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群山之內(感謝德菲力的不幸打賞的盟主!)
第53章 群山之內(感謝德菲力的不幸打賞的盟主!)
三個月前?
蘇真八月末才和余月交換身體,到現在不過一個多月,三個月前……
「你見到我的時候,是在白天還是夜裡?」蘇真立刻問。
「啊?」
段長命瞪大了眼,不明所以,結結巴巴道:「當然是白天,怎麼會是夜裡呢?」
白天?
余月分明對他說,她白天無法在這個世界生活,所以與他簽訂契約,讓他替她修煉,可是……
余月為什麼要騙他?
哪怕相處了一個多月,他對這個便宜乾娘的來歷依舊一無所知,他甚至不明白,余月和他簽訂契約,到底是看上他什麼了。
「我和你們說了什麼嗎?比如,我來自哪裡,我以後要去哪裡?」蘇真問。
「姑娘這是經歷什麼,怎的失憶了?」
段長命沉吟了一會兒,拳頭與手心一合,道:「姑娘倒是沒說要去哪裡,我被抓的時候,姑娘還沒離開櫳山呢,不過……不過你說,伱是從鬼谷來的。」
「鬼谷?」
「對,鬼谷!聽著便是世外高人的修道之地。」段長命說。
蘇真看向封花,封花苦思冥想了一會兒,輕輕搖頭:「我從未聽說過這個地方,也從未聽說過哪個宗門叫這名字,但西景國太大,城鎮山寨數不勝數,興許是某個世人鮮有踏足的偏僻之處。」
「鬼谷……」
蘇真在南塘倒是聽說過鬼谷的傳聞,傳說原本世上除金木水火土外還有第六行,六行對應便是谷星,後來谷星不知為何消失不見,便被世人稱為鬼谷。
這和余月口中的「鬼谷」有關聯嗎?
「在櫳山時,我也沒能和姑娘說上什麼話,知道的實在不多,姑娘若有什麼想問的,或許可以回櫳山問問。」
段長命這樣說著,忽地想起什麼,臉色鐵青,哭喪道:「是了,姑娘道法高明,風韻卓絕,怎麼也流落到了老匠所來了?這可是必死無疑之地,姑娘,姑娘豈不是……」
段長命捶胸頓足,說著說著竟跪地哭了起來,破破爛爛的衣袖不斷抹著眼淚:
「姑娘平日裡雖瞧著冷冰冰的,可心地比誰都善良,不僅教小孩讀書識字,還給老燕家的羊接生,若沒有姑娘,我們全鎮老小都要給那大夜叉吞了,姑娘這樣的好人都淪落到了這兒,真是老君不長眼啊!」
蘇真見到這一幕,心中酸澀,又生出新的困惑:余月到底是好人還是妖女?
他又想,余月說話不是繞彎子就是打啞謎,肯定問不出真東西,如果能離開老匠所,他一定要去櫳山看一看,興許能發現點什麼。
段長命哭著哭著,又說起了自己的事,道:「姑娘,我雖被抓到了這,可我絕不是大奸大惡之人,我別無長處,只會弄點墨水,那段時間沒人買我的詩文,我餓極了,就逾過老牆,偷了根白菜,誰知道他家是給青鹿宮種仙植的,我偷的白菜竟是根仙草,我因此獲了死罪,姑娘,你說我冤不冤吶——」
段長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悲傷宣洩,喋喋不休:
「我本叫段命,鄉里人說不吉利,我就擅自改了長命,長命長命,到來頭還是一場空。」
悲到極處時,段長命詩興發作,忽地仰頭長吟,道:「孤身漂泊赴人間,此身廢逐未曾閒。天高雲渺無定處……」
封花聽到此處,不免想起了自己的殺手生涯,素來冷漠的她竟也不自覺放慢腳步,想聽他念完最後一句。
「天高雲渺無定處……」
段長命吟完這句,忽地卡住。
他跪坐在地,漲紅了臉,還保持著以手指天的姿勢,可任他搜腸刮肚也擠不出一點墨水,這一幕場景真是尷尬至極,段長命渾身顫抖,恨不得引頸自戮。
這一次,老君開眼,聽懂了他的心聲。
無形的力量從天而降,攥住了他的腦袋。
一息之後,充血發腫的頭顱砰地炸開,花花綠綠濺得滿地都是。
蘇真皺眉。
段長命的身後,突然多出了一個人。
一個木偶人。
木偶人跪在地上,精心雕刻的頭顱滾落一旁,它的肢體扭曲成古怪的樣子,細細一瞧,姿勢竟和死去的段長命一模一樣。
有人用這個木偶操控了段長命的生死!
幕後黑手也沒想藏著掖著,眨眼之間,這斷了頭的木偶關節顫動,活了過來,竟變成了一個人。
「逆用替身術?」
光是見到這一招,封花就明白,來者非同小可。
最為詭異的是,蘇真與封花起初都沒認出來人是誰。
他長得實在太過普通,轉過頭就會被遺忘。
直到六隻木手臂翅膀一樣在他身後舒展開來,兩人才一同想起,這正是秋蕪的師父。
只是,今天他遠不如昨日體面,一身長衫破爛焦黑,鬢角蒙著灰塵,背負的手臂亦布滿豁口,被折斷的指節也不算少數。
他受傷很重,縱然保持著平穩的表情,卻也掩不住蒼老的神態。
「我叫莫石頭。」
他的名字和他一樣普普通通。
「妖軍已然攻入老匠所,你如今作為一座木匠鋪子的主人,不去守好鋪子,來找我們做什麼?秋蕪想殺我們,所以我們殺了他,恩怨已了,生死自負,你摻合進來,真是半點風度也沒有。」封花從不會停止冷嘲熱諷,這是她的另一把刀。
「我已經守過了,沒能守住,閣內之物五成被奪走,三成被毀壞,轉移出來的所剩無幾,加上我沒能看護好秋蕪,罪加一等。」
木匠有條不紊地解釋,話語中竟還透著無奈與慚愧,「封花,你是巫刀之鞘,我若錯過了你,恐怕終其一生也無法再去往欲化天,所以,我必須來找你。」
無奈與慚愧在話語收束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容置疑的決心。
率先出手的倒不是莫石頭,而是封花與蘇真,他們的動作幾乎同坐,一左一右攻向木匠,連手上的招式都是一模一樣的。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但莫石頭有四雙。
兩柄刀一左一右揮砍而來時。
木匠雙臂張開,淬鍊過的木臂更勝鋼鐵,格擋住刀刃,挑臂將其振飛。
「偃偶造術!」
其他幾隻手也沒有閒下來,數十柄作用不同的雕刻刀具從指頭裡彈了出來,一時間,莫石頭的後背竟成了一個臨時的工廠,嶄新的人偶在一道道工序下飛快增添細節。
兩刀被擋,更多的刀光當頭劈下。
蘇真出刀極快,前些日子的苦練在這兩天得到了兌現,絳宮沸騰著法力,武功招式也已刻錄進了身體,數十道雪白刀芒經由他手同時斬出時,他甚至有點無法相信這是他的傑作。
面對這等強敵,蘇真再無畏懼,反而覺得,這時驗證一身武功的大好時機。
長刀在手,刀尖迎風顫鳴,他的心也隨之顫鳴。
所有的彷徨頃刻驅散,殺戮的念頭根深蒂固。
蘇真配合著封花傾力出刀,橫斬刀、腕足斬、劈山斬……簡單高效的招式不斷使出,越來越快,鋒芒直逼要害,每一縷刀光都是凝實的殺意,它們齊齊傾落,在莫石頭攔擋的手臂上炸開,留下極深的、縱橫交錯的刀痕。
封花速度更快,出刀更利,身形施展之時,只能看到一串模糊的殘影,白刃從殘影中遞出,多次突破莫石頭的防守,在他身體上刺出妖冶血花。
莫石頭是很強的木匠,他的法力大半在守閣時消耗,加上重傷未愈,甫一動手,就被聯袂壓制,喘息不得,不過三十招就要落敗。
越是這樣,蘇真越感到警惕,這個莫石頭絕不是蠢貨,不可能進行沒有把握的戰鬥。
莫石頭雙臂鮮血淋漓,六條木臂也碎了大半,但他在落敗之前,成功雕好了那個偃偶。
他用最後一截手指,捻了一粒髮絲包裹的血肉,塞進了偃偶頭頂心的孔洞裡。
「每一個囚犯進入老匠所,都會被取三綹頭髮和一片心頭血,若囚犯起了異心,匠人可以輕易將其控制。」
莫石頭有條不紊地解釋了一句,並飛快念動咒語,喝道:「生同命,死同窟。」
一瞬間。
滿天刀光皆盡碎。
封花如遭雷殛,血液亂流,僵直的身軀跌落在地,刀也脫手而出,斜插到了石頭裡。
她半跪在地,臂足齊顫,牙關緊咬,與這咒語對抗,要奪回身軀的控制權。
莫石頭咦了一聲,「怎麼才這麼點威力?」
按理來說,這法術施展出去,中咒的少女理應手筋腳筋齊斷,再起不能,可現在怎麼一半功效也沒有?
「你的血被人換過?!」莫石頭盯著封花,雙目一轉,駭然道。
他打算再施一遍咒語,一探究竟。
蘇真豈能任他拿封花做實驗,莫石頭念咒之前,他已搶先開口:「朔灼喏拓!」
莫石頭的咒語立刻失效。
「禁咒?」
莫石頭眉頭皺起。
蘇真踏步揮刀,直斬莫石頭的頭頂,低聲道:「去死。」
蘇真凌空斬落的一刀被莫石頭以十字臂擋住。
他注視著蘇真的臉頰,冷冷道:「第一天進老匠所時,你還是個什麼都不會的丫頭,沒想到短短一個月,就練到了這個地步,漆月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咒語雖只發揮了一半的功效,仍讓封花暫時失力。
製作偃偶的六隻手臂也騰出空來。
莫石頭眼中,這場戰鬥毫無懸念。
所有的手臂一同展開,或攻或守,形成陣線,持刀殺來的蘇真宛若大將孤身闖入敵陣,縱有萬夫莫敵之勇,也被軍陣槍戟飛快吞沒。
這是蘇真第一次孤身戰鬥。
他清楚地知道,他與封花的性命,此刻都系在這柄刀刃上。
越是生死關口,他的精神反而越發空明。
此時此刻,蘇真別無念頭,目光所視、刀尖所指,都是眼前這個伸展六臂的男人。
絳宮旋轉到極限,轟鳴著噴薄雷霆。
蘇真對著前方不斷揮刀,大開大闔,仿佛是刀刃在帶著他揮舞劈砍,速度越來越快,逼至極限時,他的雙臂都像要隨著刀飛出去了。
封花的痛哼聲在身後響起,並未擾亂他的心,反而讓他的殺氣更為凝實。
蘇真再度躍起,持刀劈落。
雪白的鋼刃斬破狂風,幾乎在他手中燃燒起來。
莫石頭還是低估了他。
這個木匠不敢再迭臂攔擋蘇真的招式,只好用六根假臂構成盾牌,試圖將他暴烈決絕的殺氣擋在身外。
蘇真同時結印。
逆氣生!
諸竅盡開,氣機鼓盪,血液奔流。
刀刃與木臂相撞。
碎屑紛飛。
暴烈的刀鋒之下,莫石頭結構精巧的木臂飛快爬滿裂縫,發出即將崩潰的呻吟。
莫石頭傷上加傷,一時臉色煞白,口噴血箭。
『這個丫頭怎麼突然強了這麼多?』
疑問飛快閃過,莫石頭忽然想起了昨夜妖眾攻破木匠鋪子的場景,痛心疾首之餘,他也幡然醒悟:
一味的防守沒有意義,將敵人擊潰才是最好的防守。
他是木匠,不是木樁。
更何況,他一點不比蘇真弱。
六根欲裂的木臂護在身前,用殘缺的骨架拼死抵擋下壓的鋼刀。
兩隻傷痕累累的手合掌結印,進攻的咒語剎那間念出。
灰色木種憑空浮現,向蘇真激射而去。
如箭枝,如群蝗,如彈丸。
它們太近太快,根本不給閃避的時間。
蘇真也沒想著躲,他視若無睹,一刀貫空而下。
灰色的木種轟滿他的全身,表面的種皮頃刻破碎,形成了一團煙霧般的氣。
時間像是停了剎那。
下一刻。
蘇真破開煙塵,揮刀斬落。
莫石頭再維持不住那份多年雕刻養下的精氣,刀光照映下,瞳孔凝成一點,他斷指相擰,同樣爆發出了一聲厲吼:
「萬物生!!」
咔咔咔咔咔咔咔——
刀垂直落下,所經之處,六根木臂被接連斬斷,縱使莫石頭有意閃爍,這一刀依舊劈到了他的肩膀,險些要削下他半個身體。
也是這千鈞一髮之際,法術生效。
轟在蘇真身上的木種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萌發生長,刺穿他的身體。蘇真的手臂、身軀、臉頰都被蔓延而來的柔韌枝條遮蔽,它們以身軀為土壤生長,又茂盛地將他包裹,抽出的花與葉在腥風血雨中飄動。
蘇真與莫石頭貼的極近。
刀刃離莫石頭的要害也極近。
卻無法再前進半寸。
莫石頭重重地鬆了口氣。
刀刃斬入身軀時,他一度想用出替死之術,但如果他施展此術,最後的法力也會被掏空,他雖不會被殺死,但也將失去擊敗蘇真的機會。
他一生從不冒險,終於在生死存亡的關頭選擇了鋌而走險。
蘇真不斷咳血,臉頰像是打了層霜,嘴唇也被藤條般的植物封住,吐不出半個字,逆氣生結束,他看上去已然落敗。
封花跪倒一旁,也瞧見了遠處的戰況,雙眸空洞。
莫石頭顫抖著抱起了那個偃偶,斷指顫動,想施展什麼,卻發現裡面的血已經凝固,失去了魔力。
他失望之際,又猛地意識到,這兩人都沒了戰鬥能力,他再使用偃偶,反倒是畫蛇添足,白白浪費法力。
他木臂毀盡,身軀殘缺,卻又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欲化天能實現人的一切願望,匠人勞苦一生,該有那樣的歸宿。
微微出神之時,胸口忽然感到些許冰涼,像有冰塊在那裡化開,寒冷的感覺很快浸透了身體。
他疑惑地低下頭,發現有什麼東西刺破胸口,鑽了出來。
那是一截樹枝。
樹枝?
他的身後,蘇真伸出手臂,這屆樹枝是從他袖子裡生長出來的,恰好被用作了武器。
莫石頭到死都沒有想明白,這截樹枝是怎麼刺透他身體的,為何他沒察覺到一點殺意?
寒冷淹沒身軀,封住口鼻。
『木匠居然被樹枝刺死了,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事?』莫石頭閃過了最後的念頭。
蘇真用刀斬開困住他的植物,懸空的腳緩緩落回了地面。
莫石頭失算了。
他先前射出了諸多木種,按理來說,這些木種會刺破肌膚,紮根血肉,這個由內而外的生長過程里,枝條將刺破內臟,血管,從他的咽喉、鼻子、耳朵等一切孔洞中生長出來,直至將人徹底撕碎。
但他低估了蘇真的身體,這副看著細皮嫩肉的身軀宛若一面盾牌,將所有的種子都攔在了外面。
它們未能真正扎破血肉,只是沿著他的身體輪廓生長,將他整個人裹了起來。
蘇真沒有力氣去清除纏繞周身的植物了。
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向封花。
不遠處。
幾個妖怪聽見了這的動靜,朝這邊趕來,蘇真握緊刀刃,立刻做出了迎敵的架勢。
「別緊張別緊張,我們也是妖,我們也是妖。」
妖怪大叫著擺手,它們看著地上身軀僵硬的少女,又瞧見了遠處破碎不堪的匠人,由衷敬佩道:「妖女姐姐真是好身手,一下剪除了兩個匠人,你可有受傷,我們搶了不少藥。」
蘇真渾身纏滿植被,被誤認為是妖怪了。
「舉手之勞罷了,你們不用管我,南邊的匠人反抗得厲害,你們速速去助陣,據說那兒藏了把巫刀,咱們要將它奪了獻給妖主!」蘇真仰起滿是枝葉的臉,嗓音掐得尖細。
「巫刀?」
妖怪們面面相覷,皆露異色,它們想打聽更多消息,卻被蘇真飛快搪塞:「就在南邊十里之外,你們去了便知!」
蘇真不想多言,又舉起手中白刃喊了一句:「為妖主鑄刀!」
狂熱的嘶喊沖淡了理智,其餘妖怪本能般振臂高喊:「為妖主鑄刀!!」
「大哥們留下些藥,我療好傷就來為你們助陣!」蘇真抱拳。
不似仙山宗門嘴上一套背地裡一套,這些妖怪可是真的同氣連枝,它們將奪來的藥都給了蘇真,任他去挑。
蘇真尋了些止血護心、恢復法力的丹藥,便與它們辭別,臨走之時,妖怪還好心提醒:
「你是樹妖,千萬小心別遇上木匠了,他們是你的天敵,殺你不費吹灰之力,我們一個石妖兄弟就被石匠當面榨成了泥水……對了,那邊躺的那個是什麼匠人啊?」
「他叫莫石頭。」蘇真說。
『哦,原來是個石匠。』
妖怪本就是隨口一問,也沒多想,一同與蘇真辭別,向南邊趕去。
妖怪一走,蘇真立刻俯身去看封花。
「我沒事,手腳暫不能動,但絳宮未損,花些時間便能恢復。余月,恭喜你,終於悟出那一刀了。」
方才,封花閉氣裝死,等到妖怪走後,才睜開眸子。
那一刀……
這是蘇真苦練多次卻不得要領的一刀,今日終於在生死之中打磨出了形狀。
他努力回憶使出那一劍時的心境。
那一刻是平靜的,生死仇恨置之度外,就像奔跑過如茵的草地,伸手摘取風中的楊柳絮。
沒有殺心,自然也沒有殺氣。
直到莫石頭死去,他都有種錯覺:這會不會只是他臨死前做的美夢。
「碰巧使出而已,若要我再來一次,我未必還能做到。」蘇真坦誠道。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第三次,只要你殺的人足夠多,總有一天會得心應手。」封花說。
「好了,先別說話。」
蘇真將止血護心的丹藥送入封花口中,待她氣息稍稍平穩時,他也將纏繞身軀的植被清理殆盡,隨後抄起長刀別在腰間,負著封花向西邊趕去。
群妖的戰線已推往老匠所深處,西邊橫屍滿地,一片狼藉,人與妖的身影卻是寥寥。
一路上,蘇真只經歷了幾場小規模的戰鬥,強者都已去往老匠所深處,小妖們根本不是蘇真一合之敵。
連斬數妖之後,最初殺人時的驚恐與不安早已蕩然無存,甚至生出一種不過癮的感覺。
——他的刀術在生死砥礪之中達到了嶄新的境界,急需更多的戰鬥來驗證。
「你的刀術已然小成,你現在要做的,是學會收束殺心。」
封花的筋骨漸漸活絡,可以下地走路,她舒展身體時,依舊沒有停下對他的教導,說:「染血的刀極美,像是被平整切開的火焰,透過它可以見到幽冥,過去,我也常常被這樣的刀所魅惑,心甘情願做它的奴隸,臣服在殺戮的欲望之下,但這不是真正的殺手。」
「真正的殺手是什麼樣的?」蘇真問。
「相信你手中的刀,卻不要為它所牽動。」封花說。
蘇真若有所悟。
妖火燃燒的黑煙將長空熏成了蒙蒙灰色,任由狂風呼嘯也無法吹散,老君就掩藏在雲煙之後,受盡煙燻火燎,肉眼無法看見。
老君並不冷漠,它垂下眼淚,淚水在高空凝結,落下時已是成片成片的雪珠冰霰。
惡劣的天氣里,蘇真駐足,極目遠眺,臉上露出喜色。
山巒。
連綿起伏的山巒!
老匠所外的群山出現在了視野里。
他們是天生地長的屏障,在此刻卻象徵著自由。
望山跑死馬,足足一整個白天之後,他們終於抵達群山之下。
「封花,我們要出去了。」
蘇真如釋重負,唇齒都在輕輕顫抖。
他們終於要離開這片噩夢一樣的地方。
越過老匠所外荒無人煙的群山,之後天大地大,一切都可重新開始,一切都可從長計議!
蘇真與封花向群山走去。
走著,走著。
封花突然消失不見。
蘇真心頭一驚,回頭望去,身後風雪茫茫,有什麼東西砸了過來,他橫臂擋住後,才發現那居然是一個沒什麼殺傷力的雪球。
身旁傳來一陣陣的笑聲。
抬頭望去。
穿著白色羽絨服,踩著棕色雪地靴的少女正站在雪地里,用凍得發紅的手揉了一個新的雪球,對他挑釁似地揚了揚。
「邵曉曉?」蘇真怔住了。
他發呆的時候,邵曉曉已將新揉好的雪球砸了過來,這次蘇真沒有躲開,被雪球砸了個正著,少女俏麗的臉上綻出了花兒一樣的笑:
「哼哼,蘇真同學,看你這次往哪兒躲?」
感謝德菲力的不幸打賞的盟主!!感謝第五位盟主大大的大額打賞!
感謝清酒時遷打賞的500起點幣、感謝椒痕打賞的400起點幣、感謝京口北固亭懷古打賞的200起點幣、感謝秦王抱柱走、也曾失落葉、崔斯特杜噩登打賞的100起點幣~
感謝讀者朋友們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