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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黑黑白白

  金士麒和小瑤下的是快棋,不容多想,屋子只聽見連貫的「噠、噠」的落子聲,間或著飄蕩著茶水倒入杯子的潺潺水聲,或者燕寧的幾聲輕笑。又過了一陣子,就聽金士麒不時地喊道:「哎呀!」「等等,我不走這。」「不要,不要啊!」

  小瑤目光和藹地望著他,手中卻毫不留情地圍堵截殺、步步緊逼、不停地撿走死子。沒多久,棋盤中原就被她占據,進而從三面攻襲金士麒的大龍,把它斬成一堆雜碎、一塊塊吞噬乾淨。

  金哥哥哈哈大笑,棄子認輸。

  

  瑤妹妹起身拜謝,承讓承讓。

  「第二局!」金士麒把所有棋子全都掃開,「妹妹,我們換一種新玩兒法,可好玩兒了。來我教你,看誰先排成五個子……」

  小瑤笑著點點頭,便看他演示「五子相連」的新規則。隨後又試玩了兩場,竟都敗給了他。小瑤立刻皺起了眉頭,抓起一把黑白棋子獨自琢磨起來。金士麒就得意洋洋地看著她,還悄悄捏了燕寧的手……

  但沒過多久,小瑤忽然咯咯一笑,「哥哥,來。這次我讓你三個子。」

  金士麒大驚,五子棋還能讓子?

  但這廝太不要臉了,毫不客氣地連落了三子,組成一個黑色小糖葫蘆。小瑤立刻前後截殺、貼身肉搏。這一場五子棋大戰持續了一刻鐘,基本上是金士麒占據先手。直到百子過後,小瑤忽然「呵」地一笑。就把身子輕鬆地靠在椅背上。

  「怎麼不下了?」金士麒急問。

  「相公。」旁邊燕寧用手一指,「這裡,算是贏嗎?」

  金士麒頓時就呆了:莫名之間。那小娘已經悄然連成了六子……太沒天理了!

  看到金士麒那副神情,燕寧和小瑤立刻抱在一起,笑得花枝亂顫。

  說句心裡話,金士麒設下這三局約定,是要壓一壓小瑤的氣焰。否則你一求,我就答應放人,那老爺我豈不是太好說話了。長此以往。夫綱何在,以後這小丫頭就會所求無度。因此金士麒要先贏了她,然後再把楊天生施捨給她。她才懂得感激。

  在金士麒原本的計劃上,第三局他要畫一張「跳棋棋盤」跟她較量。但現在看來,跳棋也沒有必勝的把握,這小丫頭真是妖精啊!

  此刻。小瑤已經笑夠了。她就忽閃著晶亮的大眼睛。無辜地問:「哥哥,第三局怎麼耍?」

  金士麒伸出大手:「看來,掰腕子定勝負!」

  她拍開他的大手,「那算我輸了。」

  「好。」金士麒突然出手在棋盤上一模,迅雷不及掩耳地在棋盤上抓過,然後握緊了拳頭。「第三局,最簡單的遊戲,妹妹你猜我手中棋子是黑是白!」


  小瑤一愣。心想這也太耍賴了,還是哥哥呢……但這小妮子心性極要強。眉毛一挑就脆生生地反問:「哥哥不許詐人,你手中只有一顆子?」

  「當然。」他緊握著那拳頭。

  她點點頭,目光在棋盤上一掃便瞭然於胸。「黑色。」

  金士麒不動聲色地把手指鬆開一點點,從他自己的角度小心地窺看進去,那是一顆白子!他知道小瑤能記住剛才的棋局,她甚至能一瞬間就能數出棋盤上的剩餘棋子數量(這小丫頭是妖精)。因此這枚白子是他提前藏在手中的,這傢伙壞著呢。

  再妖精又怎樣,還不是輸給無賴了?

  金士麒微微一笑,抬起頭來凝視著小瑤,心頭卻微微一顫。

  小瑤正凝神地望著他,那雙幽幽的眼睛,充滿著期盼的、嫵媚的、也讓人垂憐的神色,讓男人的心頓時就軟了,一點點融化,變成了蜜糖……金士麒忽然想:「罷了,不折磨她了,這就丟下子,認輸!」

  但就在這時,燕寧卻把身子貼近他,「酒菜都備好了,快開盅!」她說著就捧起金士麒的大手,芊芊玉指把那枚棋子捏了去。

  「呵,瑤兒又贏了!」燕寧笑著揚起手。她蘭花指尖捏著的,赫然是個黑子。

  金士麒一口茶水就噴了出去!

  她怎麼做到的?這屋裡的妖精不止一個啊!

  他看看小瑤,她正得意地揚起小下頜。他又看看燕寧,那女子的一雙眸子正媚生生地瞥著他,隨後輕輕一眨眼。金士麒哈哈大笑道:「相公認輸!」

  ……

  兩日之後。

  天啟七年,十一月初一日。

  南海邊的小港沉浸在清冷的北風中。傍晚時分,靖海參將金士麒、監軍張國維和查應才等幾位將軍都司都來到了碼頭上,參加兩艘帆船的命名典禮。

  這兩艘船,大家都很熟悉,就是澳門一戰中繳獲的那8條荷蘭帆船中的兩條。它們都是中小型號的荷蘭快帆船,裝有一層炮甲板和一層上甲板,以及數量不等的中型火炮。

  它們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因為金士麒與澳門達成同盟協議,要他們派船組隊去台灣痛打落水紅毛。但澳門人實力有限,他們徵用了所有大小船隻仍湊不夠金士麒要求的10條「可裝備中型炮」的船隻。最後沒轍了,就在金士麒留在澳門那些戰利品帆船中挑了2條傷勢最輕的,連夜加班更換了帆裝修補了漏洞,就派遣了過來。

  金士麒生氣了,他對澳門派遣軍的首領尼古拉.費雷拉抱怨:「有搞錯,那船本來就是我的,its.mine!」

  尼古拉.費雷拉是個滿頭白髮的乾癟老洋番,據說是參加過亞非拉各地的殖民戰爭,陸戰海戰的經驗都很豐富,在澳門那鄉下憋屈地方是首屈一指的軍事人才。但這廝英語很差,沒法跟金士麒直接交流。幸虧金士麒的老熟人。小卜加勞公子也作為「炮隊指揮官」隨隊而來。小卜加勞忙解釋:「總督對此也很抱歉,但我們澳門不景氣,只能先借用將軍你的船。我們絕無霸占它們的意圖……」


  金士麒這幾天的情緒好,也就沒再糾結這個。但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他就提前把這兩艘船列入了柳州水營的戰鬥序列,並賦予了正式的船名——

  原荷蘭「休斯頓號」,600料級三桅快帆船,裝備24門艦炮和10門輕炮,被命名為「寧遠號」。

  原荷蘭「聖尼古拉斯號」。350料級的三桅快帆船,裝備14門艦炮和4門輕炮,被命名為「錦州號」。

  仍在澳門大修的那6條帆船。也預備了新名字。最大的一條700料的大傢伙被更名為「廣寧號」。其餘的300料上下的中型快船,分別命名為「蓋州號」、「義州號」、「海州號」、「復州號」、「安樂州號」。

  這天傍晚,當金士麒站在新入列的「寧遠號」的船艏上,面對著柳州水營所有將士宣布時這些船名時。那些兩廣籍貫的兵士們大多沒什麼感覺——他們只是淡然地肅立、或者歡快地鼓掌。但所有原「龍武水師」出身的軍官和老兵們。都流下了滾滾熱淚,甚至轉身面對北方跪下、叩拜個不停!

  因為這八個名字,都是大明國在遼東的軍衛鎮城。

  在天啟七年的冬天,只有寧遠和錦州仍在大明治下,其餘那六城皆已淪喪於女真建奴之蹄下。

  金士麒見氣氛很感人,他就即興發揮,對全營將士發表一場《我們沒有遺忘,我們必將殺回。我們終會勝利》的演講。

  他的呼喊聲在被迎面的北風吹散,碼頭上那兩千名柳州水兵、一千多名丁老西的水手。他們大多聽不清金士麒在說什麼。站在最前面的五百多名澳門洋番們,雖然聽清楚了,但卻聽不懂漢話。但在最終那一刻,金士麒用沙啞的嗓子呼喊著勝利、呼喊著威武、呼喊著八條新入役的歐洲帆船的遼東名字時,在場的千百人無振奮得隨之呼喊、隨之雀躍、隨之渾身戰慄。

  太他娘的振奮了,金士麒把自己感動得淚流滿面。

  ……

  命名儀式結束後,金士麒、張國維、查應才等一干人走下了「寧遠號」的船艙,一邊參觀一邊暢談著明年回到廣州後就按照這條荷蘭快船的款式,打造咱廣東水師的標準化戰船。

  這時候,忽然有幾個親兵擁著一個壯碩的水兵軍官奔入船艙。那軍官一身黑紅的橫肉,一張大臉卻慘白黯然。他進來之後就撲通跪下:「參將爺,卑職來告罪!」

  「彭把總?」金士麒一驚。「你不是押運賊首去廣府嘛,怎麼回來了?」

  「是……」這傢伙正是「飛魚大隊」的把總官。他瞥了一眼金士麒身旁的監軍張大人,就不敢說話了。

  「快說!」金士麒喝道。

  「稟張大人,稟金參將。」彭把總磕了頭,「卑職帶著六條船去廣州。在半路上,有一條船突然他娘的掉轉航向,奔外海去了!我就立刻下令去追,追了幾十里也沒追上……卑職該死!該死!但其餘五條船被我帶回來了,請將軍發落。」


  金士麒忙問:「跑掉的那條船裝的是何人?」

  彭把總身後的水兵忙送來一張名錄,上面列著十幾個名字。大都是前幾天戰鬥中被俘、投降的賊子中級首領;此外還有一個「奸細嫌犯」,名叫「楊小生」。

  見了「楊小生」的名字,金士麒的身體微微一顫。他沉吟了半晌,才強裝笑臉地對監軍張國維說,「還好,最重要劉香佬和施大瑄沒跑。」

  張國維點點頭,喝問彭把總:「那船怎會平白無故地跑掉?」

  彭把總悲道:「那船是徵用的靖海本地民船,是潮州營派的水手,怕是混了奸賊在船上。」

  張國維點點頭,轉過身來對金士麒說,「這麼說來,此事……與潮州營……要共同商議如何處置。」

  「潮州營,咳!」金士麒痛惜地說,「這都是我疏忽,就不該輕信他們!上次那靖海千總楊亞就是先例。種種線索都指明了,就是那廝跟鄭賊勾結,打開了靖海城門,還偷襲城中商賈和廣西軍。只可惜他死無對證,氣死我了!」

  旁邊的查應才則叮囑道:「楊亞之事不好大肆宣揚和追查,他畢竟是官家人,否則各部軍家都受牽連。總督商大人的臉面也不好看。」

  張國維點點頭,心裡已經有了譜。「金將軍,既然逃的不是什麼要緊人,此事也無需多慮。待從台灣回來,功功過過再一起報上去。至於彭把總,我記得他在澳門時可是立了大功的,唉,就由金賢弟酌情懲處。」

  金士麒忙稱是。張國維又與諸將談論了船隊輜重的準備事項,便提前離開了寧遠號。隨後,金士麒只留下查應才、姚孟陽、馮虎和那個彭把總,令其他人都離開。

  金士麒走到彭把總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彭胖子,看來監軍大人也捨不得你啊。再委屈你關幾天禁閉。等到了台灣,我會給你戴罪立功的好機會。」

  彭把總嘿嘿一樂,又磕了幾個頭,「謝謝將軍提攜!」隨後又向其餘幾人拜謝,才低著頭離開了。

  待彭把總一離開,船艙里幾個人不禁一起哈哈地笑了起來。

  姚孟陽還揚起手來,跟金士麒擊了個掌!

  那「楊小生」正是楊天生,此刻已經逃到了外海去了。此事是水營軍情司一手操辦,在船上安排一些當地口音的廣東水手,還有一隊暗箭精兵。他們故意導演了一場「被賊子買通、殺官兵送賊出海」的大戲。而帶隊的彭把總也提前獲知了此事,他就裝模作樣地追上一程。

  按照計劃,那條船會送楊天生返回台灣的老巢。

  如果楊天生拒絕的話,那麼金士麒的人會很努力地「說服」他。

  至於船上的其他賊子,都是些重傷之人,他們掀不起什麼風浪。


  從靖海去台灣,只有十幾天的行程。順利的話,一個月之內他們就能找到海盜老巢。再之後,當然就是廣西大軍狂襲而至,摧枯拉朽、探囊取物、滿載而歸、貼補家用……等等振奮人心的場景!

  金士麒和幾個核心人員低聲談論著接下來的計劃,猜測著此番的收穫,每個人都抑制不住地微笑著。姚孟陽還掏出了一瓶「金海夢酒」幾個人輪流喝著,以慶賀初步成功。

  這時候忽然又有人來報告,來者是「軍情司」的一名百總。

  那百總走進船艙,看到幾個首領都在,他頓時就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手中的摺子該如何上繳。馮虎皺皺眉頭,走過去一把接過那摺子,打開一看,臉色頓時就變了,就立刻把摺子交給金士麒。

  摺子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加急加密,暗探丙十三號快報):粵商首領丁老西藏於「八仔號」上。今日酉時三刻,丁瑤登船與其相會。

  「丁老西,他真在靖海?」金士麒心頭一痛。(未完待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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