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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補天裂 第一百九十章 宴鴻門(三十三)

  飛鳶堡所在山腳之下,三座軍寨成品字形而立。牢牢控扼住通往西北南三個方向群山之間的道路。

  不過一日夜的功夫,這三座軍寨,已經就完全變了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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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一層壕溝之外,又加了一道外壕。外壕之內,再加土壘。外壕之外,就是層層迭迭的鹿砦,有的乾脆就是整棵大樹砍伐下來放置在道路中間作為障礙。

  向著三個方向構築起來的土壘,不比尋常形制。原來這般防守用的土壘,都要留出出擊用的通道。但是宋軍此刻構築起來的,卻是未曾留出一個開口,只是準備以射士據土壘之後,據以抵抗到最後!

  三座軍寨,就吞併以為援應。一旦土壘哪處被突破,就馬上揮兵而出,將敵人再推出去。

  飛鳶堡被稱為要隘,防禦體系的威力還不止於此。還有高懸在這三座軍寨之上的飛鳶堡!

  敵人若是突破鹿砦壕溝土壘,直薄軍寨之前,飛鳶堡中屯駐的軍馬就可以自上而下援應,如那夜蒲察烏烈一般擊對手之側背。

  這樣互相呼應,層層迭迭的防禦體系,死守而戰。再強的對手,一時間也是衝突不下!

  不過在一日夜間,就將這個防禦體系能重整成這般模樣,這近萬兒郎還有被解救出來的宋人百姓,真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甚而還有在拼命構工之際,生生脫力累死之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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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在西面那座軍寨之外,喊殺之聲正沖天響起。

  從西而來的女真軍馬大至,一面面旗號飛舞飄揚,一聲聲號角迴旋激盪。

  女真甲士在道旁一群群一簇簇的下馬休息,各級軍將帶著親衛只是尋著高處瞻看對面軍情。然後等候著傳下的號令。

  號令一至,就帶領人馬上前,一層層的撕開防禦,直向前猛攻而入。

  道旁一座小山之上,更有數百名女真騎士層層迭迭的圍定。不時有傳騎快步而下,翻身上馬,疾馳而出飛傳號令而去。而數十名女真軍士,就在這小山頂上,不斷的吹動號角,催動各部女真戰士拼死而前。

  站在小山頂上,滿面猙獰之色,號令各部輪番上前攻擊的,正是那夜死裡逃生的蒲察烏烈。

  雖然憑籍勇力,還有胯下良駒,最終逃出了一條生路。但是蒲察烏烈也絕不好過,親衛謀克幾乎損折殆盡,隨他轉戰經年的良駒最終傷累而弊,身上也是創痕累累,血透重衣。


  向西逃竄衝突出去數十里後,戰馬倒斃就徒步而行,最終才撞上後續趕來人馬。總算是能解甲裹傷。

  從軍以來,東征西戰,蒲察烏烈還從來未曾吃過這樣的大虧!

  饒是蒲察烏烈咬牙切齒,怒發如狂,卻也不敢就帶著一點人馬再度殺回去硬撼戰局飛鳶堡的優勢南軍。

  這支北歸哀兵,實在是一個不容小視的對手!

  蒲察烏烈就一邊搜攏人馬,一邊遣出傳騎,催促後續人馬加快行程,前來匯合。更遣使直向西去,尋宗翰回報此間軍情。只道是斡魯封堵不力,婁室追及遲緩,希尹不見蹤影。只有他蒲察烏烈聞命即行。而南軍早早襲破飛鳶堡,他蒲察烏烈只領單薄兵力,與南軍大隊反覆廝殺,幾經決盪,終因後援不繼而暫退。正召集後續人馬,準備繼續與這支南軍死戰到底。

  這支南軍若是因為斡魯婁室希尹等輩坐觀而撞出生天,則河東戰局,又要生出變數。宗翰所布置的大局敗壞,其罪他蒲察烏烈可不承擔!

  告了黑狀泄憤之後,蒲察烏烈也並不懈怠。將陸續趕來的軍馬搜攏到了一定程度之後,立即揮軍向東而進,再度撲擊飛鳶堡。此刻女真諸將,雖然內鬥之風已起,但面對敵人,還能勠力同心,什麼事情,等將對手消滅乾淨了再扯皮。

  更不必說,蒲察烏烈吃了這麼大一個虧,以他驕狂暴戾的性格,也迫不及待想要復仇!

  站在小山之上,蒲察烏烈打著赤膊,肌肉虬結的上半身用蒸煮過的布條密密麻麻包裹,一場苦戰,雖然身負三層重甲,但是蒲察烏烈也負創不少,現在有的創口還在滲出血跡,裹傷布條上星星點點儘是血痕。

  但這條白山黑水中走出的女真第一悍將,卻是渾然不顧這些傷勢,只是咬牙切齒的看著眼前戰局發展。

  宋軍鹿砦,布置得層層迭迭,又厚又密。女真軍兼程趕回,來不及裹挾大宋百姓為生口來拔出這些障礙,填平溝壕了————岢嵐水兩岸,宋人百姓差不多也逃得乾淨了。

  此時此刻,唯有驅使各個謀克的各族雜胡輔軍上前,一點點的破除這些密布的鹿砦障礙。

  釘入地下的,搖撼而出,堆放的土石,搬走運開。數百雜胡輔軍,蒼頭彈壓等踟躕行於鹿砦之中,拼命勞作。

  而土壘之後的宋軍,就是一排又是一排的箭雨橫掃過來。雖然有些雜胡輔軍舉著盾牌遮擋掩護,卻哪裡能夠遮護完全?

  鹿砦群中,這些雜胡輔軍不斷倒下,當死傷百餘之後。這些雜胡輔軍,蒼頭彈壓終于堅持不住,有人掉頭就朝後退。

  而在後馬上列陣的女真騎士,頓時也是潑灑來一排箭雨,將後退之人釘在地上。這些輔軍只能掉頭再迴轉向西,卻也不敢再迎著宋軍箭雨上前。一個個盡然都蜷伏在地上,以鹿砦障礙為遮掩。不管押陣的女真騎士如何呼喊威脅怒罵,都再不敢探頭出來。


  驅趕上前的蒼頭彈壓與輔軍傷亡慘重卻進展不大,後面押陣的女真騎士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各級軍將不住回望向蒲察烏烈所在的方向。

  但是那座小山之上,牛角號仍然在嗚嗚吹動,聲音還越來越是急促。領軍的女真謀克無奈,拔刀怒喝。一眾女真騎士就毫不猶豫的下馬,只挽騎盾操長刀,就直入鹿砦障礙之中。舉刀只是亂砍亂劈那些蜷縮不敢起身的輔軍,驅使他們再度上前,拔除障礙!

  而土壘之上,見到真女真韃子親自上陣,步入弩箭射程範圍之中。就聽見土壘之後梆子聲響個不住,羽箭駑矢,發射得更為密集!

  在鹿砦障礙物中蹣跚而行,只有騎盾護身。這些久經戰陣一身廝殺本領的女真戰士,比之輔軍也好不到哪裡去,不斷中箭倒地。被號角聲催促得率軍直入的女真謀克終於耐不住性子,大聲呼喝:「什麼催命的號令?退下去,都退下去!女真兒郎性命不能這般白白葬送!」

  號角之聲仍然在不斷催促上前,但是女真軍馬卻拖著傷號狼狽的潰退下來。回望小山之上仍然旗號招展,號角催軍之聲越來越急越來越烈。那女真謀克怒氣沖沖,上馬就直奔蒲察烏烈旗號所在之處!

  轉瞬之間,這女真謀克就直上山頂。蒲察烏烈見他到來,咬牙一笑:「某正要傳你來,你自家來得倒快,為什麼不奉俺號令?」

  那女真謀克抗聲道:「哪有這般打仗的?南狗有土石遮蔽,有強弓硬弩,俺們只有肉身子!鹿砦這般厚,一層層的拔除過去,沒等掃出通路,俺們就死傷乾淨了!南下以來,折損女真兒郎數千,俺們西路軍共有多少女真勇士?宗翰都只是心痛,如何架得住蒲察烏烈你這般糟蹋?」

  這謀克不是蒲察烏烈直領所部,而是歸於宗翰直領猛安之中,也是接到號令調頭疾疾向東回援而來,途中被蒲察烏烈搜攏。女真此刻軍中形制尚頗為粗疏,沒有大宋軍中那些大小相制,層層互相約束的複雜制度。

  蒲察烏烈資歷深,地位高。這名謀克就自動歸於他的指揮。一旦蒲察烏烈傳下號令,也奉命唯謹。

  但這般蠻勇拼殺而無戰果,卻讓這名謀克大是不滿。你蒲察烏烈葬送了數百自家兒郎逃回來,又想把俺們這般輕易的填進去麼?

  俺又不是你蒲察烏烈直領,也奉命衝殺一陣了。輔兵蒼頭彈壓等損失不必說,真女真兒郎連死帶傷拖回來足有三四十名。還想讓俺們繼續送死,這場官司,就是撕擄到宗翰面前也不怕這瘋子甚麼!

  被這謀克硬頂回來,蒲察烏烈並沒有暴跳如雷,而是咧嘴一笑,朝他走近幾步:「那你說某該如何打?」

  在蒲察烏烈長大剽悍的身形前,這謀克忍不住就退後了一步,吞了口吐沫:「以壘逼壘,弓弩都拿上去,和這些南軍對射。然後集中蒼頭彈壓,在弓弩掩護之下,拔除鹿砦,填平溝塹。然後再衝殺上前…………這些南軍大隊要向北走的,兵力少了,俺們自然就衝進去了。到時候咬著他們尾巴打!總能將這些南軍沖亂!」


  本來這謀克還想說抽調軍馬,向北繞行,趕到岢嵐水邊封鎖南軍渡河。但是這條直通飛鳶堡的山間道路和沿著岢嵐水行進的道路中間有群山阻隔,抽調人馬再繞過去,不知道要耽擱多少時間,到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上。只能寄希望於那一部分沿河而進封鎖各處渡口的女真軍馬了。

  這番話說出來,在蒲察烏烈身邊侍立的女真軍將和親衛們都暗自點頭。

  雙方列陣對戰,硬沖猛打,女真勇士不會皺半點眉頭。可現下深壕堅壘,重重鹿砦設立。宋軍射士布列如林,飛蝗如雨。還是這般用血肉性命硬衝上去,卻也太過不直了些。

  這些南軍總要北走,到時候追上去銜尾追殺,一路猛衝猛打,還怕不能將這些南軍至少留下大半來?

  蒲察烏烈嘿嘿一笑,點頭道:「你打仗本事卻是超過於某,說起來頭頭是道,聽著讓某也心動得很…………」

  一邊說著,蒲察烏烈一邊緩緩踱步,突然回頭,已經抽出腰間佩刀。一刀橫過,這名謀克的頭顱已然伴隨著血光沖天而起!

  血雨漫天而降,灑得蒲察烏烈和身周幾名女真親衛俱是一頭一臉!

  每個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蒲察烏烈一身血痕,昂然大呼:「某卻只要這些南狗一個也走不脫!宗翰費了恁大心血,也只是要渡河而來的南軍全軍覆沒!要讓他們走脫到河外三州,你等只是在此畏縮不前,卻看宗翰是砍某的腦袋,還是砍你等的腦袋!無論如何,總要死攻此間,將這鳥土壘衝破,將這鳥寨子打開,將那鳥飛鳶堡搶下來!」

  他面孔扭曲有若凶獸,大聲怒吼:「披重甲!持長兵!將所有輔軍都趕上去,用人命填也要填出一條通路來!某親自帶隊,無論如何也要截斷這些南狗北去之途!」

  一旦蒲察烏烈瘋狂起來,平班之女真重將都要讓他三分。何況眼前這些女真謀克?一個個再不敢多言什麼,全都領命而去。準備將所有家當都拿出來,拼命硬攻也罷。總不能讓這個瘋子,一個個的砍了大家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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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煙在升騰而起,蔚水河谷出山所在,宋軍趕建起來的寨柵已然被摧拔得七歪八倒,不少地方還升起了火頭。

  沿著這道草草設立的寨柵,處處都是戰痕,滿地都是折斷的兵刃,落在各處的箭矢。大宋女真雙方甲士,互相糾纏著死在一處。這片土地,都被染成了赤紅的顏色。

  割斷道路的幾條溝塹,都被填出了通路,除了搬運而來的土石之外,有些地方,用來填壕的,就是雙方的戰士屍身!


  女真步軍正拉成長列,一波又一波的衝過打破的寨柵,直湧上前。這些步軍以趕上來的蒼頭彈壓為主。每個人都在聲嘶力竭的吶喊著,死死握緊手中兵刃。誰要敢稍卻半步,在後押陣的真女真甲士,就會毫不留情的追上砍殺!

  宋軍守軍,也已然戰至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依託著滿是屍身的殘破寨柵,拖著傷疲的身體,勉力開弓張弩射擊。有體力實在耗盡開不得弓張不得弩的,就蹲坐在地握著兵刃,等待著做最後的搏殺。

  幾處山口,都是這般景象。宋軍匆匆而至,布列下防線。又不比在飛鳶堡的守軍大隊繳獲了大量軍資器械。這分守各處山口,只能草就防線,不足兩千的疲憊憔悴的鄜延男兒,為了自家弟兄能多一分突出這天羅地網的機會,真是死守到了最後!

  這個死守,也不過就是兩日夜的時間而已。

  婁室所部,實在是追上來得快,攻得兇猛。不愧是女真西路軍中最有戰鬥力的一部!

  這個時候宋軍的抵抗,其實已經是派不上什麼用場了。因為對道路的封鎖牽制,已經完全不起作用,只是能多拼死一個賺一個。

  大隊女真騎士,正看也不看兩邊山上正在進行的最後廝殺,正滾滾涌動而去!

  婁室就在這大隊之中,終於率領所部,殺出了蔚水河谷!

  由此也可見蕭言決斷的正確,若是任由楊可世部向東猛攻,憑藉著斡魯掌握的機動力量,還有宜芳以東山地中女真守軍還算勉強夠用的兵力。這麼短時間內,即使有神衛軍和龍衛軍的猛攻配合,也絕難一舉衝破這最後一道防線,此刻攻堅戰事,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婁室所部就將從後殺至,那時候等待著楊可世所部和鄜延敗軍的,就是一場最後的屠殺!

  而蕭言一至,這萬餘敗軍留兵斷後,果斷北上,正是擊在了女真大軍所布下的天羅地網唯一空虛所在,所以才以飢疲之兵,終於撞開了一條通路,贏得了一點時間,爭取了一點主動。眼前終於出現了一絲曙光!

  而婁室就要兼程北上,看能不能將這萬餘堅持到現在的男兒,所爭取來的一絲曙光,重新用黑暗淹沒!

  大隊人馬滾滾湧出谷口,而其他打開的通路,也不斷有女真軍馬湧出,匯入了大隊之中。

  數名游騎疾疾而至,直奔婁室馬前,大聲通稟:「斡魯所部正與南軍一部纏戰,斡魯遣人請援!」

  婁室想也不想的就大聲道:「現在哪裡有人馬給他?這些南軍,已然無關大局,告訴斡魯,某北上去了!」

  幾名游騎策馬便走,趕去聯絡斡魯,通傳婁室做出的決斷。而婁室振臂向北,大聲下令。

  「向北!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些南軍逃至河外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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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漸的籠罩下來,飛鳶堡前,狂風驟起。將一束束軍寨中,飛鳶堡上的火把扯得火焰凌亂飛揚。

  就連一日激戰下來的濃重血腥味道,都被吹散。

  趁著夜色,一隊隊人馬從殘破的土壘前,從軍寨中,次第撤出,踏著沉重的腳步向北而去。

  而飛鳶堡中屯駐的兵馬,就一隊隊的下山而去,補充到各處防線上。

  蕭言挺立在堡牆之上,向西向南向北不住而望。夜色中他將鬼面已經摘了下來,露出清秀而略帶憔悴的面孔。

  郭蓉按著雙刀,斗篷被夜風高高吹起,只是寸步不離蕭言身邊。

  火光映亮了兩人的身形,這般景象,直是可以入畫。

  在堡牆之下,十餘名燕王直親衛和楊可世最心腹的親衛,排成一圈,值守警戒。人人身上鐵甲凝露,手中軍器鋒刃生寒。

  腳步聲沉重響起,卻是楊可世匆匆而至。蕭言頭也不回的道:「你不去山下布置防務,趁夜修補寨防,還在我左右盤旋不去做甚?」

  楊可世恭謹一禮,輕聲道:「貴人,兒郎們已然北渡岢嵐水,打開一條通路,還請貴人早早起行。末將自然會安頓好斷後事宜。」

  蕭言一笑,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暈然有輝,披風被夜風吹動,迥然不似人間氣象。

  「楊將軍,你自管去布置防務,我什麼時候走,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楊可世面色發苦,就欲上前拜倒在地,再度堅請。

  蕭言擺擺手,凜然道:「我的號令你都不聽了?此前你向我承諾什麼了?」

  楊可世訥訥答話:「但憑貴人驅使,一聲號令,則盡心竭力,繼之以死。」

  蕭言笑笑,再不多言,揮手就讓楊可世退了下去。

  楊可世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一步步退下堡牆,召來親衛,匆匆下山而去。走至山腰,回望飛鳶堡處。就見一輪明月,如同冰盤,低低垂在堡牆之上。似乎就映出了蕭言那峻拔異常的身影。

  如此燕王,真有改易天命氣象!

  這點念頭在楊可世胸中一閃而過,就被強壓下去。接著又是在心內長嘆一聲。

  但願這位燕王早點起行罷!

  而在山下,趁著星月光芒逶迤向北而行的宋軍將士,也不住回望飛鳶堡景象。


  兩名軍將悄悄湊在一起,低聲交談。

  「…………楊將主和那貴人,親自留下斷後,現在還未曾起行…………」

  「比起那劉衙內和直娘賊的折狗,真不知道強勝了多少倍出來!」

  「跟隨這等人物,就是賣命也不枉了。刀山火海眼睛不眨一下也直娘賊的就闖了!」

  「這貴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誰卻鳥知道,不過看這氣度,楊將主對其都恭謹萬分。想是燕王麾下極重要,極得用的人物罷…………就是遮遮掩掩,也不知道忌憚什麼?」

  「沒聽見楊將主傳令麼,軍中不得議論貴人行止。俺們是要去河外三州的,莫不要讓那折狗聽到了風聲!」

  「這些兒郎,誰不恨折狗入骨?誰入娘的會去和折狗說軍中虛實?到了河外三州,只要有命在,倒是要和這折狗好好算算老帳!」

  「…………既然是燕王麾下重要人物,想是那燕王也極看重俺們這支軍馬了。劉衙內自家絕了鄜延軍心,西軍現在也是不大靠得住的模樣。遮莫就這般給燕王效力,也是一個出路!」

  「…………燕王何等人物,能遣人來軍中安撫已是不易。你還指望這位大王對俺們另眼看待?就算投效燕王麾下,也比不得神武常勝軍那些起家班底,能有個著落,還是楊將主為俺們統帥,就至矣盡矣,還敢奢望那麼鳥多?」

  兩名軍將低低一陣對談,就各自散去,約束各自部下。

  在逶迤而北的宋軍身後,西面火光隱隱,卻是一日血戰之後退下去的蒲察烏烈部紮營所在。

  而在南面,天邊也映出了一點微弱的紅光。

  南面女真婁室所部,也終於追上來了!

  而這些宋軍將士,卻沒有一人在意身側身後出現的這些威脅。已然戰至此處,什麼樣的敵人,他們也都再不懼怕。也再沒有人能夠阻擋他們踏入河外三州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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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飛鳶堡西,蒲察烏烈踞坐在一塊山石之上,任親衛給他擦洗著傷口。

  腳下星星點點,一片營火。卻是女真軍馬露天紮營,以待天明。山風呼嘯,吹得營火明滅不定,火星四濺。這些女真軍馬卻不管不顧的倒頭就睡。

  日間血戰,以蒼頭彈壓等輔軍拔除鹿砦,在溝壕中填出通路。蒲察烏烈披三層重甲親自上陣,直薄宋軍陣前。

  反覆血戰廝殺之下,一度衝破土壘,就要撲向西面軍寨。而宋軍拼死反擊,在土壘處和女真重甲步戰之士反覆衝殺七八次,最終還是將女真軍壓了回去。

  雙方戰士屍身,在土壘上層層迭迭,將整條土壘幾乎都染成了紅色。

  真沒想到,這支敗殘之餘的南軍竟然如此難以啃動!

  饒是以蒲察烏烈的兇悍不服輸的性子,一日間丟下兩百多條真女真勇士,六七百輔軍性命之後,退下來都沉默良久。

  他只覺得面前這支南軍似乎就是塵封已久的兵刃一般,一次次苦戰突圍,就是磨除了點點鏽跡。雖然人越打越少,但是卻越打越強!

  入娘的這支敗軍的統帥,為什麼就不能如蔚水河谷中那兩個廝鳥一般,覷見不對,早早便逃!

  抬首望見高懸頭頂的飛鳶堡,一輪冰盤也似的明月低壓堡牆。蒲察烏烈莫名就有一種感覺。南軍統帥,還在這飛鳶堡上!

  突然之間,蒲察烏烈就想起那夜陣中,拔出佩劍,昂然以對他決死衝擊的那名鐵甲鬼面的人物。

  入娘的這廝到底是甚麼人!

  親衛們突然發出低低的呼聲,都向南指去。蒲察烏烈也順而望去,就見南面天際間隱隱泛起的紅光。

  這婁室終於是來了,只怕也是來遲了!

  在親衛們的低低歡呼聲中,蒲察烏烈一聲冷笑,大聲吩咐:「弄點吃的來,收拾個地方出來。某吃過了睡一鳥覺!就看婁室怎麼出力賣命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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