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神秘禮物
這個時代海路兇險,國家政策也變幻莫測,許多在海路上混的人都有兩張面孔——上岸就是商,出海就是賊。這位「丁老西」雖不及李旦、顏思齊那種「王級」的大角se,也算是粵海一帶的地頭蛇。據說珠江口以西的海船半數都與他有牽連。
吳永博卻說:「我們跟他做了四年生意,廣州我去了六趟,至今還沒見過那老頭的本尊。與我周旋的是他的一個手下,被稱為魯先生。」
「不象話啊,竟敢小瞧我們大廣西。」
「都司爺,話不能這麼講,那丁老西可是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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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頭身世坎坷,可謂是一段傳奇。他本名叫丁西,據說是疍民出身,就是住在船上的最貧賤的漁民。年輕時因海難幾乎被龍王收去,後來被西班牙人撈起來送到馬尼拉去賣了豬仔。他在馬尼拉幹了幾年苦力,不知怎地拉起了自己的隊伍。他不但逃回了廣東,臨走還竊走了一條馬尼拉大帆船,船上還有滿滿的銀子,還有30多門炮,還有一個蠻夷女人。由此那丁西一步登天,在粵海闖出了名頭,跟那蠻夷女人還生了閨女。
吳永博換了酸溜溜的聲音:「丁老西的閨女啊,當年粵海的圈裡人都曉得。我爹也經常提起、我姐夫也惦念過、我舅……人們都說,她是妖jing啊!」
金士麒忙問:「很嚇人那種?」
「很勾魂的那種。」
金士麒心想那一定是個華歐混血美女,大洋馬什麼的最讓人有征服感了。他的心跳略快,「嘖嘖,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三十多年前,丁老西也年過五旬了,金都司你在想什麼?」
「沒啥。」金士麒感嘆著,那妖jing一樣的女人現如今也是水桶腰了,相見不如想像了。
兩個男人凝望著歷史的天空,陷入了沉思。金士麒早就便打探清楚了:傳說中的李旦、顏思齊兩位海霸王去年先後離世了,可謂一段歷史的終結。而鄭芝龍等人目前還剛剛崛起,還處於事業的上升階段,天啟六年的海洋正是群雄爭鋒的時代。壯麗的大海啊,淘盡多少英雄,金士麒的大腳也遲早要踏進去,只可惜那妖jing一樣的女人早生了十多年,人生難免有遺憾,大海也暗淡了不少……
金士麒是廣西的水營都司,海洋與他有些距離。明代的廣西是一個內陸省,當時雷州半島西邊的陸地(欽州、廉州等地)屬於廣東。他若想接觸到海水就只能順西江而下從珠江口入海。而眼前這筆秘密生意正是他與海洋的唯一紐帶。
早在金士麒抵達廣西之前,這筆生意就持續了四年。以前都是由丁老西派船把貨送到柳州來,費用計在廣西軍方的帳上。雖然買賣雙方都是大鱷一般的勢力,但畢竟這生意不能見光,再則交易量年年翻番,因此才成立這柳州水營幹這髒活。這一次金士麒去見丁老西,就是要詳談運貨的詳細事宜。
「丁老西就生那一個閨女?」金士麒心有不甘。
「是啊。」吳永博點點頭,「而且她十年前就香消玉損了。」
金士麒氣道:「那你還說啥!」
……
天野號順水而下,船上20個槳手也很賣力,劃得倒也飛快。第三ri便進入了大藤峽,吳永博命令大家打起jing神來,這一段是非多。
大藤峽與遷江十寨並稱為廣西的兩大「習慣xing造反區域」。最近傳言造反的胡扶龍就是大藤峽南邊的大王。上個月金士麒他們來廣西時也經過了這段水域,但當時是兩條大福船,船舷上還擺著火炮模型,因此一番順暢。這次他們只有一條船,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
金士麒扶著桅杆,指著頭頂飄揚的「喜鵲旗」,傲然道:「這上面斗大的『柳州水營』,我倒要看哪個不長眼的敢跳出來。」
親兵百總王萊提醒道:「蠻民不識字。」
他們擔心了兩天,果然被人盯上了。那是從河汊子劃出來的三條小舢板,遠遠地跟在天野號後面。天野號加速,它們也急追,天野號靠岸,它們也停在遠處。天野號取水燒飯,那小船上的人就站在上游撒尿……吳永博說不對頭,他能嗅到那三條小船上的「匪氣」。
金士麒心地善良,他猜測:那些民船是見了「水營」的旗子才跟上來一路相隨,是尋求保護……大概是?
「那為啥轉著圈兒地瞄咱們的船?」吳永博急道。
「咱們的船漂亮。」
「那為啥左一條、後一條、右一條,三面包圍著?」
「好。」金士麒決定了,「王百總,she他們幾箭。只是恐嚇,別真she死了人。」
「……」王百總覺得這個轉變有點大,「得令!」
金士麒指著水營的大旗,上面還有一隻大喜鵲傲然飛翔。「即便他們不識字,也要讓他們認識這面旗子,不好惹!」
普通的箭矢已經不能滿足金士麒的「讓人銘記柳州水營雄威」的要求了,他叫私兵們釋放幾根火箭出去。那是從「百虎齊奔」箭箱裡拆出來的火箭。那東西貴得很,只能零散著用,以體現水營草創初期的勤勉jing神。「100步!」金士麒用他的寶尺測量了距離。
一聲令下,幾根火箭接連she過去,煙塵在河面上劃出幾道白痕,煞是威武。其中一根箭竟然差點命中一條小船!那三條小船見了這架勢,知道對方不是軍隊就是河賊,竟真地逃走了。
一切發生得簡單、乾脆,好像還沒高氵朝就結束了。金士麒還在下意識地計算:「平均速度80米秒,開始有個疾加速的過程,最高速度應該是120以上……等等,我發現了什麼!」
金士麒望著河面上的煙痕,心猛跳起來,「開始有個加速過程?」
他終於明白了,為啥半月前對藍獁一戰中,他的火箭she不穿那些騎兵的破爛皮甲。他曾經以為是空氣chao濕或者質量問題?或者那些山民有皮膚強化秘籍?這個問題讓他困擾了許久,幾乎影響到了他的兵工計劃。
現在,他終於想通了——是當時交戰距離太近,火箭還處於加速過程中,勁道還不夠。
「再she一箭試試!」金士麒狂叫著跳起來。他在船頭放了一塊藤盾,讓私兵在一丈之外把火箭she上去。火箭準確地命中了藤盾,但無法穿透它,就直接摔在甲板上亂竄了出去。
果然如此,火箭這東西在近距離是無效的。
金士麒對「火箭武器」寄予了厚望,認定它是唯一可行的「連she」武器。不是因為這東西有多好,而是他不相信明代的冶金工業能製造出合格的金屬槍械結構,不可能製造出連she的身管武器。因此只有火箭才能起到「機關槍」的作用。
雖然火箭有著「近處she不穿、遠處she不准」的限制,但只要針對行地改進它,這東西仍然大有作為。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武器,武器天才的將儘量挖掘其特xing、要擅長利用它的特點。
金士麒破解了火箭武器jing準度和威力的雙重疑問,只覺得自己站在了一道門檻之前,只要一抬腿,就能踏上一個新階梯。
金士麒的理想是跨過持續250年的「列隊槍斃」的排槍時代,一步跨向更殘酷的「密集火力」時代。沒錯,他是來自21世紀的四有新人,他不會受限於「初級火器時代」的戰場規則,他要用炮火和速she武器迅速解決戰鬥。
……
天啟六年,七月二十八ri,天野號抵達了廣州,金士麒喜氣洋洋地上岸了。
傳說中那個娶了西洋美妞、生了妖jing級閨女的神秘角se丁老西果然沒現身。不但如此,之前與吳永博保持聯絡的魯先生——也就是丁老西指定廣州的首領也沒出現。迎接金士麒的只是幾個普通經辦。
不過他們受到的招待卻很有誠意。天野號入港檢修,水營的軍爺們都被安頓在廣州城西最奢華的「金彩樓」,每ri都派人來問候、送來jing美吃食鮮花美酒,還派來了十幾個嘍羅監視著他們……
先說「金彩樓」。它名為酒樓,其實是連綿百畝的一處宛若宮殿的酒店,金士麒一伙人被安頓在一套du li的樓宇。推開窗子,只見外面朱門紫陌、玉砌雕闌,奢華無比。那裡也是風月場所,院子裡鳥語花香,房間裡鶯鶯燕燕溫柔無邊,比天津愛晚樓還要囂張幾倍。
一群廣西來的土包子都暗道:咱藏寶港也應該有一座如此的酒樓。
其實金士麒的兄弟們早就叫囂過要建造愛晚樓,都說咱藏寶港是繁盛的大城,不能沒有一個安樂窩。金士麒也深以為然,他把名字都想好了,叫「銀月樓」。但那個項目被推到了「三期工程」之中,也就是天啟十年才能開工。
丁家的大小頭目沒有露面,卻悄悄派來了一些嘍羅。他們乖巧地蹲在樹蔭下、躲在街角里、跟在屁股後面,持續地關注著金士麒一伙人的行蹤,沒多久就被金府的私兵發覺了。吳永博說以前可沒這待遇,想要找丁家的人發飆,金士麒卻叫他不要聲張,只在暗中加強了防禦。
他們在廣州等了幾ri,丁老爺子和魯先生仍沒到。這倒也不奇怪,他們之前商定的見面ri期是「八月上旬」。這個時代航海條件全靠神仙——靠風神、海神、戰神來決定,時間誰都說不準。
趁著空閒,金士麒他們就去看船。
廣州一帶的造船業很是興盛,丁老西的採辦們幫忙聯絡了據說是最有實力的幾家船場。那些船場老闆見了天野號,就麻利地叫出船型——當地人叫它「蜈蚣船」、「快蟹船」、「長河船」,反正都是一類東西,各家船場都有這種船的圖樣,說是只要銀子到位當天就可以鋪龍骨。
那「天野號」在西江上還能稱老大,在珠江口只算是泛泛之輩。後來得知金士麒要造的是「數十條船」,船場老闆們才雙眼發亮,好生伺候著這幫官爺。
金士麒和水營軍官們本想把這批河運船的寬度擴展到12尺寬,但幾家船場都說那涉及到重新畫樣,比較麻煩。簡單的辦法是保持10尺的寬度,但長度從70尺延長到90尺,接近龍澤號的水平。用料則從80料增加到100料,載重從300石增加到400石。
軍官們也稱如此設計更好,原本20個槳手占去了船中間最寬闊的地方。剩下只是船頭船尾,無法安排炮位。現在再延長2丈,即便不設置火炮,水手們曬太陽、晾衣服也寬敞多了。
最終的「升級版天野級」武裝運輸船:長90尺,寬10尺,耗材100料,載400石。設20槳(最多可以設30槳、60人劃),前後2桅,報價約400兩一條。
這個價格還算實在,當前這條天野號是80料的,當年的售價也是400兩銀子。
但金士麒不是簡單地來買船,他還要獲得造船技術。
金士麒的計劃是「合作生產」——把廣州的船匠請到遷江去生產,南丹衛負責土地、港口、和全部材料,還有初級工人,甚至從柳州請了一些初級船匠參與合作,共同建造24條船,耗時半年。藏寶港由此掌握造船技術,以後若有需要,就可以像下餃子一般造出無數的船來。
金士麒很有誠意,他保證廣東船場的利潤——那24條船在廣州製造能賺多少銀子,到藏寶港去我還保證你賺多少。這種大河船的技術本不算是什麼獨門秘籍,幾家船場都基本認可了這種合作方式。但對於銀子多寡、施工條件、各種細節的談判卻曠ri持久,畢竟是總價1萬兩的大生意,誰都不能輕易退讓。
正所謂商場如戰場,那些天金士麒忙得焦頭爛額。船場之間互相競爭,隨後又一起勾搭起來哄抬價格。金士麒制定了底線,把事情交給負責軍備的把總劉東升去打理,一個人回了金彩樓忙他喜歡的事情去了。
……
直至八月初八那天傍晚,事情發生了變化。
當時金士麒正在金彩樓下榻處的二樓房間裡勾畫「新式火箭」的圖樣。忽然又私兵來報,說有人來「送禮物」,已經抬到了樓下。
私兵放下一份禮單,上面羅列的多是茶葉蜜餞薰香之類的尋常之物,但最後一項卻寫著「空箱一隻」。
真是此地無銀啊!金士麒猜測是某個船場老闆的賄賂,或者是暗藏陷阱?金士麒好奇心立刻被吊了起來,便召喚他們抬上來。幾個打扮整潔的僕人徐徐上了樓,前面兩人捧著幾個彩盒,後面兩人合力挑著一個方型的大藤箱,輕輕地放在堂中的地板上。那是長寬各三尺的一個大藤箱,做工jing細,用紅se的繩子綑紮著。
金士麒緩緩走過去,尋思良久,忽然嗅到了空氣中多了一絲香氣。
「老爺!」王百總急匆匆地上了樓來,在他耳邊說今天情況不對,樓下的暗探比往ri多了許多。
「不怕,我有數。」金士麒抽出劍割斷紅繩,把蓋子掀開了一道縫隙……他只探了一眼便猛然蓋上蓋子,顫聲道:「你們出去。」
待旁人都離開了房間,金士麒便閂了門,收了佩劍,再次掀開蓋子。
眼前的藤箱裡正睡著一個少女,她一身的酒香。<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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