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京城現鬼手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八月二十、戌時、杭州城西、龍井山頂、千葉居】
徐恪率欽差車隊離開杭州城之後，屠青青隨即對杭州分水堂展開了全面清理與整頓。
他命人叫來了杭州步軍營折衝都尉費雲嶺，取出欽差印信以及魏王手書令諭，命費雲嶺帶一千人馬將整個分水堂總壇重重包圍，將分水堂內四十個船頭以及其餘各房管事還有大小頭目總共一百餘人盡數抓進杭州府大牢內。
費雲嶺與昔日的折衝都尉孫昌畢竟不同，他雖與之前的杭州知府洪文堂和如今的江南道經略使湯山劭交情都不淺，但懂得保持一定距離，若是關乎朝廷法度的大事，他還是能秉公辦理，不敢肆意妄為。
這一次，費雲嶺眼見新任杭州知府兼署理鹽務欽差李秋辦事如此雷厲風行，入杭州府還不到兩月，就已扳倒了通判汪再興，整頓了杭州府吏治，連帶著還查清了殺死前任知府吳文龍的兇手，將分水堂總堂主方銘博抓獲歸案，最後，竟還湊足了一百二十萬兩稅銀送往京城……如此手段堪稱妙絕！他心中不由地佩服不已，對屠青青所命之事自然悉數應允，無不傾力而為……
不到兩天的功夫，整個分水堂無論總壇還是東西二壇全數被封，大小頭目一百餘人盡都被步軍營的人馬抓進了杭州府大牢。
之後，屠青青又命新任通判楊儉祥帶著一批精幹手下，不分晝夜地審訊抓來的那些分水堂頭目，並依據各自表現將他們分為上中下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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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等頭目，在分水堂做事尚能勤勤懇懇，對鹽場生意也能瞭然於心，且一直無違律亂紀、魚肉鄉里之事，這批人有二十二人。
中等頭目，雖無大錯，卻有小過，且頭腦愚鈍，無才無德，這批人有三十四人。
下等頭目，一個個均是貪圖私利的小人，平時只知欺負弱小、為虎作倀，這批人最多，有六十六人，其中有二十三人手中犯有人命案子。
審訊完成之後，屠青青沒有絲毫耽擱，隨即命人貼出告示，歷數分水堂數十年來所干下的種種不法之事，宣示府衙整頓鹽業的決心，並向百姓公告，整個分水堂今後俱受杭州府衙管轄，而新任分水堂的總堂主與副總堂主，便是昔日方家的後人，方蓉與方婉。
告示貼出之後，杭州百姓隨即奔走相告，且無不拍手稱快，都道李知府真是青天大老爺啊！來杭州才不到兩月，就剷除了這麼大一個江湖匪幫，終於還杭州城一片朗朗乾坤！
依照官府告示，今後整個杭州府鹽業都將由府衙監管，分水堂只是執行，所有鹽價都將由官府酌情而定，這也意味著，杭州府百姓從此之後就不用受高價買鹽之苦，都有平價鹽可買，消息一出，百姓們更是歡欣鼓舞……
八月十九午時，杭州百姓們將法場圍得水泄不通。放炮三聲之後，有三十六個分水堂的頭目，在劊子手大刀之下，一個個人頭落地，看著這三十六顆人頭落地，百姓們無不轟然叫好！
分水堂下等頭目六十六人，除三十六人被施以斬刑之外，其餘三十人受棍刑之後盡被流放。
分水堂中等頭目三十四人，則被知府略施薄懲之後，盡予解散，各歸原籍。
而留下的分水堂二十二名頭目，則受到新任知府重用，屠青青命他們回到分水堂後，各自挑選品性好、能做事的堂眾，在方總堂主帶領之下，組建新的杭州分水堂。
分水堂原有四千堂眾，在屠青青大力精簡之下，只剩下一千二百餘人。
從此之後，整個分水堂便盡歸屠青青之手。
而江南道經略使湯山劭，之前已吃了一個啞巴虧，心中已有陰影，此時見李知府如此大力整頓分水堂內務，將他所信任的一批手下，一個個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心裡雖不痛快，卻也不敢擅自插手。
……
……
待手頭的事忙完之後，到了八月二十晚間，屠青青就將郎千山與苟富貴一起叫到了龍井山頂的千葉居中，三人深夜密談。
屠青青與十弟、十一弟敘舊了一番，隨即直入主題，問兩人道：
「你們在江南查找了二十一年，當真沒找到洪荒鐘的一丁點線索？」
郎千山與苟富貴盡皆搖頭。
屠青青面向苟富貴，「你嗅覺最靈，有感知之術，師尊對你寄予厚望，這二十多年來，你真的沒嗅到半點氣息？」
苟富貴依然搖頭。
屠青青忽而面色一寒，森然道：
「十一弟，在四姐面前，你可要實話實說！要不然，小心我勾你的魂！」
苟富貴嚇得一個哆嗦，在真正的大妖面前，他只不過一個末流的小妖罷了，只是看一眼屠青青凌厲的眼神，就已嚇得雙腿打顫。
「小弟怎敢瞞著四姐？確實是……」
「嗯？」
「哦……我想起來了！記得有一次我在無病的身上，好似聞出了一股強烈的氣息，這股氣息與師尊當年讓我聞的氣息，仿佛是一樣……」
「你此話當真？」屠青青霍然起身，雙目直勾勾地盯住了苟富貴，追問道：「你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從無病身上聞到的洪荒鍾氣息？」
「大約……大約是？」苟富貴凝神回想，卻好似有些想不起來。
「不就是那一次麼……」旁邊的郎千山苦笑道：「就是我閉氣裝死的那天，他見有人將我的『屍身』拉走，轉眼就要拉到化人莊去燒掉，還以為我沒死，是以在那裡掙扎著哭喊求救……那一次，他身上忽然就湧出了洪荒鐘的氣息……至於地方麼，就是杭州城的北城門外。」
「原來……」屠青青手指兩人，怒道：「原來你們倆早就已聞到了洪荒鐘的氣息，那你們為何不早點告知師尊？就連我到了杭州之後，你們也不肯說！」
「四姐，不是我們不肯說……」苟富貴急忙辯解道：
「當時無病身上的那股子氣息一閃而逝，我們也不知為何？再者，無病畢竟一個孩子，他身上忽然湧現出那種氣息，這究竟意味著什麼，我們兩個誰也說不清啊！我們若就此貿然趕回牧洲去告知師尊，說不定他老人家反倒生氣呢！是以我和十哥商量後才決定，留下來再仔細看著無病……」
「那你們看了他十年，可曾看出點不尋常來？」
兩人均搖頭，「沒有！」
「不行！」屠青青以堅決的口吻吩咐道：「這件事你們瞞著師尊，到底不妥！他老人家的脾氣，你們不是不知。如今你們兩個手中還各有命案，杭州你們就不要呆了，明日一早，你們立即動身，趕回牧洲陽城。」
郎千山與苟富貴對視了一眼，各自內心都是一樣的心思，於是俯身拱手：
「是！」
……
……
幾乎與此同時，在長安城大明宮內，皇帝李重盛深夜不寐，把魏王李縝急召入宮中，父子倆正商議一件要緊的案子。
原來，自八月十五中秋之夜開始，長安城中忽然傳出一條駭人聽聞的消息，渭水河中驚現一隻「鬼手」！
儘管許多長安百姓對此將信將疑，但消息中所言卻是千真萬確之事。
長安人有中秋放河燈的習俗，中秋月圓之夜，許多人將自製的河燈帶到渭水河邊，一邊將河燈放之於水面任其漂流而去，一邊將心事默默禱念，祈求心想事成。
今年的中秋月圓之夜，照樣有許多男男女女來到渭水河畔放入河燈。正當人群沉醉於熱鬧又喜慶的氛圍中時，忽然有幾聲尖叫傳來，有幾位女子面容驚恐地指著河底，眾人循著手指望去，卻見燈光的映射下，河底竟然躺著一隻斷手，更可怕的是，這隻斷手竟然還隨著水流不時地擺動手指，時而握緊拳頭，時而又攤開手掌！
這一下，就已經不是一兩聲尖叫，而是驚叫聲一片，不管男女老幼，片刻間就逃得乾乾淨淨……
長安縣捕快得知此事，便趕到河邊，仗著人多膽大，將斷手撈出，他們見斷手如此可怕，急忙將此事報知長安知縣周建巨。
周知縣飽讀詩書，平素不信鬼神，但見如此可怕一隻斷手，也不禁嚇得汗毛倒豎，當即不敢耽擱，又將此事報知京兆府尹鍾興鳴。
鍾興鳴是武將出身，畢竟在戰場上殺過人，胸中自有幾分膽氣。他當即來到長安縣衙親自查看斷手，發覺是人類的一隻右手，手腕上還連著近一尺長的前臂，再看前臂的斷口，好似是被人從肘部一刀砍斷，斷口平整，顯出刀砍之人內力頗深。
那隻斷手被捕快們用細鐵鏈鎖住，饒是如此，斷手的五根手指依然擺動不休，就好似斷手根本未曾與身體離斷，而一直是活人的一隻手那樣……
可是，這分明就是一隻斷手啊！
鍾興鳴當即大怒道，這分明就是一隻「鬼手」，既是邪鬼之物，留在世上作甚？趕緊一把火燒之！
於是，在鍾興鳴與周建巨注目之下，捕快們用大火焚燒「鬼手」，可一連燒了半個時辰，「鬼手」非但未損絲毫，還擺動得更加「歡快」了……
這可把鍾大人給氣壞了，看這「鬼手」分明就是在挑釁自己，他當即命手下眾人，不惜一切辦法，也要將這「鬼手」給滅了！
然而，無論長安縣的捕快們用何種方法，刀割、斧鋸、針刺、錐鑿、烈焰焚之、沸水煮之……俱不能損。
鍾興鳴對天長嘆，無奈之下，他就想到了趙王李義。
不過，他仔細一想，覺得之前就已因「焦面黑屍」一案數次勞動趙王，此番又因一隻斷掌去勞煩王爺，心中著實過意不去。
於是，他硬著頭皮，只得向天子上書，老老實實將案情的原委一一向天子奏明，且等天子定奪。
而皇帝得知這件案子之後，心中也是驚詫不已。
朗朗乾坤之下，何時竟多了這許多怪事？！
皇帝沒有多想，立時命高良士趕去魏王府，將李縝叫來議事。
……
……
父子倆商議了一番之後，李縝當即奏道：
「父皇，兒臣有一策，不知可行否？？」
「講！」
「我大乾京城，接連出現怪事奇案，前者有『貓妖媚人』一案，後又有『焦面黑屍』之案，如今，渭河中又驚現『鬼手』之案，這些案子均非人力為之，而都與妖魔相干。我大乾三法司，無論刑部、御史台、大理寺，管的都是人間的案子，這些妖魔作祟之案，卻還需專司負責。以兒臣愚見，不如，就在青衣衛中增置『鎮魔司』，專管妖魔邪祟之案！」
李重盛捋須點頭，「甚好！不如就將青鏡司改為『鎮魔司』，仍由小恪總掌，縝兒覺得如何？？」
「兒臣也是此意！！」
「嗯！等小恪回京之後，朕即下旨，讓他統領鎮魔司，從此後專司鎮魔除妖之事！！至於他這品階麼……」老皇帝面露笑意，「自當再升一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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