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七月道會

  第145章 七月道會

  季夏之末,時已入夜,房中燭火細微。

  屋外無風無月,沉悶非常,烏雲堆積,夜雨將至。

  香菱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露出白肚皮,頭上蓋著一本書,顯然是夜讀而眠。

  孟淵盤膝而坐,平心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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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良久,心念一動,精火轟然而開。

  那精火化為無數細微火線,裊裊不絕,鑽入每一寸血肉之中。

  一時之間,好似身陷火獄之中,自內而外,煎熬無比。肌膚寸寸撕裂,臟腑幾要化為炭灰,丹田如鼎爐,玉液騰沸不休。

  沒過多久,孟淵便覺泥丸與石門兩處竅穴被火焰霸道的侵入,灌入無數火雨。

  猛然間頭痛欲裂,雙目雙耳乃至七竅之中似要噴出火焰,及至自身血氣,乃至精神,竟也似被火炙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火勢猶然不退,孟淵愈發難熬。

  丹田好似化為烘爐,玉液沸騰之下幾已熬干。渾身血肉、臟腑、筋骨,甚至是精神意志,似已全數化為灰燼。

  良久之後,火焰如潮水般緩緩退去。

  孟淵渾身顫慄不停,痛楚之感仍在。

  細看自身,玉液早已不存,丹田又有變化,似淬火了一般,由外而內的映照刻畫之處更為顯眼。

  以前上中下三天銘刻丹田之上,好似夜晚星辰,時遠時近,知其在彼,卻不甚明了,只在開啟秘蔵時會引動。

  而如今映照刻畫之處卻似明月在天,個個奪目。

  未開的上三十三天本不該顯現,此刻卻也隱隱震顫,如晦暗星辰,好似一撈便能到手。

  丹田上下顫顫,似有呼應之處。體內隱有所藏之物,欲要破體而出。

  此番焚身焚心,有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之感,心境已然又有不同。

  孟淵心如平湖,古井不波。

  窗外盪來涼風,繼而便見一道閃電,而後驚雷便至。

  香菱嚇了個一激靈,她趕緊爬起來,見孟淵盤坐在旁,就爬到孟淵腿窩裡躺下,把肚皮露出,「撓撓肚。」

  孟淵輕輕給她撓了兩撓,香菱又道:「用刷子。」

  「……」孟淵拿過來刷子,給她捋毛。

  這刷子是豬毛做成的,取自豬背上最硬的毛,是香菱跟豬大嫂要的,本打算做成毛筆,但是太硬,她手藝又不成,做了幾支後,就在姜棠的建議下,做成了捋毛刷。


  倒是獨孤亢有些能耐,他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將那毛筆做的跟豬鬃筆差不多。

  捋了幾下,便聽呼呼聲,香菱分明又已睡熟。

  外間風雨之聲欲盛,雷鳴不斷。夜闌臥聽風吹雨,卻愈發心靜。

  孟淵有感,若是此刻再開丹田,應該是能成的。

  但孟淵不想此時來試,明月和聶師的警告猶在眼前,還是穩妥些的好。

  「今日我以自身為爐,熔煉精氣血肉。大雨傾盆,誰又在以天下為爐?」

  外間雷鳴不斷,香菱睡的正香,孟淵便也閉目靜修。

  不過一個時辰,乾涸的丹田便又滋潤,玉液生生不息,已然盈滿。

  之前催發浮光洞天后,孟淵要花上兩個多時辰才能恢復玉液,如今卻滋生的越來越快了。

  而且此番淬體以至玉液騰沸,分明又凝練許多。

  孟淵也不做他想,只靜心來開竅穴。

  匆匆兩日,又逢深夜,孟淵終於再開一處竅穴,自此心腸兩處對應的上天竅穴已開。

  之前每開一處上三十三天竅穴,需得三天左右,如今只需兩天上下,進益不算大。

  又沉靜許久,孟淵按著天機圖催動玉液,繼而快速在各個映照刻畫之處衝擊。

  很快,孟淵便覺心中似焚,胸中似有業火焚燒,但同時腦中愈加的清明無礙,好似那焚心之火不僅灼燒自己,連雜念、亂念也全數焚去。

  孟淵四番淬體,歷經死生之苦,焚心神通雖有烈日灼心之苦,卻也不覺得如何,只當清風拂面。

  「有了此法,便能不懼禿驢的諸般念頭、諸般幻夢了。」

  孟淵一直催發此法,維持了三個時辰,眼見天已亮了,玉液尚未耗去三分之一。

  「我一滴頂別人三五滴,且存量大……」

  孟淵稍作歇息,去校場轉了一圈,散了散心,又跟獨孤亢打了個無聊機鋒,見他沒有拿出天機圖的意思,便又回家靜修。

  如今底牌太少,七月七道會指不定會遇到什麼,還是儘快開些竅穴為是。

  匆匆又是四天,孟淵又開兩處竅穴,自此上三十三天已開了九處,涅槃回天也能催發了。

  「手段太少,涅槃回天算是最後的底牌了。到時一催發,浮光洞天就能再用一次。」

  「不過若非萬不得已,萬萬不能來用這法門。」

  孟淵沉思一會兒,不由得又想起萬物流光,若是能參修此法,再參修不滅金身,那自己差不多就沒短板了。


  到時綻春雷主攻,煙雨飛虹襲殺,不滅金身主防,焚心求靜,萬物流光可逃可追,神威如獄能讓目標不失,涅槃回天也能讓自己搏命苦戰。

  「若是再開闢第二丹田,乃至第三丹田,那就更好了!」

  孟淵正想著呢,便聽有人敲門。

  還沒應聲,門就開了,正是明月。

  「念珠呢?」明月抱著劍,頭髮竟插了個木釵,好似香菱新磨的。

  孟淵當即拿出念珠,道:「姑娘要出發了?」

  已入七月,葫蘆山道會在即。

  明月也不接那念珠,直接道:「明早出發。」

  「咱們要去蕩平妖會嗎?」孟淵見她要走,就趕緊追了出來。

  「此行是為尋青光子,自然先參與道會,再說其它。」明月語聲淡淡,瞥了眼孟淵,道:「不過此行兇險之極,那主持道會之人乃是青光子的親兄弟,怕是道行不淺,你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姑娘這是哪裡話?」孟淵皺眉,道:「且不說姑娘屢屢提攜,與我恩情深厚。我身為鎮妖司小旗官,雖賦閒在家,可也有盪魔除妖之心!」

  明月微微點頭,「你在家閒居月余而不生怨憤之心,反而一心進取,可見心性是不差的。」

  她看著孟淵,接著道:「官場內鬥一刻也不得閒,一府一城,乃至一國,都是天天無聊的斗。故而一時的起落無須在意。你背靠應氏,自身又有才幹,來日必能一飛沖天。」

  孟淵立即明白,這是在點撥自己。這位明月雖還不知身份,但應該也是貴人。

  人家沒插手自己的賦閒一事,怕是真懶得管。但來日若能邁入六品,步入中三品,那肯定會有所提攜。

  當然,即便是現在,也是屢屢提攜的。雖未插手衛所之事,可先贈天機圖,後又幫忙開拓丹田,分明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孟淵也不說什麼虛偽的客氣話,只是一拱手。這位明月大姐不好糊弄,還是真誠一些最好。

  「好好歇息,明早出發。」明月道。

  「是!」孟淵不打算歇息。

  待明月離開,孟淵洗了個澡,換了衣衫。

  這會兒已是傍晚,夕陽在山。

  孟淵還沒出門,就發覺外面有人走來,他有心躲避,卻聽人家已經開口,「我知道你在家!」

  「了空了空,何時能空?」孟淵揉了揉眉心開門。

  「我心中空空而來!」獨孤亢摺扇輕搖,面上做出高僧的笑容。

  「我有事在身,無心論道,更沒打機鋒的心思。」孟淵道。


  「什麼有事在身,是去找聶延年的女兒吧?」獨孤亢一猜一個準兒。

  孟淵本想喝退此人,但念及對方還欠著自己一份天機圖,便只能做出和善模樣。

  「我去找聶師,是有要事!」孟淵說的是實話,此行外出,必然不會只有自己和明月,衛所那邊定然還有安排。

  「我也去看看!」獨孤亢道。

  沒法子,孟淵只能帶上累贅,兩人一道出了門,來到醉月樓。

  「怎沒帶香菱來?」聶青青跟姜棠睡過,也跟香菱睡過。

  「她在靜園做工,一時離不得。」孟淵眨巴眨巴眼睛,低聲道:「我明天要出趟遠門。」

  聶青青年紀稍大些,可也是落落大方之人,此刻聞言,面上依舊有些紅,笑顏中不自覺帶了幾分嫵媚,「晚上我為你做些可口飯菜。」

  「何必多此一舉。」孟淵道。

  倆人說些沒有羞恥的言語,獨孤亢獨自飲茶,並無艷羨,反而搖頭不止,嘴裡嘟囔著什麼業火焚身的話語。

  扯了一會兒,聶延年終於來了。

  「我還派人去王府找你呢!」聶延年說著話,打量了一下聶青青,又瞧孟淵,道:「聽說你這幾天一直在家窩著,孵出蛋了沒?」

  「給聶師煮兩個?」孟淵笑道。

  「……」聶延年點了點孟淵,坐了下來,又看了眼獨孤亢,笑道:「世子清閒,吃不吃雞蛋?」

  「唉,我跟孟雙絕論詩罷了,你們別帶上了!」獨孤亢使勁兒扇扇子,話說的都不夠「純質」了。

  「聶師,張叔他們呢?」孟淵給聶延年倒上酒,低聲問道:「可已在外出了差?」

  「我找你就是說的這件事。」聶延年喝了一杯,問道:「本來老張給你安排了活兒,卻被柯老道給拒了,說另有用處。」

  他看著孟淵,低聲問:「你攀上那個明月姑娘了?攀到了何種地步?」

  孟淵還沒回話呢,那獨孤亢就使勁兒往前湊。

  「她……」孟淵不太好意思,總覺得自己好似是吃軟飯一樣,「她送了我一份天機圖,還為我開拓了丹田。」

  「……」聶延年吧唧吧唧嘴,沒吭聲。

  「禍害啊禍害。」獨孤亢使勁兒搖頭。

  「你咋攀上的?」聶延年好奇問。

  「聶師,我沒有攀附人家。」孟淵十分清白,「明月姑娘贈我天機圖是為江底之事,為我開拓丹田是看在香菱的面上。」

  「對對對。」聶延年都忍不住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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