了三分素雅。
那倏爾絕美的姿容,便是常伴在素姨旁的陸塵然,亦是會難免一愣。
隨後月拂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撓了撓頭:
「然兒今日準備去鮫人那兒送信吧。」
「瞧姨這腦子都給忘了,登門拜訪可要穿的乾乾淨淨的,衣服拿來,姨給你洗了。」
嘴上是這麼說著,可顯然身體卻沒有半分動作。
未著羅襪的足蹭了蹭纖細白皙的小腿,象徵性地翻了個身子。
雪狐一臉不屑的瞥了瞥這隻月兔,嘴上說的好聽,活了千百年了,誰不知道誰啊?
陸塵然搖了搖頭,這月兔的脾性自己早就見怪不怪了:
「謝過前輩的好意,陸某心領了。」
「衣衫自己能洗的。」
「.」
月拂老神在在的躺在床榻上,拽了拽搭在身上的小被,塞進嘴中一塊蜜餞,眸子打量著窗外漸漸升起的日頭,含糊不清道:
「嗯,然兒伱也不用洗衣服了。」
「姨看,今天要有颶風,你怕是出不去了」
陸塵然有些疑惑地望著窗外的景色。
群青的天,幾片雲。
不像是要有颶風的徵兆。
隨後衝著月拂溫和道:
「就算是有颶風也要把信送到啊,不能耽擱的太久,再說,因為此事耽擱了蜃樓的行程也不好。」
月拂瞥了他一眼:
「你還怪重情義的,隨你吧.」
陸塵然笑著點了點頭,自顧自地收拾著包袱。
蜃樓的那條街道上的寒梅獨自盛開,已經有不少人發現,其上九九八十一朵的淡墨花瓣,已經綻開了三朵,只是今日這第三朵,顏色有些深,不似前兩日的湛藍,而是顏色略深的藏藍。
「嘖嘖,真是怪了,這梅花瓣的顏色不是代表著天氣吧。」
「咋可能,你看今兒天氣也不差。」
「誰知道呢?」
「對了,吳畫聖在哪?」
冬至時,吳畫聖的一卷九九消寒圖化為了這株高大的寒梅,早已經是傳遍了整個蜃樓,每日都有不少人來到這兒,瞻仰這顆自畫卷中走出來的寒梅。
因為此事的緣故,吳畫聖的名氣在蜃樓上,又大了幾分。
而此時,吳畫聖本人正站在蜃樓的船頭處,望著面前的濤濤東海,心中無限豪情之意無法言志。
沉思了一會兒後,便是搬來了一方矮案,備好紙墨,以明黃調製好色彩,深吸了一口氣,便是在宣紙上勾勒起來這一方天地。
天高雲闊。
清晨的連雲渡正浸潤在一片霧氣之中。
吳道這幾日同王雲師兄徹夜長談,逐漸斷了去尋那在世人仙的念頭,此等游世高人,想必是不願有人貿然打擾的。
王雲自從一朝頓悟後,就將自己關在屋中奮筆疾書,年近六旬,可依舊神采奕奕,頗有幾分不服老的感覺。
說起來這位王雲師兄的生平可謂算的上坎坷,被貶官也就算了,還被追殺,幸好吉人自有天相,逃過一劫。夜宿古廟的時候,遇見了虎山君,本來應該被老虎吃掉的,沒想到老虎也可憐他,放他一馬。
人往往要經歷過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歷盡世態炎涼後或者大病過後才會有所覺悟,沒有這種經歷的人是很難悟出深刻的東西的。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吳道搖頭感慨。
圍觀的人逐漸地多了起來,畢竟畫聖親自寫生,繪這一方東海,這可不常見。
此間不斷傳來細細簌簌的嘈雜聲音:
「不愧是畫聖啊,近乎將這山海畫活了.」
「是啊,淡彩後,更像是將這方山海囊括於畫卷之中。」
「畫聖已經將人間之畫,畫絕了啊!」
「怕已經是前無古人了。」
「.」
天邊上原本是有幾朵雲團的。
風逐漸地大了起來,卷著畫卷的邊角扉頁,裹挾著陣陣海腥。
吳道皺了皺眉頭,用檀木壓住宣紙,繼續染著明黃淡彩望著逐漸完善的畫卷,他的眉頭卻是越皺越深了。
不對。
雖然同以往的畫並無其他特殊之處,可是兩天前,自己看過了那自畫卷中走出的一樹寒梅後,心中的那種怪異感,越發地濃重了。
隱隱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東西。
「這畫,是缺了什麼的。」
可是缺了什麼呢?
吳道心中也不明朗。
卻只能執筆望著面前的無垠廣闊的大海,不斷地完善著心中的畫卷,近乎將整個東海,刻畫在了這方畫卷之中。
天色逐漸地暗淡了起來,眾人紛紛抬起頭,有些訝異的望著天幕。
「剛才還晴著呢,怎麼突然要下雨了?」
「是哦!」
「風也大起來了,怕不是尋常的雨。」
「.」
原本如灰濛的天空,似被潑上一盆濃墨。
頭頂的鉛雲愈來愈重,不消片刻,天色便已完全暗淡了下來,濃雲重墨遮住了一方陽光,一圈金色透過雲層,映成空。
「吧嗒——」
一個雨點落在了吳道的臉上。
緊接著,就是十個,百個,千萬個。
「嘩啦啦——」
無數的雨絲傾瀉而落,將整片天地皆籠罩在了這細密的雨幕中。
「呼——」
一陣猛烈的狂風,驟起,力度之大,竟是將蜃樓上的一眾人近乎掀翻在地,搖搖欲墜。
整個東海,頃刻之間,便是捲起了漩渦,一道沉悶的雷聲炸響在了整個連雲渡。
「轟——」
眾人皆是朝著不遠處的閣樓跑去,暫避這場突如其來的風雨。
很快,便只剩下了吳道一人仍舊執筆站在風雨之中紋絲不動。
「畫聖,快來避雨啊,先別畫了,放在那吧.」
「畫聖!身體要緊啊!」
「畫聖——」
閣樓內的眾人紛紛呼喊著,招呼畫聖進來避雨。
吳道咬著牙,站在這場暴雨之中,手中的筆卻遲遲不肯放下,他心中所追尋的那一抹光亮在哪兒?究竟在哪?
就差一筆了!
他覺得就差一筆!
可是那一筆,就是他窮極一生也無法追尋到的境界!
天幕已經是徹底的一片漆黑,繼而,目力所及之處,盡皆蔓延著恐怖的漩渦,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音,震顫著這方天地!
這是能吞噬世間萬物的颶風。
海上真正的大恐怖,無論是何物,在這方天時面前,都是那麼的渺小不堪。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了,指著遠處的那一股足以吞噬一切的風洞,高吼著:
「颶風!」
「是颶風!」
「颶風來了,畫聖快躲到這屋子裡面——」
「畫聖,快躲在這兒!」
「.」
吳道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凝視著自己的畫卷,而後終於是嘆了一口氣,將筆放下,扭頭便是朝著閣樓跑了過去。
海上,最為恐怖的即是颶風。
即便是處於霧中的蜃樓,亦有危險。
所有人皆是隔著窗戶,一臉恐懼的望著這足以吞吐天地的颶風掀起了百丈浪潮,鋪天蓋地。
狂風怒號,雷電交加。
「轟——」
連雲渡作為海州最是繁華的所在,即臨近出海口,不管漕運還是海運,都繞不過這座渡口,每日來往船隻不知凡幾。
這場颶風颳起的暴雨,將所有船隊殺了個措手不及,所以在此時的雨中,仍有無數人影在大雨中奔行。
洪流淹沒吞噬了數不清的貨船,悽慘呼救之音不絕於耳。
蜃樓上的諸位,神色複雜的望著那不斷落水,亦或者沉沒在水中的貨船,一股悲愴之意逐漸地在眾人的心中蔓延。
可是他們心中卻也清楚,海上,是最無力的。
在那暴雨如瀑中,眾人的視野里。
船頭處逐漸地出現了一個身影,穿著狐裘,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人?
閣樓上的諸位見此一幕,忙是推開窗戶,衝著男子高聲呼喊道:
「小先生,外面危險,快來這兒避雨!」
「!!」
見到那小先生沒有什麼反應,好似沒有聽到,眾人更著急了,一道道聲音匯聚著,此起彼伏:
「小先生!!快來躲雨!」
「危險啊——小先生!」
「!!」
終於,那身穿狐裘的先生似乎聽到了他們的聲音,朝著眾人看了一眼。
眾人方才大鬆了一口氣,隨後一名江湖大漢,將門扉推開,衝著狐裘先生招手,示意其快跑兩步。
「小先生,快來躲雨.」
「.」
然而,那小先生卻並沒有走向閣樓。
眾人眼睜睜的望著那位狐裘先生自顧自的朝著船頭的矮案走了過去,心中滿是焦急之色。
「欸,小先生?你去那邊做什麼!?」
人群中的吳道卻是怔怔地望著那狐裘先生,那先生,有些眼熟,似乎自己在哪見過.但他亦是將腦袋伸出窗外,衝著他呼喊著:
「小先生,別管那畫了,快進.」
吳道的話語尚未說完。
下一刻,瞳孔便是猛地一縮,愣愣的望著眼前的一幕,只覺得心頭湧現出了無窮無盡的震顫之色,無以復加。
這一刻,蜃樓上的所有人見到了這一場景。
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忘了:
身著狐裘的先生,默默地走到了吳畫聖的畫卷前,自發間,淺拔出一根金筆,於畫卷之上淺淺一抹。
就是簡簡單單的一筆。
但。
這一筆,是一道虹。
頃刻間。
漆黑如晝的天幕之上,依稀可見得東邊雲天上漸顯出魚肚白色。
繼而,那一抹魚肚白越發地明亮。
那濤濤而蔓的百丈巨浪平靜的湮息了。
海上的渦流,隨著颶風消散了,一切宛若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風止,雨停,天地寂靜。
一道虹橋自雲間而出,穿破這方濃墨,落日注金一半一半,映得漫天碧海泛輝,映得窮盡天穹生煙。
日頭高懸,蜃樓觸顛。
縹緲柔和的薄靄中,飄蕩著一縷若有若無的素淡光澤。
驟然,極野之闊。
這一筆。
為濤濤東海狂風驟雨畫一方風平浪靜。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