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等
「怎麼……」
緊隨而出的趙紫涵話還沒說完便被李慶一把按住了腦袋,呼嘯的子彈貼著兩人的頭頂飛過,落在地上濺起數縷塵土。
按著趙紫涵腦袋的李慶明顯感覺到她整個人顫了一下,低階的超凡者尚不能完全無視子彈,趙紫涵會害怕也是在情理之中,她雖然已經是一名觀星者,但若說生死之間的經歷,方才該算是頭一遭。
眼下的情況卻是不容人喘息,四周環繞的濃霧開始向內漫來,慘叫之聲不絕於耳,突如其來的襲擊讓科考隊一方損失慘重,看這架勢,浮龍族是一個都不打算放過,要將科考隊的人全數殲滅於此。
群山蒼莽,殺機四涌,世代居住於此的浮龍族才是這片神秘大山真正的主人。
🎆sto9.com最新最快的章節更新
李慶抓著趙紫涵的肩膀躍下探方,「王崇明在哪兒?」
一進入試煉境,趙紫涵便在李慶和王崇明身上種下了標記,在一定的距離之內她都能輕鬆感知到兩人的位置,這種依靠星子與星海源質在兩件事物之間建立獨特聯繫的手段是觀星者所獨有,隨著趙紫涵實力的精進還會衍生出其他妙用。
冷靜下來的趙紫涵,纖細的手指如翩飛的蝴蝶微微掐動,淡淡星芒在她的掌指間縈繞,片刻後,就見她抬手向著東邊一指。
沒有多餘的言語,李慶順著樓梯爬上探方邊緣,四下一看,只見塵沙飛揚,濃霧蔽天,在霧氣尚未漫過的地方,黃泥染血,一馬平川的山坳儼然成為了修羅地獄,之前挖開的探方成了埋屍坑,倒下的身軀大多都栽倒進了坑裡。
軍隊的強大在於鋼鐵般的紀律與統一的步調,但四下漫來的霧氣卻是讓這兩點都成了虛妄,局勢,竟是出人意料的一面倒。
喚霧、驅獸、借靈,經由伏樓之口,李慶對浮龍一族的手段已是有所知悉,但對這些商王朝的士兵而言,這些都是始料未及的「妖術」,猝不及防之下有此局面也不是什麼怪事。
見到這一幕,李慶當機立斷,立刻摒棄了此前去找王崇明會合的想法,「進廟!」說著,折身便向神廟衝去。
他們這處探方的位置就在神廟旁邊,哪怕是到了這時候,李慶都沒有帶著趙紫涵翻牆而入,而是規規矩矩地到了大門前,推門進入。
早在初次進入時,李慶便感知到這座小廟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籠罩著,之前不能或者說不敢肯定,但現在,他倒是可以確定,這股力量就是異化的源質,如果說宋秋為他展示的源質是溫順的綿羊,那這裡的源質便是狡猾的豺狼,因為狡詐的天性而更加隱晦,也因為未被馴服的而更加原始。
進入後,李慶沒有關門,而是任由廟門大敞著。
庭院中空無一物,不知道為什麼,圍繞神廟進行的考古工作開展得如火如荼,而這座最為可疑也該是最有價值的廟宇卻是乏人問津。
但現在,作為這場戰事的庇護所,冷清的局面已然不復存在。
廟裡廟外像是兩方世界,一進門,外界的無數喧囂便盡數褪去,鬧中取靜,這座小廟倒是深得個中三昧。
大步而入的李慶,四下掃了一眼,道:「都是老朋友了,伏兄何必躲躲藏藏?」
趙紫涵心中微動,在這之前,李慶便將伏樓的事情向她和王崇明作了說明,所以李慶這句「老朋友」她也並不感到奇怪,但她現在卻是沒有察覺到任何氣息,手指暗扣,趙紫涵心中警惕,表面上卻是平靜如常。
「怎麼只有你們兩個人?」從廟裡走出的伏樓,看著庭院中的一男一女,眉頭微皺。
對趙紫涵和王崇明,伏樓也不是真的看重,只是之前李慶便說了,他們三人是集體行動,少一個人都不行。
「不急,還有一個人稍後就到。」李慶笑了笑,越過伏樓,徑直入了廟中。
王崇明知道這座廟宇的神異,這位從槍林彈雨中走出來的南聯盟千夫長,對付這種場面自是經驗豐富,李慶相信,他能想到的事情,王崇明自然也能想到,他和趙紫涵能先到這裡,無非是占了地利罷了。
目光從眼前順次經過的一男一女身上掃過,伏樓也沒有多說什麼,折身進了小廟。
喧譁被無形的力量阻擋在外,小廟中,仍是之前的那幅景象,立在供台上的神像失了頭顱,心口也被掏去了一大塊,成了一尊無頭無心之神,腳邊散落著許多泥塊,無人清掃,兩個腳掌大的坑,訴說著先前發生在這裡的那場惡戰。
燈燭仍在,卻是不見青色火苗,整座廟宇透出一派清寂之意,任由外界戰火肆虐,這裡卻不受絲毫影響。
「汪延明呢?他沒有出來?」等待中,來到供桌前的李慶頭也不回地問道。
「沒有。」
李慶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那背對著兩人的雙眸中有凌厲之色忽地閃過,像是黑夜中劈下的閃電,撕裂了他眸中的深邃黑暗,令人怖然。
汪延明,浮龍浩劫的倖存者……現在看來,史書當真是不可信,不是說書中記載的內容不真,只是那些被史書隱去所不提的,才是最令人膽寒,也令人感興趣的部分。
沒有讓三人久等,王崇明很快就從大門進了庭院,李慶和趙紫涵方才下探方時身上沾了些塵土,而王崇明,身上臉上,身上臉上都沾了鮮血與泥塵。
讓李慶沒想到的是,王崇明並不是單獨一人,他是護送著鍾甫元一路殺到這裡來的,鍾甫元也不愧是久居高位之人,哪怕是到了現在這個局面,他也能鎮定自若,只是臉色的凝重卻是不加掩飾。
與鍾甫元比起來,那位名義上能指揮八千人軍隊的陸指揮使則要遜色許多,兵敗山倒,陸指揮使面如土色,甚至於進入廟門時還在門檻上絆了一下,差點沒摔個狗啃泥,也不知道是怎麼當上這個指揮使的,此職務在軍中說大不大,離頂到天還是差了一些,但說小卻也是不小了,讓這樣的人上位,商王朝的覆滅似乎也是該然之事。
陸指揮使剛剛穩住身形站定,臉色煞白的他一眼就看見了小廟中的李慶三人,提著一口氣,大呼小叫道:「你們三個,藏在裡面做什麼,還不快搬東西過來把門堵上!要是讓那些刁民逆黨殺進來,你們都得死!」
想來這位陸指揮使是太緊張了,死裡逃生,進退失據,沒有看清楚廟裡三人的相貌,才會說出這番糊塗話來。
轉過身來的李慶,緩步走出小廟,陸指揮使還以為他要過來扶自己一把,本已煞白的臉色立時就添上了些紅潤,正要開口,身子卻傳來一股失重感。
這位陸指揮使本就不算強壯,李慶揪住他的領口,手臂一掄,直接將這位還在錯愕中的陸指揮使從大門口扔了出去,霧氣已經漫到了神廟之外,數頭虎首狼身的野獸從霧氣中衝出,直接將這位陸指揮使分食殆盡。
慘叫聲被隔絕在外,但悽厲的景象,卻可看個分明。
看著這血腥的一幕,李慶也不禁微微皺眉,門外的霧氣像是被人用手撥弄著似的,向後退開數百米,數百位浮龍族人自霧氣中現身,這些山中的原住民衣著雖算不上光鮮,但卻也是有規有矩,不似想像中的那般原始蠻荒,為首的兩人和伏樓差不多的打扮,想來便是族中的另兩位祀子了。
這些浮龍族人射來的目光中,無一例外都帶著憎恨與憤怒,對他們而言,這些廟宇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所在,李慶等人的行為無疑是對神聖的褻瀆,出於某種愚昧的信仰,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也不會闖入廟宇中去。
這時,百米開外的霧氣連同圍堵在神廟門口的人群,像是一線潮水般從中分開,一位穿著麻布衣,手持木杖的老者緩步走來,見到他,兩位祀子都是微微一躬身。
不知何時伏樓已是到了李慶身側,一向深沉的他,此時卻是臉色陰沉,沉聲介紹道:「浮龍族這一任的祀主,浮長青。」
一門之隔,浮長青神色平靜地望過來,竟也不言語,將木杖往地上一插,系在木杖上的符牌叮噹作響,這聲音竟是透過那層無形的壁障,傳入了神廟之中。
浮長青在廟門口盤膝坐下,他身後,兩位祀子,數百族民,便也隨著浮長青一起,席地而坐。
霎時間,神廟之外,數百浮龍族人盤膝閉目,他們口誦經文,潛藏在大地山川中的某種莫名事物似被誦經聲引動,霧氣翻卷,異獸低伏,好不駭人。
再過兩個時辰,便是浮龍族的十年一度的祀神大祭,像這樣的神廟,浮龍山中一共有五十七座,那時,浮龍族人便可以進入廟宇,不受族法約束。
李慶索性來了個眼不見為淨,關了大門,帶著眾人退至廟中。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如果說誰最為鎮定,除了李慶之外,那便是鍾甫元鍾副主任了,這或許便是學者氣度,是一般為官之人不能擁有。
這句話鍾甫元之前當著眾人面稱李慶為功臣時便講過,現在舊話重提,意義卻是大有不同。
伏樓卻沒鍾甫元這般淡然,沉聲道:「現在怎麼辦?留在外面的那些人還有活命的可能,闖入神廟卻一定是死罪,再過兩個時辰,你我都要人頭落地。」話雖如此,但他卻仍是沒有選擇留在廟外。
對伏樓而言,命,要掌握在自己手裡,也只能掌握在自己手裡。
李慶看他一眼,微微一笑,吐出一字:
「等。」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