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去勢

  第306章 去勢

  孟淵也是見識過沖虛觀四子的風采。

  其中趙靜聲看似知禮,其實一喝酒就胡亂扯;袁靜風好些,就是混不吝,不思上進,絕不勤奮用工,天天吊兒郎當。

  那靜塵最能胡吹大氣,動輒就要誅滅青光子,滅殺自在佛。

  最小的靜山更是不得了,看起來文氣的很,其實一門心思想造反!

  眼見趙靜聲和袁靜風火急火燎的找上門,大概是真遇到事情了。

  

  「別是來借錢的吧?」林宴最有先見之明,他笑嘻嘻的看向王不疑。

  王不疑臉色不太對,低聲道:「好似是要撈人,被丁指揮扣住了。」

  「丁重樓親自下了手?」林宴皺眉,「他五品武人,有臉對兩個廢物出手?」

  「那倒不是。」王不疑趕緊解釋,「丁指揮已經和智嗔大師回蘭若寺了,是丁千雲千戶押住了趙袁兩位道長,說是要關押起來,慢慢審問。」

  「沖虛觀是真沒落了。」蒼山君嘆了口氣,「若是李唯真在,誰又能動沖虛觀的人?」

  「除了玄機子道長和李唯真,沖虛觀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人了。」林宴嘲笑。

  「應三小姐是玄機子的師妹,也算是道門中人。」周盈嘀咕。

  蒼山君也不再多扯,黑袍飄動,朝諸人微微點頭,「既然故人來訪,在下就不多加打擾,正要去向妙音長老回稟。」

  「不知何時能見妙音長老玉面?」孟淵不著急去撈人,反而拉住了蒼山君。

  蒼山君指了指北邊的無漏山方向,道:「無生羅漢正與蘭若寺神僧論道,想必這兩日就有了分曉,到時無遮大會之時,兩位長老自然是要露面的。」

  也不再多言,孟淵諸人當即趕回寶泉寺。

  寶泉寺狹小,入門院中有香爐,而後是大殿,後面則是諸僧的食宿之處。

  此時大殿外圍了不少鎮妖司的人,其中夾雜了許多光頭,都是寶泉寺的僧人。

  「你?你不過是朝廷養的一條狗!」

  隔著人群,就聽大殿中在鬧騰,趙靜聲難得有了脾性。

  趙靜聲向來脾氣好,這次肯定是喝大了!

  擠開人群,就見大殿中趙靜聲和袁靜風被人按住,那丁千雲在旁問話。

  丁千雲是丁重樓的本家子侄,四十上下的年紀,身形高大,生著一臉絡腮鬍子,很是威武。

  此時丁千雲見趙靜聲渾身酒氣,指著自己鼻子喝罵,他也不氣,反倒是下面的百戶氣的上前,一巴掌就朝趙靜聲的臉打了上去。


  孟淵立即身化流光,眨眼之間帶動趙靜聲,將趙靜聲救出。

  「原來是賢弟來了。」丁千雲手按著腰間刀柄,冷聲道:「孟千戶是何意?丁指揮命我將此二人收監,你要攔阻不成?」

  「他們犯了何事?」周盈問。

  「昨夜有人在城外鼓動無知農人謀反,正是沖虛觀靜山!」丁千雲看向趙靜聲和袁靜風,「他二人身為師兄,又怎會不知道?」

  周盈一聽這話,雖覺得離譜,但若是沖虛觀四子的脾性,那也做的出來。

  「知道又怎麼樣?」趙靜聲喊的沖天響,「只怪靜山沒出息,沒成了事!」

  「師兄,你少說兩句吧。」袁靜風使勁拉趙靜聲的袖子。

  「丁兄,這兩人是沖虛觀玄機子道長的座下徒弟。」孟淵一拱手,道:「咱們鎮妖司曾借用沖虛觀理事,也算是有交情的。他們二人既然有嫌疑,不妨讓我帶走,交由簫指揮處置查問。」

  「這是丁指揮定下的。」丁千雲不打算放人,只是盯著孟淵的眼睛,笑著道:「若是我不放人,孟賢弟要如何?」

  「在下身無長物,只有一柄舊刀。」孟淵按住腰間的刀。

  丁千雲不語,他看了會兒孟淵,似在衡量孟淵有無魚死網破的心志。

  看了片刻,丁千雲再看林宴,卻見林宴根本沒往自己這邊看,而且神態閒逸,可見對孟淵自信之極。

  再看場中,大殿內除卻寶泉寺的禿驢外,餘下的都是鎮妖司的人,且大都是七品境。

  六品境只有三人,對方二,己方一。

  「孟賢弟,你我都是為鎮妖司做事,在下也不會不賣你面子。」丁千雲依舊手按著刀柄,「自家人為兩個小道士火併,大可不必。」

  「丁兄此言在理,佛寺是清淨之地,在下也沒有動刀兵的打算。」孟淵道。

  「賢弟想帶人走,自然是可以的。」丁千雲還真不攔著,只是道:「孟賢弟,你是經歷了松河府之變的人,見識了人間苦難。想必更知道如今身份、地位來之不易。萬莫自誤。」

  「丁兄有何指點?」孟淵問。

  丁千雲摸了摸絡腮鬍子,認真道:「賢弟比之兩位應公如何?」

  「螢火比日月。」孟淵道。

  「賢弟七品境時就有越階強殺郄亦生之舉,若賢弟自比螢火之光,我等要羞愧而死了。」

  丁千雲絡腮鬍子聳動,按著刀柄,上前一步,「賢弟背負應氏門徒之名,又得督主提攜,自以為前程無量。可兩位應公何等樣人,不還是塵土一抔?」


  「愚弟不太明了丁兄的意思。」孟淵道。

  「和光同塵。」丁千雲很有道理,他說道:「這兩個人不算什麼,靜山的事也不算什麼,可大可小罷了。只是賢弟非要救他們,著實有些不妥。」

  「何處不妥?」孟淵問。

  「沖虛觀與應氏來往太深,都是些無知舊人,賢弟聰慧,自然明白。」丁千雲苦口婆心,「大江浩浩蕩蕩,才捲走了兩位應公,賢弟又何必踏足其間?」

  「丁兄,我這身上早已濕了。」孟淵笑道。

  「回頭即可。」丁千雲十分認真,「應氏再難成事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後,誰還記得他們?」

  丁千雲向前邁步,目光灼灼,「聽聞賢弟一下子娶了兩位嬌妻,境界又突飛猛進,前程可期。若是一再自誤,財色還能保得住麼?」

  他鬆開握著刀柄的手,攤手道:「咱們武人所求者,無非美色、錢權。賢弟天資出眾,即便不跟著應氏,那也是唾手可得。」

  「丁兄金玉良言。」孟淵按住刀柄。

  丁千雲見孟淵不鬆口,就又問道:「我聽說賢弟是騸匠出身?」

  「正是。」孟淵道。

  「賢弟既然是騸匠,該當善於分曉『勢』之所在。」丁千雲說起大道理沒完了,「大勢在此,賢弟安能攔阻?」

  「丁兄,在下是騸匠,做的就是去勢的事。」孟淵道。

  「劁豬騸羊不難,可天下大勢又該如何去?」丁千雲問。

  「丁兄方才說了這麼多,在下感激的很。」孟淵不回答,只反問道:「丁兄說武人為求錢財權色,又說兩位應公化為塵土。那我輩武人,若是不想和光同塵,該當如何?」

  「境界似天塹。」丁千雲還真有見解,「世間之人無算,可武人至高者也不過四品境。其中還大都是無有進取之心,連信王都不如的人。但四品境已然是世間武人的頂峰,何物不可求?世間繁華富貴唾手可得,子孫福澤綿延無盡。」

  丁千雲看向孟淵,笑道:「若是真想所行所為不逾矩,當斬破境界之天塹,武人三品尚且不夠,甚至需得二品境,乃至更高。」

  「丁兄的意思是,要能斬個天崩地裂才行!」孟淵道。

  「正是!」丁千雲撫掌,卻又皺眉正色,「賢弟資質非凡,一日千里,必然是想再往前走一走的。可武人之路,一步難於一步。古往今來,多少驚才絕艷之輩,也難以摸到四品的門檻。即便來到四品境,又有誰真能向死而生,越階殺敵證道?」

  「多謝丁兄教誨。」孟淵道。

  丁千雲聞言,見孟淵面帶微笑,他知道白費口舌了。


  「還是方才的話,這兩個人不算什麼,靜山的事也不算什麼。」丁千雲竟當真不攔阻了,反而讓開了路,「賢弟,若是再想回頭走來路,可就不太容易了。」

  「路在腳下,總有路能走的。」孟淵笑著拱手一禮。

  丁千雲回禮,不再多言。

  寶泉寺大殿中無人言語,一時間竟安靜的很。

  「走了。」孟淵出聲,與林宴並排出了大殿。

  其餘人邁步跟上,趙靜聲和袁靜聲也慌張的追了上來。

  出了寶泉寺,諸人騎馬慢行。

  「師弟,我算是知道為何三小姐喜愛你了。」林宴笑嘻嘻道。

  「為何?」孟淵覺得三小姐喜愛自己是因為自己能幹!

  「嘿嘿,回頭你問問三小姐就是了。」林宴卻不多說。

  「剛才人家是在招攬孟千戶呢!」周盈這會兒出了聲,她看向孟淵,道:「丁千雲其實為人做事還不錯的。」

  孟淵點頭認可。

  「可惜道不同!」林宴不屑一笑,「一家祖輩出個武人,混出些名堂,後輩們就一代接一代,屁股挪不開了。」

  「話不能這樣說。」周盈家也是沒落的大戶,「武人入道最易,是故武人的進階之路堵不死的。」

  「是啊。」林宴也有感慨,「我聽說,本朝太祖立國二十年後,壽元難繼,邀儒釋道三教高人入京,求問如何斬斷武人之路,使武人途徑斷絕。」

  大傢伙兒都沒聽過這種秘聞,一時間竟迷茫起來。開國太祖也是武人,憑武道百戰立國。

  而且太祖也是窮苦人出身,傳聞當過流民,討過飯,對窮苦百姓最是寬仁。

  「這就是了!」趙靜聲酒氣未退,「坐上去就不想下來,就想千秋萬代!靜山做的沒差!」

  「那儒釋道三教高人怎麼說的?」袁靜風好奇來問。

  「自然是不成的!」林宴嘿嘿的笑,「這種事怎麼可能做的成?古往今來,多少修行途徑斷絕,是因為沒了成道的『時機』,其中只有儒家一門被聖人斬斷向上之路,就這還是借道祖幫了忙!」

  林宴拍拍馬頭,不屑道:「武人就是用來『破』的,誰又能『破』了武人?」

  「這話倒也是。」袁靜風很是贊同。

  「對了。」林宴斜看袁靜風,「你們那個什麼師弟真要造反?」

  「污衊!絕對是污衊!」袁靜聲氣憤的很,「他們污衊靜山造反!小師弟何等良善,跟陌生人說個話都臉紅脖子粗,讓他下山做個道場都做不好,他能造反?」


  就別說污衊了吧?靜山昨晚鼓動百姓,我可眼睜睜的看著呢!

  孟淵揉了揉眉心,問道:「然後呢?靜山到底如何了?」

  「這個……」袁靜風不好意思說。

  「有啥不能說的?」趙靜聲酒意未去,大聲道:「靜山帶著靜塵在外面惹了事,被抓起來了!」

  「我來說吧。」袁靜風無奈嘆息,「靜塵半夜跑回來了,說靜山被抓了。」

  「怎麼就他被抓了?」林宴好奇問。

  袁靜風當即細細說了起來,原來昨晚事發之後,本來追捕他們的人全都犯了失心瘋,靜塵與靜山自然逃的好好的,可靜山竟還要回頭糾結人群,再大幹一場,結果人家清醒過來,就被兜住了。

  「靜山說有高人暗中襄助,正該借高人之力!靜塵餓的太狠,就沒去!」袁靜風道。

  解開屏還成高人了!

  孟淵都不想說什麼了,今天的事一發,就該全力追捕解開屏了!還有靜塵未免太不靠譜了吧?

  「那靜塵現今去哪兒了?」孟淵問。

  「他說要去找大師兄!說咱們都不靠譜!」袁靜風說。

  「他也不靠譜!」林宴笑。

  「寶泉寺這裡出什麼事了?和尚也要造反?」袁靜風臉上也不好看,扯開話題。

  「是蘭若寺智和長老昨晚被賊人暗害,屍骨無存。」林宴嘿嘿的笑,「估摸著就是昨晚幫你們靜山師弟的那位高人做的!」

  「好啊!」趙靜聲大聲喊好,「誰帶酒了?合該痛飲三碗!」

  也沒人搭理趙靜聲,那袁靜風倒是吃驚的很,「誰這麼大膽子?蘭若寺正開無遮大會呢,多少高人待在蘭若寺,竟然有人敢動蘭若寺的禿驢?」

  「這不就是狗咬狗麼?好啊!咬的好!」趙靜聲又呼喊。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孟淵揉了揉眉心,道:「你們為何不去尋玄機子道長?」

  「沒臉啊!」袁靜風道。

  「唉!」趙靜聲也嘆氣,「只能等靜塵找回大師兄,再去找回場子了!」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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