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願馱陸師,以渡江水
第76章 願馱陸師,以渡江水
當濃墨滾過雲層,將其中水汽盡數碾了出來。
從第一片落雪落下,一直到雪花如瀑布,只用了兩息的功夫。
仙劍高懸,龍吟之聲充斥著天地之間,那道劍氣一直蔓延到目力的天際盡頭,蔚為壯觀。
隨著一聲金石迸裂之聲響徹天際,束縛著老烏龜的神魂鎖鏈寸寸斷裂,那老龜終於是掙脫了香火鎖鏈的束縛。
水龍吟自懸在臨江渡上空,一動不動。
下一刻。
清水河源頭處的那座廟宇中的老龜泥塑,轟然碎裂,化作了灰齏隨著舞動著的落雪彌散在了天際之間。
清水河的這一方香火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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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一劍斬斷了。
無數妖鬼屏住呼吸,惶恐地望著那柄仙劍,身體好似被定身了一般,大氣不敢喘息,面色僵硬,滿是驚懼的盯著水龍吟,一動也不敢動。
整個臨江渡的大妖在此刻皆是自棲息之地走出,不約而同的朝著黑松林的方向趕去。
那老龜自散香火神道實在是太過於突然了,有些匪夷所思,它們並不知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清寒月色映空成海,繞拂松林,沿著山顛一路往下泄。
濃夜現了一道縫隙,初不過窄窄一道,月光艱難透出,灑落此間。
繼而,縫隙越來越大,終露出天幕之後的一輪明月皎皎,大地一片素白。
過了許久許久,那柄仙劍終於是伴隨著嗡鳴,化作一抹流光,穿過月海,逐漸地在所有妖鬼的視線之中淡去,消散在了整片天際之中。
眼前老龜自斷神道香火的一幕,惹得無數妖鬼咂舌議論:
「某記得陸先生當時邀月,身後出現的就是這柄桂木劍」
「那老龜的時運真好啊,多虧陸先生仙劍相助。」
「你說那老龜是不是因為陸先生點化了什麼,才下定決心自斷神道的?」
「不甚知曉。」
除了參加臨江渡的鬼城城主壽宴,諸多大妖都是有自己的棲息之所,相聚皆是不容易,極為難得,也就是趁著這黑松林發生的大事方才聚集在了一起,相互閒聊。
黑松林的上空,貓頭鷹撲扇著翅膀,停在了一顆松樹上,怔怔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神情極其複雜,仰天赧顏一嘆。
身為老龜的鄰居,對於他的氣息再敏感不過了,可就是這麼一隻千年老龜所凝結的香火神道,竟是生生被那柄凜冽的劍光摧毀,它還從未見過這等惹妖震驚的場面。
群妖的討論,皆是傳入它的耳中,心中突然便是生出了一股悵然若失之意。
方才來尋自己的那位狐裘先生。
原來就是這柄仙劍的主人啊
仙緣就在眼前,心中似曾感覺到深深的羈絆可卻又匆匆而過,亦有幾分惆悵。
仙緣就是如此,來了又去皆匆匆,有平淡無奇,也有意外變故。
只是未必就會有那麼多波瀾壯闊和慷慨激昂。
若是方才自己對先生的虎子客氣一些,亦或者不著急入睡.是否命運會就此改變?
貓頭鷹這麼想著,呆呆地看著,不動。
水龍吟自化做一道流光,重新回到了陸塵然的身旁。
劍身通明,似乎汲取了那一輪明月,截斷了神道香火後,整個劍身更加明亮若雪.
水龍吟自己亦是興奮不已,劍身嗡鳴,像是在同陸塵然邀功般,轉著圈圈。
『看來是我小覷了這柄仙劍。』
陸塵然笑著,摸了摸青桂劍鞘。
老龜自感覺已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方才自斷香火神道之時,已經相當於半個廢人了,便是靈智消散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陸先生卻又是生生地將那香火鎖鏈斬斷,將它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此刻,老龜的心胸之中,有濤濤浩蕩之意拂動著,從未覺得這般輕快,縱使術法盡失,可心門卻開,雖未有道身,卻已凝結了一顆道心。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自己曾認為無緣仙緣,可陸先生又何嘗沒有指點過自己?只是那時自己的心魔太盛,未曾仔細思索過陸先生的話外之意。
上京聞仙?
上京有沒有仙都不重要了。
修道是一個遊歷的過程,結果並不重要,就算不咸山真的未曾有仙,可在這其中,自己未嘗沒有收穫。而並非拘泥一處,空耗壽元。
拼命維持殘存的生命,是凡人的喜好。
生死之間雖有大怖,吾等更要坦然面對。
『同這廣闊的天地相比,清水河何其渺小啊。』
老龜緩緩地起身,對著陸塵然拜了三拜,深深一禮:
「謝過陸師。」
陸塵然略有幾分詫異,不知它稱呼自己為師是何意。
老龜凝望著陸塵然,緩緩開口道:
「得蒙陸師不棄,願指點我這等異類,教我道理,老龜已無遺憾。」
「此番老龜我將要去渡那東海,一路前行了,若是渡得過去,此後願為陸師做個腳力,或是看家護院。若是渡不過,只能來世再駝陸師游江了」
話語落下,老龜便已經是游入那清水河中。
龐大的龜身足有丈余。
清水河面的冰,紛紛破碎。
清月斜透過山間松針,在陸塵然的身上灑下了斑駁的光點,伴著漫天的大雪,整條清水河的水頃刻間便是波濤洶湧了起來。
恍若三月開江,無數冰排湧入滄江,湧向臨江渡。
老龜抬起頭看著陸塵然,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
「老龜,願駝陸師一程,以渡江水——」
行程不遠,不過是清水河到臨江渡的距離,而接下來,老龜要奔向東海.
陸塵然笑了笑,並沒有拒絕這老龜的好意,繼而便是帶著尚在酣睡的小安,抱起雪狐,蹬上了龜背。
「嘩啦啦——」
清水河漫涌著。
順流而下,晚冬多霧,寒月擠霧撕霾。
陸塵然自蛾翼袱中摸出了那枚桃塤,至於唇側,開口道:
「陸某,最後送道友一程吧。」
「.」
「嗚——」
桃塤空靈的聲音,宛若大河蕩蕩,東西一貫,奔流不返。
得聞此聲,天上,地下,尚余何人?
唯余浩瀚星河泛濫,綿綿不絕娓訴江山。
【一曲安魂】
數不清的大妖融身於這塤聲之中。
在那風中,在那月下,眼神靜瀾而有神。
一隻花妖緩緩起身,提著裙擺,拜蒼穹的這輪新月,凝視著吹塤之人,翩翩起舞。
一隻狼妖匍匐在地,仰起狼首,眺望蒼穹明月,狼嚎之音貫徹山林。
當漫天的落雪裹挾著順溜而下的清水河冰排,沖入茫茫滄江之時,林風襲來時,龜背上的狐裘先生渾身袍帶滋意任灑,猶若醉月山鬼。
此刻。
整個臨江渡不知道有多少大妖的眼睛,遠遠的望著這一幕,望著那隻斬斷道行的老龜,為之傷悲,為之感嘆,為之惋惜,或為之歡呼,為之雀躍,為之竊喜。
千年老龜化凡東渡入海,是求死嗎?
亦或者,是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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