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補天裂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宴鴻門(二十二)
就在蒲察烏烈猙獰的目光注視之下,最為驍捷的那些女真韃子已然就要攀上堡牆!
但凡堡寨之制度,以這個時代的生產力和技術水平,也難以建設到有百仞之高,金湯之固。讓敵人看見就浩然興嘆,興起無法攻拔之念從此就繞道而行。
守御這般堡寨,靠著的還是各色防禦設施的輔助,守軍堅定,指揮調度得宜,積儲充分,擁有足夠的守具,才可以堅守下來。
飛鳶堡雖然號稱險要難攻,但這是山上山下各色防禦體系互相配合才能達到的效果。本身堡牆雖然堅固,但是高度不過丈余而已。各色輔助防禦設施在女真韃子攻占之後才開始慢慢恢復。而守軍則是才從蔚水河谷殺出,然後就毫不停歇的漏夜奔襲,然後再經一番廝殺奪占飛鳶堡,縱然是鐵人也熬得快化了。實在難以維持足夠高的警惕性。
緊接著蒲察烏烈又率軍殺到,照貓畫虎的再來一次偷襲。這些女真韃子輕裝驍捷之士,以這種最為簡陋的蛾博攀城之勢,眼看就要殺上堡牆,一夜之間,這座飛鳶堡看似就要再度易手!
眼見第一名女真勇士雙手已然按著垛口,再一用力,就要騰身而上。突然垛口後站起一個身影,舉起長劍,就朝他的面門刺下。
攀爬在最前面的女真韃子,自然是勇士中的勇士,身手戰技,都相當不凡。平日裡廝殺,這區區一劍劈面直刺何足道哉?
可是蒲察烏烈兼程而來,根本沒有攻具隨軍,甚至連打造長梯的時間都沒有。此種攀城手段,連蟻附都算不上。只能是最為簡陋的蛾博。此刻雙手按在垛口之上,腳尖抵著堡牆缺口正準備發力之際。這陡然一劍直奔面門而來,這名女真勇士,竟然連閃躲的機會都沒有!
自垛口後翻身而起之人,自然就是魏大功。
他伏身垛口之下,聽著狼牙羽箭在頭頂嗖嗖掠過的勁厲之聲,看到從兩側湧來的零星值守警戒之士不斷在這樣的神射中翻身落下堡牆,聽著外面那大隊人馬湧來的攀援之聲,一直咬牙隱忍,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刻!
當他翻身而起的時候,就看見一張小眼大臉的醜惡面孔出現在眼前。背後負著長刀,看到魏大功陡然出現在面前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一股久矣未曾洗漱的腥臭之氣撲面而來,而魏大功就毫不遲疑的一劍劈面戳了下去。
那女真勇士在危急關頭終於反應了過來,雙手一松就想翻身落下。可魏大功這一劍去勢有如閃電,未等他落下,一劍就從面門直搗了進去!
軍中制式長劍。又闊又長,一劍破骨直入,頓時就將這女真勇士的面門搗得有如一個破西瓜也似。污血四下飛濺,那女真勇士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鬆開手腳,就如一個破布偶一般直墜下去,甚而還帶落了兩三名跟在他身後攀爬的女真韃子!
而魏大功已然側移一步。又是一劍戳了下去。又是一名已然攀爬到垛口處的女真勇士中劍。這次帶著悽厲的慘叫之聲跌落。
在堡牆之下的蒲察烏烈嗔目大喝:「射死這個鳥南狗!」
在蒲察烏烈身側的那幾十名射士,頓時都將弓轉了過來。一名射士手快。一鬆手就發出一箭。羽箭帶著尖利呼嘯聲破空而至,魏大功早早擰身,間不容髮的閃過這一箭。丟下長劍又操起一桿長矛,仍然挺直身板,探出垛口之外,排頭朝著貼在堡牆上的女真韃子戳下去!
慘叫聲中,又是兩名女真韃子跌落下去。而緊接著又是十餘支羽箭飛射而來,然後又是一排!
羽箭掠空激射,直撲向魏大功挺立在城頭的身影,轉瞬之間就一箭中肩,一箭中胸甲之上,都冒出火星直扎入進去。一直在挺矛亂戳的魏大功就這樣身子一震,終於仰天倒下。
蒲察烏烈怒吼一聲:「還不快上!」
而攀爬在堡牆縫隙之上的女真勇士,也一個個打破沉默,發出狼嚎一般的聲音,直涌而上,甚至速度比此前還快了幾分!
轉瞬之間,就有幾名女真勇士按著垛口翻身而起,躍入堡牆之上。未曾落地就順勢抽出背負著的兵刃。長刀馬劍鐵錘鶴嘴鋤一應俱全。就準備牢牢占據定一段堡牆,接應更多人馬直上,然後就大開殺戒,將這堡中所有南人,都徹底屠戮乾淨,將這飛鳶堡再度奪回來!
蒲察烏烈猙獰的面孔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狠狠的唾了一口就準備舉步上前,親身加入這一場廝殺當中。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幾名女真韃子落地身影頓時就朝後退,然後被死死抵在了垛口之上,每個人的背後,都凸出了帶血的矛尖!
在蒲察烏烈的視線當中,就見堡牆上冒出了一排排戴著兜鍪的身影,還在源源不斷的出現。這些身影或者持矛挺劍朝下亂戳亂刺,或者持著弩機弓矢幾乎就抵著這些攀城的女真韃子頭皮發射。
血光噴濺,慘叫連連之中,攀爬在堡牆之上,已經看到勝利曙光的女真韃子,就這樣紛紛如葉而落!
飛鳶堡中的南軍沒有慌了手腳,沒有膽戰心驚。哪怕驟然遇襲,堡牆之上值守之士剩下最後一人還在拼死抵抗,而每一名持矛之士,都借著這一點爭取的時間湧上前來,死死控扼住這一面堡牆!
湧上其他三面城牆的南軍,發現只有這邊是女真軍馬攀援攻撲之所,也不顧女真射士羽箭的攔射,拼命朝著這裡湧來。而這個時候,就見一雙帶血的雙手按著垛口顫巍巍的站起來,正是身中兩箭的魏大功!
魏大功勉強站定身子,猛然又是大呼一聲:「射那些放箭的狗韃子!」
一聲號令,驚醒了只想保住堡牆的守軍。守軍射士,頓時轉過弩機弓矢,朝著羽箭來處。就是一番猛射!
這時東面天際已經噴薄出紅光,黎明前最為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山間晨霧也升騰而起。將飛鳶堡所在的山間點綴得有如仙境。
在這般如畫江山之中,大宋女真雙方,在今夜圍繞著飛鳶堡的廝殺,也到了最後的關頭。
空中羽箭駑矢交錯而過,堡牆之上,女真射士隊列當中,都濺起了一團團血花。不住有人倒下。
數支駑矢飛向蒲察烏烈,他的長柄銅錘隨手一擺,這幾支駑矢就不知道被磕飛到了什麼地方去。周遭血花飛濺,蒲察烏烈只是眯著眼睛仔細打量堡牆上的景象。更冷冷看了帶傷挺立在堡牆之上的魏大功一眼。
「都退下來!射士上前,護住俺的兒郎!」
只是一眼,蒲察烏烈就已經做出了判斷。這飛鳶堡,已然不可能是用輕兵偷襲爭搶下來了。
這個時候只有早些退下來,免得兒郎們平白死傷。自己直領的這些人馬,就死死的釘在這裡,監視飛鳶堡中守軍不得出援山下軍寨。
飛鳶堡中守軍畢竟不多。奪下三個軍寨,仍然能打通飛鳶堡左近的道路,迎接大軍回援,堵死南人敗軍向北逃竄的道路!
呼喝下令聲中,蒲察烏烈已經撇下手中長柄鐵錘,身側親衛早就遞上一張弓力強勁的步弓,和兩撒袋羽箭。蒲察烏烈手指一抹就是一支破甲錐抿上了弓弦。輕輕鬆鬆的就將接近三石弓力的步弓拉得如滿月一般。手指一松羽箭已然飛射而出。
他身邊女真射士,也只是穩住不退。更爆發了射速。箭雨鋪天蓋地一般的灑向堡牆之上。雙方更為酷烈的不住用羽箭駑矢交換著性命!
而堡牆上的女真勇士紛紛鬆手跳下,轉頭就退了回來。身後南軍士卒還在不斷用弓弩追射,一路之上,又是十餘名女真戰士倒下。可總算是在自家袍澤的箭陣掩護下退了出來!
看著渾身浴血的麾下兒郎撤了下來,十停當中至少折了三停有餘。蒲察烏烈面沉如水,只是指揮著麾下箭陣一邊還射一邊步步後退。卻不退下山去,只是潛藏左近,萬一飛鳶堡中出兵救援山下軍寨,則就再掩殺上去,再和飛鳶堡守軍來一場山間血戰!
看著女真韃子付出一地死傷退下去之後,一直扶著垛口堅持站立的魏大功就將目光轉向了山下。
創口一直在汩汩流血,衣甲之內已然盡濕。但魏大功渾然不顧。
只要山下軍寨也在這次突襲中守住,這區區數百名女真韃子就搶不下這個要點!至於下一步,就看雙方的後援人馬誰更快的趕過來了!但願楊可世能早點認清形勢,以一部斷後,然後率領主力斷然北上!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讓楊可世耽擱了!
飛鳶堡所踞半山之上,在黎明的晨光之中,就可以看到那條控扼山下道路三個方向走向的軍寨。
此刻軍寨之中,守軍並不甚多。但是發起攻擊的女真韃子也並不甚多。雙方在三處軍寨前,只是在互相對射。雙方一時都在僵持。
蒲察烏烈分出的軍馬想要匯集在一起,集中兵力攻擊其中一個軍寨。可守軍同樣也調度靈活,隨時根據女真軍馬的動向各寨互相援應。
而寨中多少被用作苦力的百姓也都涌在寨柵之內,或者搬運土石,或者運送箭矢軍械。更有膽大的也上寨牆,為守軍搖旗吶喊助威。
魏大功和蒲察烏烈都一眼判斷了出來。
這點女真軍馬,打不下這三個軍寨!
魏大功只覺得渾身都沒了氣力,自家能做的都已經做到,下面楊可世部能否及時趕來,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既然若此,不如安心下去躺倒療傷。而蒲察烏烈卻是暗恨。
入娘的斡魯,居然將此間兵力都抽得如此空虛!且現下還沒增派援軍到來!平日裡剛嚴無雙人人畏懼,臨陣之時才看出其實就這麼點本事!
這飛鳶堡要是搶不下來,宗翰一頓鞭子可抽不到俺的身上!
就在這個時候,南面塵煙湧起。正有一軍,在這黎明時分向著戰場趕來!
飛鳶堡內外大宋女真兩軍,目光全都轉向從南面而來的軍馬。
本來身子軟得幾乎發不了氣力的魏大功又猛然挺直,只是著魔一般瞪大了眼睛。
如若從西而來,那自然是女真軍馬。但是從南而來,更大可能就是楊可世所部!宜芳女真軍馬兵力空虛,能守住防線,不讓燕王與楊可世會合,已然是竭盡所能了。哪裡還抽調得出援軍來了?
一定是楊可世醒悟過來,抽調軍馬疾疾向北往援!
晨光之下,煙塵之中,終於隱隱約約看見南面而來的軍馬旗號。卻是女真軍中黑旗!
黑旗之下,數百女真鐵騎渾身塵煙汗水,正拼命催瓚坐騎,向著飛鳶堡方向疾撲而來!
蒲察烏烈陡然放聲大笑。
「果然不愧宗翰看重的斡魯!總算是抽調人馬來了!在宗翰面前,俺就不和他撕扯了!」(未 完待續 ~^~)
PS:?說下腿傷的事情,就是玻璃插入大腿,幾乎刺到骨頭,流血400CC左右。7月2號那天發生的事情。加了奧斯卡**的幾個讀者朋友可以證明,奧斯卡坐著輪椅那副倒霉模樣。最近氣運之衰,近於谷底。平時奧斯卡可以懶洋洋的,但是越是這個時候越是咬牙不能被打垮!拖著不能彎曲的傷腿碼字很艱難,但是仍然咬緊牙關,字數不多,還請見諒。但每一個字都是在傷口抽痛中碼出來的。守住承諾,等待希望。還是只有這句話而已。求大家的月票!求大家的月票!求大家的月票!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