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硝煙漫

  緩衝區以南二百里，嚴格來說，這裡已經算是福月行省的屬地，本是無人的山區，如今卻是槍炮火器交鋒的戰場。

  轟隆隆！

  突突突突！

  噴吐的火舌與爆炸的火光劃破了黑夜，人聲、槍聲、炸藥的爆破聲響成一片。

  脆弱的生命，在這日絞肉機般的戰場上不過是薄冊上一串可多可少的數字，能史書留名的，從來都不是這些人。

  臨時搭建的簡易指揮棚里，王崇明作為這一小段防線的指揮官，臉色凝重的他正在和手底下的百夫長們研討軍機。

  本章節來源於s🎶to9.com

  幾天的仗打下來，指揮棚里的幾位百夫長對這位逆勢而上，破格提拔的新任指揮官已經是心悅誠服。

  從十夫長到百夫長再到現在的千夫長，靠著在試煉境中獲得的超凡能力，王崇明的崛起堪稱神速，尤其是他帶隊以相同的人數全殲聯邦第七十一獨立軍團偵查小隊的經歷，更是使得他在南聯盟邊防軍中享譽一時。

  因為軍械裝備的落後，開戰至今，南聯盟軍人對上北聯邦士兵的戰損比竟是高達8.7：1，這一數字，意味著平均南聯盟要用上9條人命，才能換來一名北聯邦士兵的陣亡，這樣的結果未免令人有些難以接受，甚至是令人絕望，或許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南聯盟軍方高層才一直沒有將這項數據公布出來。

  在這樣的戰損比下，南聯盟在小規模遭遇戰中的輸多勝少也就不足為奇，十場七輸，剩下的三場也幾乎都是慘勝，更不要說是遇到在北聯邦入侵大軍中也享有盛名的第七十一獨立軍團精英偵查小隊了，對他們，南聯盟掌握的情報是零，因為迄今為止遇到這些精英偵查小隊的南聯盟軍人都沒能逃過被全殲的命運，沒命將情報活著帶回去。

  這樣的戰況，對於因為節節敗退本就時期低迷的南聯盟邊防軍來說無疑是種毀滅性的打擊，而王崇明的事跡，對於邊防軍高層來說無疑是久旱後的那一場甘霖，更是一針恰逢其時的強心劑，全殲「聯邦之矛」精英偵查小隊而己方無一傷亡，原來北聯邦也不是不可戰勝。

  在這樣的前提下，王崇明的晉升便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他是被樹立的典型，是時勢造出的英雄。

  在南聯盟的軍隊中，哪怕你個人能力再出眾，要想獲得提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箇中關節三言兩語怕是難以道盡，所謂亂世出英雄，也就是這樣的特殊時期，王崇明這樣草根式的人物才有出頭之機。

  槍手，本就是在槍林彈雨中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長，槍火交鋒前線是他們獲取創造靈感的最佳取材地，這條序列，就是為戰爭而生的。

  在他們身前掛著一張附近區域的地圖，地圖上各種標註只讓人看得的眼花繚亂，不過地圖上紅藍兩色差距之懸殊，卻是不用細看，便能分辨明確。

  按照軍規，這幅地圖其實早就該換了，只可惜負責繪圖的在前幾次的交火中已經是一命嗚呼，這種專業的事情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代替之人，他們也只好將就。

  王崇明凝一言不發地注視著眼前的地圖，因為他的沉默，指揮棚里的氣氛凝重非常。

  在他身後，站著四名身上帶傷的百夫長，按照編制，千人軍團該有九名百夫長，各領一百人，餘下的一百人則由千夫長親自率領，而現在，王崇明手下的九名百夫長其中五位已經為國捐軀，餘下的四人也都在這裡了。

  一位百夫長低頭看了看懷表，錶盤上時針和分針夾成一個銳角——現在是16時39分，距離上峰布置的阻擊任務結束還有1天7小時21分鐘。

  看表的百夫長暗暗嘆了口氣。

  對於軍人來說，這項任務並不怎麼光榮，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屈辱，包括王崇明帶領的千人軍團在內，邊防軍一共留下了整整一萬人為撤退的大部隊斷後，依靠地利拖住聯邦軍三天，打到現在，這一萬人死的死傷的傷，還有戰鬥能力，怕是已經不足五分之一。

  這還是因為北聯邦一直都沒有發動大規模的進攻，此次南北之戰，北聯邦就是突出一個「穩」字，穩中求進，步步蠶食，可以說幾乎是沒有給南聯盟絲毫反撲之機，這種迥異於前面四次南北戰爭的穩健，令人不得不懷疑北聯邦所圖甚大。

  擁有第五座方尖碑，掌控著高階學士序列人才的北聯邦，在戰術戰略上勝了南聯盟不止一籌。

  此般情況，讓人不得不擔心，北聯邦是想憑著這一次的戰爭，徹底結束兩百年的南北對峙局面，妄圖統合南北，再造商王朝之輝煌。

  王崇明抬起手在地圖上比畫著什麼，繼而在地圖上一處地點頓住，自言自語似地道：

  「我們身後，就是漳平市了啊。」

  地圖上，一道紅色虛線從他們現在的位置連到了寫有漳平二字的實心圓圈，在南聯盟的軍事地圖中，這樣的實心圓圈代表著一座城市。

  四位百夫長，聞言皆是心頭一震，開戰至今，一路敗一路退，原來，他們已經退了這麼遠，敗到這個地步了嗎？

  身後，是人口以百萬計的城市，是他們在入伍誓詞中發誓要守護的大好河山。

  一位肩頭扎著繃帶的百夫長，眼眶都紅了，他就是漳平人，他的父母妻兒現在都還在漳平，南聯盟軍方大手一揮說退就退，說讓就讓，但對於普通民眾來說，他們，自始至終就沒有半點退路。

  但他能說什麼，能做什麼？讓王崇明堅決不退，誓死保衛漳平市？還是帶著他手下那一百人，甚至拉上更多的兄弟去送死？且不說這樣做是違抗軍令，與軍隊高層收縮戰線的戰略相違背，就算他肯留下，他的弟兄們，甚至是王崇明也肯幫他，但在如洪水猛獸般席捲而來的北聯邦面前，這樣的行為也不過是螳臂當車罷了。

  或者是寫信告訴自己的家人，讓他們撤離漳平，去往別處？如果可以，他早就這麼做了，但問題就在於，他只是個百夫長，根本就沒有路子可以安頓自己的家人，撤，撤去哪裡？偌大南聯盟疆土，哪裡能夠容得下他的家人？

  無處可安。

  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改變不了。

  「報告！」

  這時，一位滿身塵土的軍士飛奔進來，大聲喊道。

  王崇明抬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說下去。

  報務兵喉嚨滾動了一下，道：「報告千夫長，北聯邦，好，好像撤退了。」

  或許是連報告的人自己都感覺不可思議，所以在報告時就用上了極犯忌諱的「好像」、「似乎」這類的詞。

  王崇明眉頭一皺，訓斥道：「撤退就是撤退，什麼叫好像？下次再說這樣的話，你這個報務兵就別幹了！現在先帶我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說著，他邁開步子，帶頭出了臨時指揮棚，四位百夫長和報務兵見狀趕忙跟上。

  戰壕里，是散碎的屍塊，是抬著擔架匆忙往來的醫務兵，更多的，則是灰頭土臉靠在戰壕里休息的聯盟士兵，見到長官，他們大多都只是艱難的點點頭，便算是問了好，而王崇明也都一一回禮。

  或許也只有在這種時候，那些世俗的禮節、禮儀才會真正的被淡化，而如果要進一步地忘卻身份、地位，那就可能是需要到了生死關頭，人們才能真正勘破。

  一路來到高處的瞭望點，王崇明躲在掩體後面，手拿自製望遠鏡向外望去，在械源質的加持下，北聯邦軍隊動向一覽無餘。

  越看，王崇明的眉頭便皺得越緊，北聯邦竟然真的在後撤，這種舉動，未免有些不合常理。

  或許是深知窮寇莫追的道理，也或許真是要將「穩」字貫徹到底，自阻擊戰開始以來，北聯邦一直都沒有組織過什麼大規模的進攻，這也是值得王崇明慶幸的地方，要不然，他們這一萬人怎麼可能擋得住數倍於他們的聯邦軍。

  王崇明是超凡者不假，但若說北聯邦的軍隊沒有超凡者的存在，那就未免也有些異想天開了，

  就在這時，望遠鏡中的景象忽然一花。

  砰！

  王崇明手中的望遠鏡炸裂開來，好在他早有提防，這才沒有被四濺的碎片傷到。

  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片刻沉吟後，王崇明終於再次開口，語氣沉重。

  「撤退吧，現在不退，我們這些人就都走不了了。」

  他心裡明白，北聯邦的試探已經結束，真正的進攻，馬上就要來了。

  說完，他轉頭看了眼那位肩膀扎著繃帶的下屬，什麼都沒有說。

  這種時候，言語已是多餘，說什麼都顯得矯情。

  新曆207年8月27日0時0分，漳平市淪陷。

  ……

  消息傳到福永，已經是一周之後了。

  同屬福月行省，即使漳平市與福永市中間隔了有三個市，但這樣的消息傳遞速度仍是有些慢了，但這也沒有辦法，現在的福月行省，前線的能夠在省內傳遞就已經算是不錯，對於速度不能苛求太多。

  福永，亂了。

  而這，也是整個福月行省的縮影。

  福永市政府大樓的會議室里，一場決定千萬人命運的會議正在召開，相較於李慶參加的那次維穩周例會，這一次，會議室里的空位明顯多了不少。

  「投降……占領漳平市後，聯邦軍並沒有屠城，憑我們的力量，要抗衡整個北聯邦不太現實。」

  「有理。」

  「可以考慮」

  聽著眾人的討論，黃仲行心中一片冰涼。

  在他旁邊，陳恪安面無表情地坐著，一言不發。

  至於李慶，此時此刻，他正在浮龍山中，與他的一眾同事們，共同進行著一番偉大的事業。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