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猶憐草木青(求追讀)
香菱本就有點話癆,心思跟人還不太一樣,有心眼兒,但也不多,說話雜七雜八的。
不過孟淵聽了半天,算是知道她那嫁妝是怎麼回事了。
原來香菱所住的大頭山一帶,有一處隱蔽的狹小石縫,其中生有一株寶樹,且已結了兩個果子。
那地方是香菱無意間發現的,她跟她乾娘通了氣後,倆人一合計,還專門找了枯木樹葉遮掩,附近還撒了騷尿標地盤。
然後香菱就一直在守在大頭山,且被她乾娘封為大頭山大巡官,而她乾娘則回老家去了。
母女倆只待果子成熟,好取一枚果子當嫁妝,嫁到大戶人家裡。
「既然尋到了寶樹,你們娘倆為何不一塊兒守著?你乾娘為何非要回老家?」孟淵實在好奇的很。
那狍子都去薅大尾尊者的羊毛了,可見是個財迷,但卻置寶藥不顧,非得回老家住,這就不合適了。
「乾娘有相好兒了!」香菱十分氣憤,倆大眼珠里都有淚了,「乾娘迷上一個道觀的道士,離她老家不遠。那個道士天天早上念經,乾娘每天都要去聽,下雨下雪也不耽擱,比領雞蛋還勤快,還朝人家撅屁股呢!」
她說著話,翹起尾巴,撅了撅屁股,「就這樣,乾娘發了騷!」
這都什麼孽緣!為了個男人,連大道都忘了?還有,你就別學了吧!
孟淵捏了捏眉心,想起去藥莊時,確實見滄浪江邊有一矮山,上面有廟宇,只不過香火似乎不太好。
「人家道士沒說什麼?可領了你乾娘的情義?」孟淵好奇問。
「沒。」香菱十分認真,「乾娘不敢在人家跟前說話,道士也不知道乾娘是個大仙,還有幾個人叫我乾娘傻狍子!我乾娘才不傻呢!」
什麼大仙?有撅屁股的大仙麼?
孟淵不想再談屁股的事了,只道:「果子能採摘了?」
「乾娘教我辨認的,昨天剛熟,我就來找你啦。」許是說到吃的了,香菱一屁股坐地上,也沒了精明幹練的模樣,敲開孟淵送的雞蛋,仔仔細細的開始剝了起來。
但畢竟在說她乾娘的事,是故一邊哭唧唧,一邊吃雞蛋。
「果子熟了你怎麼不吃?」不知為何,看到香菱哭,孟淵就想笑。
「乾娘不在,我單個吃也沒滋味。」香菱剝開,還虛讓下,見孟淵搖頭,才開心道:「再說,我還得留一個當嫁妝呢。」
就別提你那婚事了吧!孟淵無奈扶額。
「乾娘說,那果子可好了,人吃了力氣大,我們吃了就聰明!」香菱把雞蛋一股腦吃完,打了個飽嗝,她認真道:「你救我一次,我送你一個,還能留一個!」
孟淵看著香菱,這小傢伙的體己被狐狸媒婆騙了,狍子乾娘被吃了,就剩下嫁妝了,但卻沒一點失意之心,反而一心一意的想著報恩的事。
「大頭山有多遠?」孟淵問。
「沒多遠,煮兩三回雞蛋的空兒。」香菱屁股著地坐著,還仰著頭吧唧嘴,兩上肢使勁展開,比劃著名距離,「你的雞蛋還怪好吃嘞!」
她使勁兒的暗示,還想再吃。
孟淵瞭然,那大頭山距離村鎮太近,香菱母女願意親近人才住在大頭山,而別的精怪少往大頭山去,是故那寶樹才因緣巧合讓她倆守住了。
這是第三次見香菱,且孟淵一直在看著香菱的眼睛,這小傢伙談及乾娘時傷心,說起報恩是來勁兒,扯婚事時又失落,確實沒有說謊。
而且香菱說話雖雜七雜八,但確實良心不壞,沒啥心眼。初次見面搭車時,還付了車馬費,可見教養。
孟淵曾救過這小傢伙,知道她只是普通精怪,也就口吐人言,機靈敏捷些,沒別的能耐。
那大頭山也不算遠,就在入山五六里的地方。孟淵昨日向趙大頭打聽過,附近村民也時常在大頭山打獵採藥,都說那邊沒啥危險,但也打不到東西。
「我隨你同去。」孟淵見天色還早,便起意同去,也好見識見識那寶樹大藥。
如今精火生長緩慢,若是有此物襄助,怕是能快些圓滿。到時再一次淬鍊軀體,入八品後想必進境更快。
「好呀好呀!」香菱聽了這話,一下子蹦起來,開心快活的很。
「你帶路吧。」孟淵道。
「我從來不迷路!」香菱自信非常,洋洋得意的往前。
因此間靠近村落,進山也有小徑。
春日催綠,陽光雖被遮蔽大半,但仍有紅光斜照進來。
山間潮濕,朝陽催起氤氳之氣。靜謐安然之中,聲聲鳥鳴空谷,更有回返自然之感。
「哎呦,跑太快肚子岔氣了!」香菱在前,一屁股坐下。
孟淵取出最後一個煮雞蛋丟給她,香菱開心的接過,「小騸匠,你真好!」
許是同行了一陣,香菱對孟淵提刀背弓也不怕了,抓著孟淵衣服下擺,一溜煙的爬到孟淵肩上。
「真高呀!比我吊在桃樹上還高!」香菱一邊指路,一邊剝雞蛋,而後還把蛋黃往孟淵嘴裡塞,「你吃。」
「我不吃。」孟淵拒絕。
香菱顯然不知道三辭三讓的道理,當即就塞回自己嘴裡了,還滿足的哼哼兩聲,好似無上美味。
行了大半個時辰,終於見到香菱的老家大頭山了。
只見一處光禿禿的高丘,這便是大頭山了。當然,大頭山也指這附近一帶的地方。
高丘前方有個十丈方圓的山窪,裡面積了不少水,看似不淺,此為老鱉坑。
香菱嘰嘰喳喳,一路說此間哪裡好玩,哪裡睡覺舒服,還說這裡的水好喝云云。
「就在這裡了。」繞過大頭山,便見林森樹茂中有一個小山包。
那山包上長滿了荊棘和酸棗,還有不少枯葉爛枝圍著。
「你給我收好,別弄髒了。」香菱取下碎花裹頭,背著碎花小包袱,一下子跳下來,鑽進荊棘中,三下兩下翻開枯葉亂枝,就見山包裂有縫隙,細處不過一指寬,中間寬闊處也只兩個拳頭寬,確實不易發覺。
孟淵居高臨下,往那縫隙中看,只見內里幽暗,深有三四丈,其中真有一株細小綠植。
那綠植約莫膝蓋高,結著兩個青果。
這綠植怕是也就每日午時能有些許陽光照進,可依舊有茁壯之態,顯然非凡。
近午陽光正暖,蒸騰出幽幽淡香。
「我這就給你摘一個,嘿嘿嘿!」香菱開心的很,卻見小騸匠沒有回應,她轉過頭來看,只見那小騸匠竟取下了背上的長弓,正自冷靜搭箭。
香菱都哭了,「小騸匠,你真壞!你真是老公豬帶娃,裝什麼好奶奶!黃鼠狼給你拜年,裝什麼好人!乾娘說人不能信,果然沒騙我嗚嗚嗚……」
她乾脆躺下,閉上雙眼,挺起白肚皮,「嗚嗚嗚乾娘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可得利索點,要是疼的很了,我就罵你騸匠手藝不行呀!」
香菱唧唧唧的哭個不停,卻一直沒覺得肚皮疼,她睜開一隻眼來看,見那騸匠彎弓搭箭,卻非照著自己來的,而是瞄向遠處。
香菱趕緊站起來,鑽出荊棘叢,就見遠處松樹下有一半人高的老狐狸。
那老狐狸穿青衣,手拄木杖,佝僂著身子,正自往這邊看。
「老媒婆你幹啥去了?」香菱大喜,「姑爺怎麼說?」
她剛還躺下等死呢,這會兒又惦記起婚事了。
老狐狸卻不理會,只是盯著孟淵的箭,笑道:「小友,兩枚果子,不如你我各得一枚。可好?」
「一枚是香菱姑娘贈於在下的,一枚是香菱姑娘的嫁妝,你且問她。」孟淵道。
狐狸看向香菱,道:「香菱,姑爺讓我來取嫁妝。」
香菱聽了這話,就一個勁兒的搖頭,道:「嫁妝是我帶過去撐面子的,不用給姑爺。以後要是和離,我還能把嫁妝帶回來呢!」
她竟頗懂嫁娶風俗。
「她不同意。」孟淵道。
老狐狸沉默一會兒,道:「一個犁牛半塊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你是收是荒?」
「她啥意思?我咋聽不懂!」香菱也不是傻子,這會兒看出不對,趴在地上不敢亂動,卻管不住嘴。
「狐狸是說,這寶藥是她所種,今日熟了,要來收糧。至於能否收到,要看我的能耐。」孟淵道。
「這是我和乾娘一泡尿一泡屎養出來的。」香菱又哭唧唧。
「我向來與人為善,只是這一次有些急用。」老狐狸往前一步,道:「你未必勝的了我。不如你我各得一枚,到時天地廣大,少年人前程似錦,人間許多快活。」
「此刻我就不快活。」孟淵道。
老狐狸面色陰沉的很,道:「小小愚精蠢怪,猶如草木,彈指可死,小友何必呢?」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孟淵弓如滿月,激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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